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不同意……
沈嘉行跟着她進屋，反手關了門
秦曼初從收納櫃裏拿出一個杯子，倒了半杯開水，又把自己杯子裏的涼水添進去一些，覺得溫度差不多，才給他。
沈嘉行坐在沙發，盯着她看，那會兒在公路，已經能靜下心來好好看看她，長發剪了，到鎖骨，整個人瘦了好幾圈，穿着襯衣牛仔褲，單薄得好似都用不着狂風，一陣微風就能把她吹走。
再從頭到腳看一次，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秦曼初不知道該去哪兒躲他的目光，就在餐桌邊站着，找了翻看練習冊這麼一個事兒，頭一回覺得這屋子小了，有點無所適從。
“怎麼把頭髮剪了”
“這邊用水不方便”
“自己做飯？”
“嗯”
沈嘉行站起身，把水杯放餐桌上，看着收納柜上的小電鍋，問她：“會做什麼飯了”
“煮麵”
找不到菜板，刀具，接着問：“炒菜么？”
“嗯”
最後，甚至連調料都找不到，看着垃圾桶里的麵包袋，泡麵盒，問：“用什麼炒”
秦曼初被他問的煩，抬頭，他正看過來，手也同時抓住她的手肘，頓了一秒，帶進他的懷裏。
其實都用不了一秒，手就像是她身體尺寸的記錄儀，握住的那一刻，他肯定，細了兩圈
“天天吃泡麵把自己吃成這個鬼樣子”抱緊她，五指展着，一掌一寸地丈量。
想忘又忘不了的懷抱，時隔半年，再一次緊靠，秦曼初沒有半分貪戀的情緒，只覺得滿心的酸楚讓她喘不上氣兒。
他還在訓：“別人都不想來的地方，你搶着來，又沒有獨立的本事，飯都做不了，你就是吃方便麵，你好歹用鍋煮，還能放雞蛋，荷包蛋你弄不了，煎雞蛋你不是會么，你就是懶，又笨又懶，除了教學生你不嫌累……”
“沈嘉行！”秦曼初猛的推開他
“我什麼樣子和你沒關係，我吃什麼也和你沒關係，胖瘦都和你沒關係！你有這個閑心應該去關注你懷孕的妻子”
氣話說的不過大腦，以至於當她脫口而出‘懷孕’那兩個字時，一下就綳不住了，憋了好久的眼淚魚貫而出
沈嘉行有一種頹敗的無措，雙手捧她的臉頰，擦淚，說著：“我沒有跟她領證”
“別哭了，我不說你了，你想吃什麼吃什麼”
“我一直都住公司，住我們家，辦公室我不允許她進，我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他無厘頭的講
她一點都不想聽他和歐陽曦怎麼相處
“你自欺欺人是你的事兒，但我清楚，你已經結婚了”
秦曼初後退一步，臉從他的雙手之間脫離，用力抹凈眼眶裏的水霧，倔強地與他對視：“我為什麼來這兒，因為我要忘了你。你以後別再來了，我是不獨立，但我真的不是，離開你不能活。”
來電鈴聲在裏屋響，第一通結束，間隔兩秒，第二通再次響起，秦曼初開始轉身走，聲音和眼睛都不再面向他，平靜了，似她無力垂着的肩膀：“柜子裏有麵包，餅乾，你餓的話拿幾個，走吧，我要鎖門睡覺了”
沒看是誰打來的，接通的時候眼睛不知道對着哪裏發愣，李承問為什麼半天不回信息，電話也不接，嚇他一跳，已經穿好衣服準備下樓開車了。
“我也有可能是睡著了，你別大驚小怪的”
“你一個人在山裏，我很難不大驚小怪”
“李承”秦曼初坐下，一手撐着床沿，覺得很累，就這麼說了：“我累了”
他問：“門鎖了嗎？”
“嗯”
“睡吧”
電話掛斷，他已經坐在車裏，沒做思考，按下啟動鍵。
秦曼初低頭坐着，始終聽不到門打開，或是關上的聲音，又不想再用眼睛確認，就那樣等着，等着等着，蒙了一層灰的皮鞋無聲出現在她的眼底，接着是他彎曲的膝蓋
在她面前蹲下，護在手臂間，掌根撫着床沿，挨着她的手，乾裂的聲音跟着一起來：“我走，你答應我一件事”
