第273章 半個契丹人
夜幕低垂,涼風穿過林間的枝葉,灑下一片寧靜的氛圍。李漓與蓓赫納茲並肩而行,緩緩步入城外的樹林。這裏,是他們常聚的地方,也是李漓從喧囂中暫時脫身、尋找片刻清凈的所在。
樹影婆娑間,蕭照正負手而立,身旁是他的妹妹蕭書韻,神情冷艷,目光隨着風舞動,像在訴說著一段未解的謎語。而興寧紹更站在不遠處,帶着幾分懶散,卻掩不住那雙眼裏隱約的精明與好奇。他身後,兩名侍衛肅然佇立,警惕地觀察着四周。
李漓快步走上前,微微躬身向蕭照行禮,舉止間盡顯恭敬卻不失洒脫。他取出一壺精心挑選的陳年老酒,雙手遞上,語氣溫和而真誠:“這是為師傅備的,雖不是什麼稀罕珍品,但味道尚可,還請師傅笑納。”
蕭照接過酒,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色,可眸中卻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柔和光芒。他垂眼掃過李漓,又見他從懷中掏出一隻沉甸甸的錢袋,轉而遞給了站在一旁的興寧紹更。
“興寧兄弟,這點小意思,還望你別嫌棄。”李漓淡然說道,語氣里多了一分真摯。
興寧紹更接過錢袋,忍不住朗聲一笑,眼裏透着幾分愉悅,“你總是這麼周到,真讓人舒坦啊!”他說著拍了拍李漓的肩膀,話語間多了一份坦然的認同。說罷,興寧紹更帶着兩名侍衛,走到一旁值哨去了。
然而,這時一道略顯冷冽的聲音響起:“我的呢?”
蕭書韻眉頭輕挑,語調不高,卻帶着一絲意味深長的不悅,似薄刃劃過平靜的夜晚。李漓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連忙又從懷裏掏出一隻同樣裝滿金銀的錢袋,雙手奉上:“師姐,這也是為你準備的,還請不要嫌棄。”
蕭書韻卻並未接過,而是微微側身,將錢袋推了回去。她抬眸看向李漓,眼中帶着一抹淡淡的不屑:“你給我錢?未免太俗氣了些。”話音剛落,她的唇角輕輕揚起,又補充了一句,“我對這些,可不怎麼感興趣。”
“師姐喜歡什麼?”李漓語氣里多了一絲無奈和試探,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局面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蕭書韻嘴角的笑意加深,卻帶着幾分揶揄,“自己猜吧,直接告訴你豈不索然無味?”
李漓頓時啞口無言,手中的錢袋顯得格外突兀。他轉頭看向身旁的蓓赫納茲,試圖從她的神色中找到一絲提醒。然而,蓓赫納茲只是掩唇一笑,那雙流轉的眸子裏滿是戲謔,彷彿在欣賞一出有趣的好戲。
這一幕讓在場的其他人忍俊不禁,興寧紹更甚至輕拍大腿笑出聲來,連一向冷靜的蕭照也微微勾起了嘴角。片刻間,原本靜謐的樹林被這陣鬨笑聲打破,顯得熱鬧非凡。李漓的窘態雖短暫,卻帶來一種難得的輕鬆氛圍。而蕭書韻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終究只是輕哼一聲,轉過頭去,未再多言。
夜幕之下,樹林中一片幽靜,月光灑下斑駁的影子,隨着微風搖曳不定。李漓立於一片空地中央,手握長劍,姿態端正,卻顯得有些遲疑。他嘗試揮劍練習,但每一招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身法也略顯紊亂,彷彿內心有什麼雜念無法平息。
蕭書韻倚靠在一棵老樹旁,冷眼旁觀,目光似有深意。興寧紹更則在不遠處盤腿坐着,嘴角帶着幾分戲謔,顯然並未將李漓的狀態太過放在心上。蓓赫納茲則站在一旁,眉頭微蹙,顯然對李漓的焦躁感到幾分擔憂。
一旁的蕭照負手而立,目光如深潭般沉靜,帶着幾分威嚴。他默默看了一會兒,忽然沉聲開口,打破了這片夜的安靜:“書清,你為何如此心浮氣躁?”
