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開張
剛分完家后,滿娘還擔心白鑫對他們家態度變了,處處小心謹慎,唯恐得罪了他,但經過幾天,滿娘發現跟分家之前沒有變化,平時什麼樣,還是什麼樣,懸着的一顆心放回肚裏,這才有心思認認真真琢磨了下對方當初提出分家的用意,驚覺白鑫真是掏心窩子為他們家好,心中羞愧汗顏,抱着狗子輕聲哄着:“我的兒,日後要好好讀書,這可是多虧了你三叔,給你創造出的條件。”
忙了五六天,鋪子連同二樓三樓的房間,總算都收拾出來,重新粉刷的牆面乾淨整潔,高高懸挂着白家女眷編製的花球,五顏六色,甚是可愛,櫃枱也打造好了,整整齊齊擺了三面。
二樓三樓用來住人,如今也已搬進簡單傢具,曹氏心疼錢,且白鑫現下手頭有些緊張,只打了床、凳子和幾個柜子,屋子倒是夠用,曹氏和五娘一間,大娘,白鑫一間,大哥大嫂一間。
潘樓街樓房當初建造時,就為了商用,牆壁極薄,這間屋子大聲說話,隔壁就能聽到個八/九不離,曹氏還想着抱孫子,也知短時間內指望不上白鑫,索性只讓大郎和滿娘住在三樓,小兩口親熱也不至於不好意思。滿娘看出了婆婆用意,臉上宏的跟煮熟的蝦似的,都不敢抬頭了。
白鑫生意擴大了,日後用的香料自然更多,再從別的香料鋪子買,未免吃虧,即便對方承諾給他往下壓壓價,可中間到底隔了一層,沒道理別的鋪子不賺錢,多少來的,多少賣給他。
在白鑫剛搬過來時,就已經放出風聲,是要開香料鋪子,果然沒多久,一些走南闖北販香的商人就找上了他。
只不過這些商人唯利是圖,來之前曾打聽過白家,眾人不知白家來歷,只知他家說話還帶着點外地口音,那些商人以為白家是鄉下來的土豪,又見操持事物的是個半大孩子,不免起了欺騙之心。
那香販指着自己帶來的貨物,誇得天花亂墜,“我這安息香,是從龜茲國運來的,氣味芬芳廣勁……”
白鑫看了眼,從中挑出一塊,拿在手裏握了握,見其褐色深淺不一,形狀猶如胡桃瓤,他心中一沉,面上露出不快。
香販慣會察言觀色,見對方這樣,說話也慢了下來。
白鑫平時是極隨和一個人,也不愛與人交惡,只不過面對存心欺騙的人,他沒道理再給好臉色,倒叫人小瞧了,他斂起一雙眉,隨手將那塊香扔了回去,疾言厲色道:“你這安息香,是假的。”
香販嚇了一跳,暗暗留意,卻以為對方是詐他,還是嘴硬,“你不懂就不要亂說,我趙老三幹了香料生意十數年了,你打聽打聽,我怎麼會賣假貨?”
白鑫冷哼一聲,“既然你幹了十數年,你就不怕砸了自個招牌?叫人知道你賣假貨?”
趙老三也板起了臉,“呿呿呿,你到說說哪裏假?不要不懂裝懂,以為見過幾種香料,就全知道了。”
白鑫抬手一指,“你敢不敢讓我驗一驗?”
“怎麼驗?”趙老三吊著眼睛看着他,他本就皮膚黝黑,又因京城出海,臉上被風吹的乾裂粗糙,再做這個表情,好似威脅人一般。
白鑫不理他,而是看向大哥,說:“大哥,你去將香爐取來,再取一張紙。”
趙老三一聽說取紙,頓時心虛了,表情也不似剛剛這麼強硬了,卻仍是撐着。
直到白大郎將兩樣東西拿來,白鑫挑出剛剛扔回去的香擱在手邊,也不看趙老三,兀自低頭專心擺弄着香爐,用香鏟不緊不慢刮著裏面的灰,“安息香本不宜焚燒,且它有開竅清神功效,煙勁強烈,是以才有能直通神明之說,若這是真的,煙很輕易就能穿過這張紙……”說到這,他敲了敲桌上的紙,發出篤篤兩聲悶響,“若是假的,煙就會被紙攔下,向四周散開了。”
說完,拿起香,就要點火。
趙老三後背已出了層汗,心說真是遇上行家了,收起了怠慢之心,猛地上前一把握住白鑫的手,壓了壓,就制止住了,忙擠個笑臉,賠着小心,“白掌柜你慧眼如炬,許是我手底下那幫小的弄混了,對不住,這次拿錯貨了。”
白大郎在一邊看着,見果然是假的,氣對方歹毒心思,一雙眼睛瞪成銅鈴,都快冒出了火星,他本就生的五大三粗,個字比趙老三高了一個頭,後者也心虛,一個勁地說是拿錯了。
白鑫也不是非逼他承認故意欺詐,他也不惱,慢條斯理說:“拿錯了不要緊,下次拿對了就行,趙三爺你走南闖北,見識多,買賣做的也大,興許我這點零頭小利不放在眼中,一個馬虎,叫手底下人糊弄了呢。”
趙老三順坡下驢,“是是是,我最近實在太忙了,這次貨就叫手底下人準備的,來時也沒看,這不,鬧得白掌柜不快,我趙老三在這賠個不是,趕明,定送批妥妥噹噹的香料來。”他長吁短嘆又抱怨幾句手底下夥計,說的跟真事似的。
轉日,那趙老三果然一早又來了,他慣跑龜茲國路線,帶的也都是龜茲國盛產的幾種香料,經昨天一事,再不敢拿假的、差的糊弄,他態度熱絡,似乎昨天不快的事沒發生過一樣。
白鑫也不以此要挾,黑不提白不提,就過去了。
趙老三走後,大郎還憤憤不平,忍不住說:“這人臉皮如此之厚,竟好似無事一般,三哥,他曾起過欺騙的心,你怎麼從他這拿貨?”