秦曼初不看他，看他虛抵着自己小腿的膝蓋：“不”
“那今晚先借你的沙發，明天開始，我住活動簡易房。”
她終於抬眼，目光對峙一分鐘
“你說”
他接的很快：“回我消息，任何消息。”
她沒回應，他又說：“接我電話”
“這是兩件”
說完就後悔，掉進他的文字陷阱，因為他笑說：“那你二選一”
腦子裏突然就不爭氣地蹦出來關於幾選一的話題，只用在選情趣內衣這一件事。
就好煩，推他，就一下，他突然坐到地上的同時後背往後倒，後腦勺直對椅子腿，秦曼初愣了半秒，探起身，急抓住他半空中的手
她的力量帶着擔心，他的力量帶着目的，交握的那一瞬，真誠不抵鬼胎，被他拽着栽下去，壓在他身上，察覺他的手環她的后腰
同時，‘咚……’地一聲。
他躺平，後腦勺撞地。
“你沒事吧”秦曼初手撐地，先看他的表情
他不說話，眼睛半睜半眯
“沈嘉行”急着地看他頭觸地的那塊兒：“這裏沒有醫院的，你別嚇我”
“沒事兒”他側一點臉，目光里她脖頸纖細，淡淡的香味。
有了這一句，整個人放鬆下來，就感覺到他收緊了橫在她后腰的手臂：“有點暈，應該起了個包”
坐起來，手被他抓着，帶到腦後，讓她檢查。沈嘉行自信演得絕對逼真，鼓起來的那一塊還不小。
這晚，如願就這麼留在這兒。
秦曼初從收納櫃最下面的抽屜拿出一板新的牙刷，五支裝，摳出來一個手柄是灰色的給他，說沒有多餘的牙杯，讓他用喝水的杯子算了。
他隨口問：“怎麼買這麼多牙刷”
她隨口答：“李承買的”
“他來過？”
“嗯”秦曼初把餘下的牙刷放回，站起身，看他：“你坐的沙發，喝水的杯子，都是他買的”
沈嘉行突然沉默
秦曼初有些莫名其妙地目的達到，就走，聽他打開了水龍頭，幾秒又關了，刷牙的動靜有點大，沒忍住，扭頭匆匆看一眼
他正漱口，用她的粉色牙杯。
清晨，第一縷陽光進來，秦曼初翻了個身，背對窗戶，被子嘩啦往頭上蒙。
沈嘉行洗頭，洗臉，刷牙，燒熱水，晾一杯水……
秦曼初困的要命，聽他一陣搗鼓，直到吹風機呼呼作響，再受不了，拿手機看了眼時間，七點！
氣沖沖地下床，朝他喊
“你能不能小點聲！”
沈嘉行舉着吹風機，正對着鏡子邊吹頭邊整理，沒聽到她的話，秦曼初深吸一口氣，走過去，直接伸手拔了電插頭，然後一言不發地又返回去。
沈嘉行把吹風機放回柜子裏，跟上去，問她：“大早上怎麼就發脾氣”
秦曼初倏地轉身，伴一聲：“周末！我要睡覺！”
沈嘉行的腳步沒收住，撞到她的同時伸手攬住她肩胛骨，秦曼初踉蹌一步被他抱住。
臉悶進他胸口
“對不起，我沒注意今天周六”
他的聲音仍然很乾啞，帶着睡醒后懶洋洋地調兒，就如屋內朦朦地光影，氣氛里暖呼呼的溫柔。
但她只覺心亂如麻
“我真的很討厭你說對不起”
秦曼初抽身，看他，情緒平平：“你的頭還好么？”
“沒事兒了”
“我選一”她淡淡說：“你走吧，別再來了”
沈嘉行這次是真聽話了，只說了一個好。他知道，這簡單的要求，以目前的狀況，已經是她妥協的一大步，逼得再緊，她也會順着他，但她所有掙扎的情緒都只會堆在心裏折磨她自己。
“水晾的差不多了，你喝了再睡”
秦曼初輕輕點頭，說：“謝謝”
沈嘉行離開后，秦曼初又睡了一個小時，李承是凌晨到的東城，在酒店住一晚，早上，給她買了肯德基早餐，才去找她。
“你真的很像聖誕老人”秦曼初咬一口帕尼尼，李承正在看物理題，秦曼初理科很一般，初中的知識早忘光了，現在是一邊學，一邊教那三個初中的孩子，有難點，她講不通的，就會讓李承給她講，她再給學生講。
“怎麼說”
“我昨天早上就特別想吃漢堡，饞的不行那種，然後往麵包里夾了根香腸，望梅止渴……”
李承一邊寫解析，一邊笑：“兩個是不是不夠吃”
她嘴裏塞得滿滿的，臉鼓起來，眼睛笑着：“勉強餬口”
“中午帶你吃好的”