這一聲宛如雷鳴,將李漓從混亂中拉回現實。他停下了動作,低下頭,神情中透出幾分無奈與自責,聲音低沉而帶着些許苦澀:“弟子心中確實有些憂慮,時局動蕩,百姓流離,我恐怕難以撫平這片混亂。”
蕭照的目光如炬,掃過李漓的臉龐,帶着一絲不容辯駁的冷厲。他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卻極有分量:“你可曾聽過前些年中原傳出的一句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你身為一國之主,若連情緒都控制不了,何以服眾?”
這句話如鋒刃般直指李漓內心。他抬起頭,目光閃爍,似有些領悟,但嘴唇微動,又欲言又止。
蕭照見狀,繼續道:“你的手下尚有三萬精兵,難道還怕在這亂世中找不到立足之地?若眼前局勢不可為,那便避其鋒芒,轉至別處。我們契丹人自古流動於草原與平川之間,從未被困於一地。你的眼界與胸懷呢?你現在這般模樣,可還有半分契丹人的豪邁與從容?”
李漓聞言一震,頓時站直了身子,彷彿被灌注了一股新生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氣,點頭稱是,眼中逐漸燃起堅定的光芒。然而,他心中又多了一絲疑惑,忍不住喃喃道:“可是……我並非契丹人啊……”
蕭照聞言,目光一凝,神色間透出一抹複雜。他緩緩搖頭,語氣多了幾分肅然:“混賬!你的軀體本就是契丹人給的,怎麼說,也至少算得上半個契丹人。”
這句話宛如平地驚雷,瞬間擊中李漓的心神。他滿臉錯愕,脫口而出:“師父,什麼意思?”
蕭照微微眯起雙眼,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思索。他嘆了一口氣,目光從李漓身上移開:“什麼意思?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知情?”頓了頓,他又擺了擺手,“算了,這事以後再與你分說!先練武吧。”
李漓雖心中疑惑,卻不敢多問,只能將情緒壓下,重新回到場地中央,開始專心練習。他的動作漸漸流暢了些,呼吸也變得平穩,顯然是從蕭照的教誨中找回了幾分從容。
皎皎月光之下,樹林間的影子愈發深沉,彷彿一張織密的網,籠罩着這片靜謐的天地。微風輕拂,樹葉沙沙作響,宛如低聲的呢喃,訴說著夜的秘密。蕭照負手站立,身姿挺拔,目光深邃如幽潭,似乎能夠穿透黑暗,看清一切。蕭書韻則倚靠在一株老樹旁,嘴角含着一抹淺淺的笑意,眸中流轉着難以捉摸的意味,彷彿看着李漓,卻又透過他在凝視更遠的某個未來。
夜幕之下的樹林間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霧氣,月光如水,灑在地面上斑駁的影子彷彿隨着微風輕輕搖曳。蓓赫納茲盤膝坐在一片乾淨的空地上,手中捧着一本古老的《秘法書》。這書頁上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似乎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她閉目凝神,按照書中所記載的心法緩緩調息,微微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全身心的投入。
不多時,蓓赫納茲的眉頭微微一動,彷彿感應到了什麼,她的呼吸逐漸變得更加深沉而穩定。忽然間,她睜開雙眼,那雙平日裏溫柔的眼眸此刻卻流露出一種肅穆與堅定的光芒。她輕輕站起,將心法的感悟自然融入手中的刀術,一抹寒光從她的刀刃上掠過,隨即便是一道乾淨利落的劈砍動作。那一刀落下,周圍的空氣似乎都為之顫動,刀光流轉間竟透出一股令人心驚的鋒芒。
“好。”不遠處的蕭照微微頷首,語氣中透着一絲欣賞,“看來這本書確實有些門道。”
蓓赫納茲收刀而立,微微一笑,雖然額頭上滲出些許汗水,卻掩不住她眼中的自信與滿足。“多謝先生誇獎,這《秘法書》的確奇妙,我剛剛似乎感應到了摩尼大士的意念,整個人的刀術彷彿都突破了一個瓶頸。”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空地上,蕭書韻正在陪着李漓練劍。清越的劍鳴聲在夜風中回蕩,伴隨着兩人偶爾擦肩而過的腳步聲與衣袂翻飛的輕響。李漓的劍招凌厲,但在蕭書韻面前卻顯得有些生澀。而蕭書韻的每一次出劍,都帶着精確與靈巧,不僅是指導,更多的是一種隱隱的調侃。
