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救援
蘭市石窟真不愧為民族之明珠，鑲嵌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悠悠數千年，從不曾因歲月流逝而失去奪目的光彩。
在明珠面前，人變得異常渺小，如塵世一沙、滄海一粟。除了崇敬與感喟，遊人的心靈也得到了凈化。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人生諸般苦，彷彿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出了石窟，漫步石子小道，去尋訪一株三千年的古樹。
盧余與湘琴牽手而行。
終於訪到了。
前來瞻仰的人流如簇。
大樹無言，靜穆矗立。
他似帶着無限悲憫，心平氣和地向遊人訴說著，他那悠長寂寥的歲月，希圖帶給如蜉蝣般人們以無窮啟示。
“偉大啊！”有人大呼一聲，五體投地，連拜三拜。
湘琴尋聲而望。
這人身材頎長，略顯乾瘦，頭髮花白；衣服破舊，滿是褶皺。這麼落魄，儼然一個叫花子。
可笑的是，竟有人學他，用同樣的方式拜樹。
因有了模仿者，他倒覺得失了興緻。白了模仿者一眼，撐地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傲嬌地轉頭離去。
就這一個轉頭，湘琴認出了他，吃驚地捂住了嘴巴。
“郝戈！”盧余也認出了他，吃驚程度不亞於湘琴。
他們終究沒叫住他。
任由郝戈消失在人流中。
打掃衛生的阿姨，悲憫地搖了搖頭，“這是個瘋子，天天來，天天拜。”
湘琴問阿姨是怎麼回事。
阿姨笑着說：“聽說啊，不一定做得准。小夥子才二十多歲，是大城市來的什麼博士，研究山那邊房子的。那是片老房子，一千多年吧。
“他研究就研究唄，偏偏喜歡上一個姑娘，叫，叫什麼阿綽。那阿綽姑娘，聽說啊，長得漂亮。跟他好了一陣，又看上了另一男的，甩了他，跟人跑了。
“這小伙一時想不開，就投了聖湖了。說是要洗滌一下靈魂。作孽喲。被人救起，活是活了。可活了有什麼用，瘋了，是乞丐了。阿彌陀佛！”
景區門口，他們又見到了在那乞討的郝戈。目光獃滯，生無可憐。
盧余取出錢夾里所有現金，拜託一個小孩，放在了郝戈污濁的破碗裏。
郝戈眼珠這才一輪，拿起一沓鈔票，用嘴使勁去咬。
“命運的車輪，終把他帶到了這步境地。我們又能幫他做點什麼呢？”湘琴感慨不已。
“是啊，國家培養一個博士不易啊，不該落這麼個結局。”盧余悲憫地說，“我以前，挺討厭他的。現在想想，討厭之人也有可憐之處。算了，跟他計較什麼啊！”
盧余查看通訊錄，撥通一個電話。
[喂！老戰友，是我，老盧。蘭市石窟景區門口，有一個乞丐，叫郝戈……對，對……可以救助？太好了，謝謝！……行，回頭我親自下廚，想吃什麼，隨便點……]
掛了電話，盧余看了一眼郝戈，重極珍視地牽上湘琴的手，“走吧。以後，就看他的造化了。”
回酒店的路上，天氣又陰沉起來。很快，天邊出現了一團又一團的烏雲，在疾風的作用下，黑壓壓地朝頭頂聚來。
“天怕要下雨了！”盧余說。
車速加快了些。
盧余手機響，是小慶打來的。湘琴幫忙按了接聽，外放聲音。
[哥，你去看大伯了？]
[對！]
[我們猜到是你！爸一看到花束和祭品，就篤定是你！哥，你回家來住吧。爸，他，很想你！對了，三叔、大哥、二哥都在，你也回來吧！]
[不去！我要陪我媳婦。]
[什麼？嫂子也回來了？]
[嗯。]
[那就一起回來！都到家門口了，帶你媳婦……]
換了一個聲。
不等那人再說下去，盧余悶聲：“掛斷！”
湘琴感受到他的低氣壓，如天空越聚越多的雲層，忙幫他掛斷了。
過了好會兒，盧余神色稍霽，解釋道：“那個人，是小慶他爸。”
湘琴曉事地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句話。
剛入酒店大門，大雨傾盆而下。
手機發來一條氣象災害提醒：[自今日起，未來三天，將迎來一輪強降雨天氣，易引起山洪、塌方等自然災害。提醒廣大市民及各位遊客，非必要不前往聖山、聖湖等危險地區。祝君平安！]
湘琴不以為然地刪掉短訊。來蘭市近半個月，隔三差五，總有這樣的提醒，可準的時候不多。所以，她像絕大多數人一樣，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飄潑般的大雨，一直下，一直下。直至過了子夜，仍沒有要停的跡象。
盧余憂心忡忡起來。
下半夜，他一直睡不安穩，不時來到窗邊，揭簾而望。
水已越積越多，低洼處，已有小腿深。
不好的預感，很快成了現實。凌晨三點，盧余突熊接到救援隊電話。
他搖醒湘琴，急切地說：“聖湖那邊，突發山洪，有遊客被困住了。我得去！”
湘琴一下子清醒過來，“哪？聖湖，節目組……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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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余已經穿好衣服，“救援需專業培訓，你去也幫不上幫，反而會添亂。你好好待在酒店等我。一有什麼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說著，他低頭一吻，匆忙離去。很快，上了一輛車，徹底消失在雨幕中。
湘琴再也無心睡眠。
她試着聯繫歐玉，語音提示，暫時無法接通。發微信，根本發不出去。
又試着聯繫張導、錢教授……與歐玉同樣的情況。
她又想起了歐陽昭。他人脈廣，想讓他幫忙聯繫看看。結果，歐陽昭打不通，晴雪姐也打不通。
最後，她打給曉風。
嘟嘟嘟……幾秒的等待，漫長如不停雨的夜。
終於通了！
[喂！我是曉風！]
[我是湘琴，聖湖那邊，發生了山洪……]
湘琴心急地說明深夜打擾的原因。
電話那頭，忽然有撲通一聲，像人摔地的聲音。
[曉風，你沒事吧。]
[我沒事。不小心，摔了一下。我哥，還有晴雪姐，他們也去了聖湖。我想着，他倆單獨去，好好培養一下感情。我真該死，怎麼就沒一起去呢？我這就去聖湖，無論如何，一定把他們安全帶回！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曉風顯然慌了，做了最壞的打算。
湘琴忙安撫：[曉風，你聽我說！已經有專業救援隊過去了！我家盧余就是救援隊的。他也去了！你聽我的，你千萬不要去！去了，不但救不了他們，還會給救援隊添麻煩！]
[好！好！我聽湘老師的！我全聽湘老師的！]
湘琴又試着聯繫節目組，情況如前。心急如焚。唯祈求上天，佑一切平安。
晨光熹微時分，雨終於變小了些。
盧余最後一通電話，停在一小時十六分以前。
當時，他們剛搶出一條塌方路段，準備開拔，進入聖湖區。
他說，就近已派出部隊，先行進入搜救了。聽說，情況不容樂觀。
湘琴叫他注意安全。
盧余說：“放心，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