“我請你”
李承停了停手，放下筆，把還沒開蓋的皮蛋瘦肉粥打開，拿勺子攪拌幾下，推給她：“行，你挑地方，你掏錢”
一上午，秦曼初都在聽李承講題，聽到最後，已經提不起一點兒精神，他提問，她對着白紙黑字沉默，完全一臉懵。
李承失笑，筆桿敲了敲她腦門：“秦老師”
“李老師，您說”
“倒杯水”
“好嘞”離開這一桌子習題，瞬間覺得神清氣爽。
秦曼初收拾書桌，李承去洗手，目光不經意掠過置物架上的粉色牙杯，杯里多了支灰色的牙刷。
他擰開水龍頭，接了少半盆水，洗完后，秦曼初背着包走過來：“洗完了嗎”
“洗完了”
退開一步，秦曼初挽着襯衣袖子，手快進水裏，李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兩秒鬆開
“水涼，我給你倒點熱水”邊說邊往餐桌那兒走
“都快夏天了，不礙事”
扭頭對着他背影說，他拿着暖水壺已經走過來，倒水，然後看她：“洗吧”
手泡進溫水裏：“你真像個老父親”
“就不能像個男朋友？”
他接應的太過隨性坦蕩，秦曼初笑了笑，擦着手看他，他站門口，也看她，神色自然，不卑不亢，好像就是句玩笑話，你信不信，都行。
秦曼初終究是沒接話，不知道說什麼，該怎麼說。
和他一起上車，她還是越過副駕，拉開後座的門，一路上，再無這種試探性的話題，只討論吃什麼，還有孩子們最近的學習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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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了一家街邊的火鍋店，不知道李承什麼時候點了一杯奶茶，鍋開，騎手正好送過來，熱乎乎的奶茶插好了吸管，放在她手邊。
作為回報，秦曼初把煮好的第一份羊肉卷夾給對面的李承：“謝謝李老師的奶茶。”
“謝謝秦老師的肉”
“聽着好奇怪”
他一本正經地解釋：“秦老師的羊肉，不是秦老師的肉”
“…………”
這黃腔開的就跟他總時不時冒出來的冷笑話一樣……
吃過飯，去看電影，同時上映地三部影片里，秦曼初想看國產警匪，李承想看美劇科幻
“三局兩勝？”
秦曼初說行啊。捻起一粒爆米花嘴裏，若無其事地看他：“你出啊”
“…………”
三局都平，分不出勝負，然後倆人把兩部電影都看了一遍。
沈嘉行當天回了蘇城，下飛機后，給秦曼初發微信，問她午飯吃的什麼，她回火鍋。等他到了公司，進辦公室，給她發第二條，在幹嘛，她回看電影。
第三條問了她看的什麼電影后，收到一張照片
電影票，兩張。
張齊跟在他身後給他彙報一個項目的進度，然後有兩個款項需要他簽字，往辦公桌兒走着，就看他低頭看着手機拐去了沙發
張齊乾脆先從辦公桌拿根筆，再往沙發那兒去，還沒到他跟前，他突然問：“電影票不是一人一張？”
“是啊”
“那為什麼有兩張？”
“兩個人看不得兩張？”說著，文件夾和筆放茶几上，好奇地瞅了眼他打字的頁面:‘你和誰看電影？’
“你這麼問人家肯定不搭理你”
沈嘉行準備點擊發送的拇指頓住：“怎麼問？”
張齊給他舉了倆例子，然後，秦曼初吃着爆米花，手機響一聲，她看完一個片段才打開微信
依舊是沈嘉行
「小九找你玩去了？」
秦曼初的手機頻繁的有消息，一旁的李承問她是不是金校長有事兒
秦曼初說不是，是沈嘉行。
說話時，正在打字，漆黑的背景下，屏幕的那一寸亮格外引人注目，李承斜着下巴掃一眼，她回復的‘李承’兩個字，已經發送出去。
接着鎖屏，黑下來后，李承默默收回視線，對着前方的大屏幕，說什麼，演什麼，都不太能看的進去了。