“師弟,你的腳步又亂了。”蕭書韻輕笑一聲,手腕一翻,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瞬間抵住了李漓的咽喉。她揚起眉梢,帶着幾分得意,“若是敵人,方才你早已命喪黃泉。”
李漓後退一步,苦笑着搖了搖頭,“師姐,你下手可真不留情。”
蕭書韻收劍回鞘,笑意盈盈地說:“留情便不是教你了。你若想日後不再被人壓制,就得好好琢磨我方才的那一劍。”
兩人對練多日,此刻的配合已逐漸流暢而默契。儘管蕭書韻依舊佔據上風,但李漓的進步顯而易見。他調整呼吸,目光變得更加專註,繼續投入到劍招的演練中。
時間如流水般悄然逝去,轉眼間一個時辰已到。蕭照站在一旁,輕輕拍了拍手,示意兩人停下。
“書清,”蕭照的聲音低沉而平穩,“若戰事緊急,為師准許你不必每晚都來練功。不過,我每晚仍會在此等你。”
李漓聞言,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暖意。他向蕭照深深行禮,誠懇地說道:“師傅教誨,弟子銘記於心。若無要務,我定不敢辜負您的期待。”
隨後,李漓向在場的幾人一一告辭。蓓赫納茲收起《秘法書》,抬起頭時,眼中依舊帶着練刀后的熾熱與自信。她邁步跟上李漓,兩人一前一後走向樹林的邊緣。琉珅莊園的大門在遠處隱約可見,燈光點點,溫暖如星,李漓和蓓赫納茲迅速向前走着,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對頎長的身影。
樹林裏薄霧瀰漫,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下點點銀輝。寂靜被驟然的腳步聲打破,幾道迅捷的身影在林間閃過。蓓赫納茲立刻繃緊了全身的肌肉,雙眼微眯,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彎刀和匕首。那刀刃微微泛着寒光,與她決然的目光融為一體。
“當!”只聽得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響徹夜空,蓓赫納茲那如閃電般迅疾的身手瞬間展現出來。只見她手中的長刀猛地一揮,與那黑影所持的神秘武器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剎那間火星四濺,宛如煙花綻放一般絢爛奪目。就在這一瞬間,另外兩個黑衣人猶如餓狼撲食一般朝着蓓赫納茲猛衝而來,他們的動作快若疾風,狠似雷霆,眨眼之間便已逼近了目標。然而,面對如此凌厲的攻擊,蓓赫納茲並未露出絲毫懼色,她輕盈地舞動着身軀,步伐如同優雅的舞者般靈活多變,巧妙地避開了敵人一次又一次致命的襲擊。此刻,刀光閃爍,劍影交錯,黑暗中的戰鬥愈發激烈起來。蓓赫納茲手中的長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寒光,每一刀都蘊含著無盡的力量和殺意;而那些黑衣人的攻勢也毫不遜色,他們緊密配合,招招直取要害,試圖儘快將眼前這個頑強的對手置於死地。儘管蓓赫納茲的氣勢如虹,奮勇抵抗,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隨着時間的推移,她漸漸開始感到有些力不從心。汗水順着她白皙的額頭滑落,浸濕了額前的髮絲,呼吸也變得越發急促起來。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咬緊牙關,不肯放棄,憑藉著堅強的意志和卓越的武藝苦苦支撐着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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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漓正欲拔劍相助,忽然感到一陣勁風襲來。他轉頭的瞬間,一個巨大的黑影已經躍出,手持一柄閃耀着冷光的西洋長劍,直刺向他的咽喉。這一擊迅猛至極,毫無迴旋餘地。李漓眼神一凜,猛地向旁側一閃,然而這一劍實在太快,他感覺喉間寒氣逼近,心中剎那閃過一絲絕望:“這次……怕是來不及了。”