“大哥,這趙老三好歹在這行有些名頭,總不好得罪了,這安息香能發眾香,用的較多,且他給的價格便宜,沒道理為跟他慪氣,多花錢從別處拿貨,再說昨天我也算給他露了一手,這人日後應不會再起輕慢糊弄之心了。”
大郎無話可說,念了幾句這京城人,心眼竟如此之多。
眼見各種香料也進的差不多了,招牌也做了出來,天香堂三字朴茂工穩,高高懸在門框之上,盡顯體面貴氣,白家其餘人也體會不出書法意境,只覺得龍飛鳳舞一般,十分好看。
白鑫嫌賣的香品太少,這幾日又忙得團團轉,沒時間製作新的,索性改了改皂糰子的方子,往裏填了不同香料,製作成不同顏色、不同香味的皂糰子,又定做了一些類似做月餅的模子,做出了許多不同造型的皂糰子,有牡丹、芙蓉、荷花、梅花等各種花卉,放在精巧的木盒裏,擺了整整一櫃枱。
這皂糰子五彩繽紛,樣式又不同,彷彿置身花圃之中,讓人看一眼就心生喜歡,恨不得都買回去,卻又不捨得用。
白鑫見大體上都弄妥當了,也不敢再延誤時間,揀了個最近的黃道吉日,買了幾掛鞭炮,吉時一到,就在門口放了。
他已邀了程聞人、謝官人、趙老三、浴堂老闆、夏家媽媽,並之前接觸的一些官差。從白鑫這拿貨的十來個貨郎,知道白鑫開張,特特閑了半天時間,提着禮物過來,絡繹不絕,倒也熱鬧。
白鑫知他們這些人在,別的真正客人怕是見亂鬨哄都是男人,也不好意思進來,在店中敘了會話,就轉移到了珍饈樓,白鑫作陪,鋪子暫時交給大哥和大姐照看,並夏家媽媽跟着添添人氣。
那倆官差見白鑫還認識程聞人,且似有淵源,不像泛泛之交,總算收斂了許多,老老實實衝著程聞人道聲“程二公子”,態度也有些討好。
程聞人並不拿喬,叉手還禮,笑着說:“白三郎是我朋友,日後還請幾位官爺多照拂一二。”
那倆人忙道不敢不敢。
在座的人,都沒有和白鑫利益衝突,且恨不得他生意紅火,尤其那幾個浴堂老闆,見白鑫皂糰子做的越來越精緻,卻絲毫不提加價的事,心中也贊他辦事敞亮。
推杯換盞,眾人吃的極為舒坦,他們俱是知道白三郎,才是白家主心骨,掌權人,也知鋪子第一天開業,他心不在此,便沒鬧着還要去別處找樂子,且看着程聞人面子上,早早就放他回去了。
白鑫想着第一天開張,怕沒什麼名氣,且留在店中的又是木訥的大哥大姐,本以為賣不出去東西,誰知道剛回去,大哥興奮得臉都紅了,忙不迭跟他彙報賣了多少塊皂糰子,多少胭脂膏、香粉。
夏媽媽也在一旁幫腔,好似這裏也有她多大功勞似的。
這潘樓街畢竟熱鬧繁華,他家鋪子又是新開張,不少人抱着好奇心態進來看看,立刻就被皂糰子吸引,在潘樓街溜達的多是走雞斗狗的紈絝,那在乎這點錢,看了喜歡,大手一揮就買下了,心中還想着送哪個哪個相好。
白鑫見才開張就有人光顧,心中喜不自禁,更是感激程聞人給他找了個這麼好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