這頭兒，沈嘉行收到秦曼初的回復，張齊也等着見證自己迂迴戰術的成果，和沈嘉行同時看，空氣里寂靜五秒，第六秒，張齊火速撤離
沈嘉行手機一甩，一肚子怨悶沒處撒，在沙發周圍像個無頭蒼蠅打轉，抄起茶几上的款項審批文件，龍飛鳳舞地大寫了三個字——不同意！
一周后，沈嘉行出現在李承的設計工作室。
李承那會兒正在畫圖，他閑在的時候，習慣拿着鉛筆，畫畫擦擦，在模糊的界線中找靈感。
前台的接待員敲門，在聽到他一聲進后，推門，李承看過去一眼：“什麼事兒”
隨着前台說這位先生找他，沈嘉行已經雙手抄兜，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李承示意台前離開，放下畫冊和鉛筆，沈嘉行抽出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后，隨手拿起辦公桌上的一盒中華，點了一根。
“喝什麼？”
“不喝了”沈嘉行往後靠，手肘抵桌上，指尖夾着煙往煙灰缸里彈了彈：“我說個事兒就走”
“工作上的還是……”
“李承”他打斷：“在我這兒，只有秦曼初的事兒，是事兒。”
抿一口煙，繼續說：“東山條件太差，住的還能將就，吃不好不行。”
“所以？”
“搞個活動房，我雇個阿姨過去給她做飯。”
李承嘲一句：“這對你來說很簡單，沒必要找我”
沈嘉行坐正，煙頭戳進煙灰缸，隨着看他：“你也用不着諷刺我，我不是怕她知道了拒絕，我就是告訴她，非派個阿姨過去伺候她，她也沒轍。”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我可以說房子是我買的，人是我請的”
沈嘉行不屑地笑一聲：“無所謂，我的目的是讓她吃好。”
“房子我也買得起，人我也請的起”
沈嘉行仍是穩之泰山的姿態，食指輕叩桌面，一嗒一嗒地響，聲音已冷：“功你能邀，但事兒，只能是我辦。”
“李承，我找你，不是讓你幫我。你能跟她走的近，你就了解她的性子，逼着她也能把飯吃下去，但我想，讓她高高興興地吃。”
言外之意，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仍然能為了秦曼初找你，建立合作關係，足以彰顯我對秦曼初的重視，你配合不配合，全看你對秦曼初什麼誠意……
李承有點被將了一軍的感覺，合著，秦曼初要真是被逼着吃飯，都是他的錯了。
他搖搖頭，微勾了勾唇角，有些無奈
“我勸好了聯繫你”
“一天夠不夠？”
李承看他，他話里不容緩和：“最多兩天”
這些日子，他每天到飯點就問她吃什麼，來來回回就是那些速食，弄的他也沒心情吃飯，買了一箱子泡麵放辦公室，她吃，他跟着吃。
李承應下來，秦曼初的吃飯問題他也犯愁，曾提過給金校長交伙食費，讓金校長做飯的時候給她也做一份，金校長不要錢，她也覺得人年紀大了，怎麼還能讓人照顧她，這事兒就沒成。
倆人達成一致，便再沒了繼續坐在一起的必要，沈嘉行起身離開，李承也不留人，等他走到門那兒，便拿起畫冊和鉛筆，繼續開始畫圖。
然而，沒聽到門被拉開的動靜，再抬頭看過去，沈嘉行側身回頭，單手抄兜，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從容的姿態里是讓人無法忽視的狂傲
“她想心靜的在那兒待着，我隨她的意願，不代表我就不管她。
你對她的照顧，我誠心感謝”，頓了頓，眸光里厲色一閃：“不要越界，你得知道，她這輩子，只能跟我。”
門隨後拉開，彈回去，李承眉心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