就在生死一線之際,一股強烈的氣浪從李漓身後撲面而來。伴隨着一聲巨響,那黑衣人竟被硬生生震飛數米,重重地摔在地上。李漓怔住了,迅速轉身,看到蕭照已然出現在身後。他依然保持着出拳的姿勢,拳風未散,神情冷峻如同一座雕像。
“書清,快退到後面去!”蕭照的聲音雖然低沉,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他那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緊緊地鎖定着地上的黑衣人,絲毫沒有移動分毫。
只見那黑衣刺客艱難地踉蹌着站起身來,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顯然剛才的交鋒讓他受了不輕的傷。然而,他的眼神依舊兇狠無比,死死地盯着蕭照,彷彿一頭受傷的野獸,隨時都可能撲上來給予致命一擊。他緊咬着牙關,發出一陣咯咯的響聲,手中的長劍被他緊緊握住,微微顫抖着。
蕭照緩緩將背上的鬼頭刀取下,那刀比普通武器寬厚許多,刀身在月光下散發出森然的殺氣。他舉刀指向黑衣人,低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刺客吼了一聲,帶着滿腔狠厲再次沖向蕭照。與此同時,樹林另一頭,蕭書韻和興寧紹更帶着兩名侍衛飛速趕到。他們在夜色中如同幽靈,迅速護在李漓周圍。
“書韻,保護好你師弟!附近還有刺客!”蕭照頭也不回地命令。
“是!”蕭書韻堅定答道。她站在李漓身前,身體微微傾斜,隨時準備迎戰任何突髮狀況。興寧紹更則警惕地站在李漓身後,兩名侍衛分守左右,形成一道穩固的人牆。
李漓焦急地喊道:“你們去幫蓓赫納茲,她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不行,我們的任務是確保你萬無一失!”蕭書韻目光沉靜,語氣不容置疑。
蕭照這邊,只見那鬼頭刀閃爍着寒芒,與西洋長劍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激戰。每一次兩者相交,都會迸射出耀眼的火花,並伴隨着刺耳的撞擊聲,彷彿要撕裂空氣一般。呼嘯的風聲也隨着他們的動作此起彼伏,讓人不禁為之側目。
在這刀光劍影之間,兩人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交錯。他們的衣袂在空中翻飛,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卻又帶着凌厲的殺意。周圍的樹葉受到這股強大氣勢的衝擊,紛紛揚揚地散落一地。
蕭照仗着自身過人的力量以及精準無比的判斷力,如猛虎下山一般,一次次地向著對手發起猛攻,試圖將其逼入絕境。然而,他的對手亦是久經沙場之輩,不僅身手矯健、身形靈活多變,而且總能在關鍵時刻化險為夷,巧妙地避開那些足以致命的攻擊。
“喝!你竟然使用御靈禁術?!”只聽得蕭照一聲低沉的怒吼響起,他雙手緊握鬼頭刀,用盡全身力氣朝着敵人猛力一揮。這一刀勢若雷霆萬鈞,好似能夠劈開一座山峰。
那黑衣人根本聽不懂蕭照的話,但他絕對不敢怠慢眼前的這個對手,急忙橫劍於胸前進行格擋。剎那間,刀劍相撞,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就像是金屬突然斷裂開來所產生的聲音一樣。巨大的衝擊力使得雙方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退數步。
蕭照的雙腳深深地陷入地面之中,留下了兩道清晰可見的痕迹。而那黑衣人則在地上急速滑行,一直滑出了一條長長的軌跡,最後膝蓋幾乎就要觸及地面。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咬緊牙關,頑強地重新站立起來。
此時,鮮紅的血液正順着兩人的身體緩緩流淌而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整個場面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異常,彷彿時間都在此刻凝固了一般。雙方微微喘着粗氣,彼此的目光猶如針尖對上了麥芒,毫不退縮地對峙着。那熊熊燃燒的戰鬥之火,在他們的眼眸深處愈發熾烈,似乎下一刻便會再次爆發更為慘烈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