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不是那種人
“這孩子，不太愛說話啊。”
“哈哈，小孩子不懂事，別介意。”
……
“林明月，別這麼不合時宜，大過節這麼多人在這。”
“你就不能合群一點嗎，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多活潑啊，多會說話。”
“哪像你成天就知道一個人待着。”
房間的門緊閉，被訓斥的女孩深深地垂着頭，小小的身軀被男人高大的陰影籠罩，一言不發。
可是，我和那些人又沒有什麼好聊的……我也不喜歡和那些人聊天。
女孩動了動唇瓣，想要說的話被一聲怒吼噎住。
“別跟老子耍脾氣，冷着張臉給誰看啊。”
緊握的拳頭又鬆開，化為妥協的沉默。
……
“林明月你怎麼不說話？”
“別管她了，她不是一直這樣嗎。”
“你其實不喜歡和我們一起做那種事情，也不喜歡一起拍照吧？”
“心裏還覺得我們的請求很麻煩，但還是要裝作大度的樣子答應下來。”
“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好假啊。”
……
“我告訴你別多管閑事。”
“別以為你是學委，我們就不會對你怎麼樣。”
“下次要是再插手，連你一起收拾了。”
……
“聽說你最近和她走的很近啊，真的假的？”
“林明月，聽我的，別管她了，你惹不起那些人的。”
“你說的老師都知道了，但一面之詞、毫無證據的東西，你叫老師怎麼相信。”
“你亂說些什麼！在學校好好讀書就行，別搞那麼多有的沒的。”
……
“我生氣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嗎，林明月？”
“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除了畫畫，我們倆就沒什麼共同愛好。”
“你別老管我行不行，天天念叨學習學習，煩不煩啊。”
“你別這麼敏感行不行，動不動就生氣。”
……
“不是說在學校成績挺好的，就考了個普通一本？”
“你忘了，發生那種事誰哪能靜得下心讀書啊。”
“還不是多管閑事，現在的孩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能耐有多大。”
“學英語啊，聽說這年頭學英語不好找工作啊。”
“畢業后當個老師，找個好男人嫁了，以後過安穩日子也不錯。”
……
清脆一聲，瓷碗從少女手裏滑落，碎成好幾塊。
霎時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抱歉，手沒拿穩。”少女臉上的笑意溫和，彎腰撿着地上的碎瓷片，“叔叔阿姨你們繼續聊。”
就算她這樣說，在場的幾位大人也還是覺得尷尬，沒了聊下去的興緻。
見少女收拾好場面后直接向房間裏走去，母親出聲叫住她，“月月，吃飯。”
少女搖頭，婉拒道：“不了，我有些不舒服。”
坐在飯桌上的中年男人不悅地開口，語氣裏帶着幾分怒意，“別管她了，讓她去。她不是一直這樣，不合時宜。”
席上的人不敢說話，面面相覷。
被當面點出不合時宜，少女咬住唇，面色慘白，低頭笑出聲來。
然後少女停住，靠在樓梯口處，用不能平靜得再平靜的目光打量着那幾桌人。
親人，關係好的鄰居，見過幾面的親戚，以及父母親的朋友。
十幾道目光交匯在少女的身上，她往日本應該被這份沉重所壓垮，此時卻高昂起脖頸，毫不畏懼地和那些人對視。
“爸，也許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麼不合時宜的人。”
“但當著所有的人挑明這件事情，難道就不算一種孤立嗎？”
無機質的冷白燈光刺痛了少女的雙眼，她回頭，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走上樓梯。
明明早就戴上面具，學會了如何微笑問好，如何隱藏情緒。
努力地融入人群，努力地表現的合群。
可為什麼每次都要因為一點點的不同，就給她打上“不合時宜”的標籤。
非得那樣做嗎？
非得和所有人表現的一樣嗎？
非得對自己喜歡的，厭惡的事情，內心真正的想法視而不見嗎？
非得用這簡單的四個字去否定她嗎？
還是說，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時宜？
保持溫和的微笑，及時調整姿態，在不同的場合戴上不同的面具。
現在的少女已經能完美的融入人群，不會再有露餡的時候。
她成了最好的提倡者。
中立包容，默默觀察，然後給出意見。
只不過，臉上的面具換了一張又一張，真實的自己被反覆撕裂糅合，成了現在這副無喜無悲的鬼模樣。
林明月覺得自己變得太多。
在逐漸成長、變得強大的同時，走向冷漠，封閉心門。
時至今日，她已經可以做到不在乎他人的評價。
也已經能坦然面對那四個字——不合時宜。
可為什麼當聽到這個詞從沈照溪口中說出時，她的心會像被剜了一塊，沒由來的失望難過。
是因為她對這般不同尋常的存在，抱了過多的期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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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沈照溪會和那些人不一樣。
期待有個人來認同真實的她。
不對，林明月笑了笑，晃晃腦袋把這些想法拋在身後。
她早就不渴求真實，相反，她害怕這份真實。
如今的她，只渴求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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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去嗎？還是要去看看夜景？”
林明月向身邊坐着的女生問。
漂亮女生頭上戴着頂棒球帽，情緒不高，目光落在座位間的過道上。
她們現在在返航的路上，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船艙內的燈光通亮，不給黑暗留一絲餘地。
沈照溪沒回答她，而是問了句別的，“林明月，明天還一起嗎？”
林明月神情頓了下，“當然，不是說好了。”
答應了好的事情，沒理由反悔。
沈照溪側過身面向林明月，衣料摩擦發出一陣窸窣的聲響。
她眼眸帶笑，有了光彩。
“回學校太麻煩了，要不直接住酒店，或者住我家也行？”
自從那一晚過後，林明月對“酒店”“酒吧”之類的地方都過分敏感。
聽她這麼一說，林明月直接一驚，果斷拒絕，“不行。”
沈照溪苦笑，為自己辯解，“我沒那個意思。”
她只是走了一天太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而已。回去再坐一個小時的車，估計人都散架了。
“林明月，我真的不是那種人。”
林明月淡淡：“我知道。”嘴上說相信她，但說什麼也要坐地鐵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