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朝廷新設考功司,呂沐言入京偶遇夏后紅蓮
老僕手下一頓,繼而開口道:“阿亞,你年長少主幾歲,該明白些道理的。”
“可、可我也想去,”阿亞探身,滿臉乞求道:“我們都想櫻娘子,想念她給我們做的飯,想念她給我們唱的安眠曲。”
“阿亞,你得知道,”老僕伸手按住他肩膀,“櫻娘子她不能輕舉妄動,多少人盯着她呢!”
“可是少主……”阿亞忍住淚意,少主身子虛弱,這一年來精神越發不濟,“少主病了,他需要親娘陪在他身邊。”
老僕搖頭不語,許久才道出一句:“好好照顧孩子們,少主醒了記得給他喝水。”
說完,便起身離開帳篷,走入死氣沉沉的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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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要新設考功司一事引起朝堂紛議,水永博成了反對派的代表。
“太祖皇帝特設恩蔭制度,是為了穩定朝綱、安撫人心、獎賞有定鼎之功的老臣。”
他高舉笏板,把一字一句都說得正氣凜然,“柏大人此舉,無異於悖逆太祖皇帝的旨意,令陛下犯下不忠不孝之罪!”
“是啊,恩蔭入仕本就不需考核學識,考功司應當略過他們考核旁人才是!”
“對對,考功司無權考察恩蔭子弟!”
“柏大人不能做出忤逆先祖之事,我們絕不同意!”
大殿裏人聲鼎沸,抗議聲、謾罵聲一浪高過一浪。
少帝坐在龍椅里,神色張惶。
“眾愛卿都靜一靜,請靜一靜!”
他試着安撫,卻無人回應。
“陛下!”
柏清玄突然大喝一聲,殿內瞬間安靜下來,“卑臣從未說過要動搖恩蔭制度,考功司也不會故意刁難恩蔭子弟。信朝積弊百年,吏治腐敗,官員無所作為,尸位素餐,考功司的建立只為肅清吏治,不會針對任何一個誠誠懇懇、為國效力之人!”
“可柏大人明明知曉恩蔭子弟不善應試,卻要拿同一套標準來考察所有人,難道不是有意針對嗎?”
隊伍里有朝臣尖聲問道。
少帝望着柏清玄,“柏卿,朕也以為一刀切太過武斷,不如……”
“陛下,”
柏清玄抬眸看了他一眼,冷靜道:“考功司當然不會以科舉考試的標準來考核百官,這對毫無基礎的官員而言太不公平。”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每個月的考試,考功司都會提前通知參考書籍,不會有太大難度。”
聽到這裏,少帝才稍稍舒緩幾分。
大殿裏,群臣的議論聲也逐漸平靜下來。
“可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水永博突然問了句,”難道要所有官員日日夙興夜寐、死記硬背,就為了應付考功司的月考?如此一來,對人力的浪費有多嚴重,柏大人有想過這個問題么?”
柏清玄面色平靜,緩聲道:“卑臣不是沒有想過,只是聖人教義不知,何以為天下百姓表率,何以擔當齊家治國的大任?”
“那依柏大人的意思,不識聖人經典,就不配做信朝的官員了?”
水永博針鋒相對,“那我信朝開國功臣里數百位能臣武將,不過是田野間的草莽出身,如何能匡扶太祖定鼎天下、治國安民的?”
“水大人,”柏清玄扭頭,冷冷睥着他,“此一時彼一時,不可同日而語。”
元亦朋適時插了一嘴,“沒錯,亂世需梟雄,治世需人才,如今信朝需要的是一群有學識、有能力的幹吏和循吏,而非不學無術、碌碌無為的蠢人和庸材。”
水永博怒火中燒,還欲繼續爭辯,高台上少帝忽然發了聲:“眾愛卿不必太過激動,朕認為既要改革,不妨多試試看看。柏卿的提議很好,朕允了就是!”
早朝匆匆散去,乾泉殿裏只剩下三兩個人影。
“柏大人真是年輕妄為!”水永博扯了扯嘴皮,壓低聲音罵道:“您就不怕信朝的官吏造反么?”
柏清玄看着他,平靜答道:“既要造反,那便該殺,更留他們不得了!”
“你!”水永博氣得發抖,一甩衣袖大步離開殿內。
元亦朋和孔林楚靠近過來,元亦朋拍了拍他的肩,“考功司的人選老夫已經擬好了,子玦你拿回去看看,有問題咱們再私下商議。”
說著,從衣袖裏掏出一張紙,輕輕塞至柏清玄手裏。
“有勞元老大人了!”柏清玄收好紙張,朝他躬身一揖。
元亦朋點頭不語,孔林楚開口道:“柏大人,恩蔭入仕者的名單下官也謄抄出來了,還請柏大人過目。”
“嗯,好。”柏清玄接過他遞來的信封,沖他淺淺一笑,“辛苦玉森了!對了,聽說夏侯將軍要來京城了,吏部可有做好準備?”
“有的,”孔林楚一臉嚴肅,“夏侯將軍的述職報告已經到了吏部,御史台那邊下官也親自送去了一份抄本,這兩日就該出評審結果了。”
“好,”柏清玄抿唇,面上露出些許期待,“本官從未親眼見過信朝這位大名鼎鼎的女將軍,如今也算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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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石城到京城距離不過數百里,呂沐言卻是整整走了一旬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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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怪他的坐騎青牛,只怪他太隨性,走一里歇一刻,速度因此慢了下來。
“前面就是京城了,”他拍了拍牛背,笑得燦爛,“你說到了京城,我是先找子玦下棋呢?還是先去寒山寺找百丈論禪?”
胯下青牛哼了一聲,把頭搖了幾下,似乎都不贊成。
“什麼?你要大吃一頓?”呂沐言眉毛一聳,抱起雙臂道:“那可不行,我此番上京是有大事要做,不能由着你這畜生胡來!”
他扯了扯牛角,溫聲道:“白菜雖好,但你還是先去那頭吃草吧!”
正拉扯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整齊有序的踏步聲。
他回首眺望,官道的地平線上驟然躍出一隊人馬,青盔銀甲,甚是威武。
“這是哪兒來的軍隊?”他扯了扯牛角,命青牛避讓一旁,“看着不像京城禁軍。”
隊伍很快駛來,上千名士兵擁着一位身形嬌小的將軍,從他面前揚塵而過。
為首的儀仗隊裏,舉着綉有”夏侯”字樣的旌旗。
呂沐言仔細瞅了瞅那位高頭大馬上的將軍,見她粉面桃腮,眼若星辰,倏爾想起涼州的夏侯老將軍。
“原來是夏侯紅蓮這小丫頭啊!”
他心中感嘆,卻未招手致意,而是始終垂首侍立官道一旁。
待到踏步聲遠去,呂沐言才抬首望向那人的背影。
“這丫頭也算熬出來了!”
他溫柔一笑,記起兒時那段往事。
夏侯老將軍駐守涼州,每隔兩年都會上京述職一次。
那年夏末,酷日高照。
他騎着頭小牛從京郊田野歸來,半路上遇着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那姑娘一身短褐,扎了個高高的丸子頭,蹲在路邊直抹鼻涕。
“小姑娘,你為何獨自在此?”
他坐在小牛背上,扯了扯斗笠的邊沿,俯視地上的人問道。
那小姑娘抬起頭來,也不認生,大聲回答:“我跟爹爹的部下們走散了,他們說好要來這裏接我的,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來。”
“部下?”呂沐言眉毛一聳,追問一句:“你爹爹是武官?”
“我爹是涼州大將軍夏侯淳,”小姑娘擦乾眼淚,睜着雙俏皮的眼睛問:“小哥哥你認識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