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要送給你的畫
結果就是兩人拖着滿身疲憊,在人滿為患的地鐵上站了一路。
累。實在是太累了。
林明月回去簡單沖了個澡,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就沒起來過。
在沈照溪第N遍提及在島內訂個酒店的想法后,林明月終於妥協,把身份信息發過去,兩眼一閉睡到天亮。
被鬧鐘吵醒已經是九點。
窗外一片明亮,綠意盎然,時不時傳來幾聲清脆鳥鳴。
兩人約好十點出發去民宿,林明月洗漱一番,換了身日常的白色T恤衫,七分長深色牛仔褲,及肩的黑髮紮起,面容清麗。
隨便吃了兩個小麵包當作早餐,她收拾好行李背上包出發。
忽然想起些什麼,她剛關上門又停住,回望一眼,猶豫地幾秒還是倒回去,然後踮起腳尖,取下了放在書桌最頂層的畫本和筆。
這時候手機振動起來,沈照溪發來消息,說在外面的走廊等她。
走出宿舍,瞬間被撲面而來的熱氣包圍。
廈門的十月份過於燥熱,空氣沉悶的像滯澀一般,金黃的陽光熾烈灼人。
林明月微微眯了眯眼睛,把目光從天際移到面前,沈照溪就站在不遠處,沒穿裙子,換了身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黑色背包,頭上還是戴着原來那頂米白色的棒球帽。
身形比例上好,娉娉婷婷,光是站在那,都看着十分養眼。
林明月走過去,叫了沈照溪一聲。
沈照溪應該是在和別人打字聊天,遲了一兩秒才反應過來。
她彎唇一笑,收了手機,黑眸亮晶晶地瞧着林明月,邊往前走邊問,“早上好,吃過早餐了嗎?”
林明月回:“吃過了。”
沈照溪回到導遊的身份,開始談起今天的安排。
先坐地鐵到提前預定的酒店放置行李,吃過午飯後休息一番,下午再去中山路附近逛逛。晚上的話,逛逛夜市,看看夜景,或者是單純在房間裏待着也不錯。
酒店位置就在思明區,離中山路不遠,沈照溪花了不少心思,託了老熟人,才找到這家性價比高、交通便利的酒店。
美中不足的點,就是昨晚訂的時間太遲,只剩雙人房和大套房了。
沈照溪將手機遞到林明月面前,把酒店房間信息的那一頁展示給對方看。
兩人站在滿是人頭的車廂里,被擠得挨到一塊。沈照溪右手拉着吊環,垂眸低眉,觀察林明月的表情。
林明月神情淡淡,隨意看了幾眼后就把手機還給了她。
地鐵上人聲嘈雜,沈照溪傾身,貼近林明月的耳畔說:“昨天快十點才訂的酒店,太晚了只剩雙人間了。”
“但是有兩張床,你放心。”
“而且雙人間也比較實惠……”
她這麼說了一大堆,反倒有種欲蓋彌彰的意思,林明月聽完后,只是平靜的“嗯”了一聲。
等到達酒店完成登記入住,時間已經快到上午十一點。
簡約現代風的房間裏,將隨身物品整理好后,兩人坐在各自的床上面對着彼此,突然一陣沉默。
明明昨天待了一整天都不覺得有什麼,此時的氛圍卻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相比於公交地鐵那樣的公共場所,酒店房間的空間過於安靜私密,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其他事情。
之前兩人一直心照不宣的假裝無事發生,現在到了這裏,內心深藏的隱秘被揭開、發酵,甚至到了難以忽視的地步。
偏偏林明月還低着頭,臉上一副沉思表情。
沈照溪想無視都無視不了。
她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麼打破沉默,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想着離出門還有一會,閑着無事,乾脆拿出電腦處理起工作。
最後還是林明月主動緩和氣氛,拿了瓶礦泉水走過來,放到沈照溪手邊。
“喝水嗎?”
“謝謝。”
林明月長睫微動,問:“很忙嗎?”
詢問的語氣過分認真,總讓人有種對方十分在意的錯覺,好像下一秒就要說“可以不用陪我,你忙你的就好”之類的體貼話。
沈照溪趕忙搖頭,解釋,“還好。團隊的老師臨時找我有些事情,用不了多久,半小時就好。”她笑了笑,抬起頭來看林明月,好看的眼眸彎彎,“待會一起去吃飯。”
“好。”林明月應聲。
普普通通的對話一下子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消除了浮於空氣中的尷尬無言。
沈照溪眸光靜斂,唇角微微揚起。
那邊,林明月手裏拿着畫本,倚在床頭放空思緒。她閉上眼睛,腦海里逐漸有了畫面,從朦朧到清晰,細節一點點被鋪開。
無形的筆動起來,自動勾勒出一幅動人場景。
落日、大海、半遮半掩的城市輪廓以及穿着白裙的女生……輕柔的,如海風般繾綣的,曖昧不清。
林明月睜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目光微恍。
她拿起鉛筆,在白紙上落下幾筆,又突然頓住。
難以言說的異樣情緒浮上心頭,如海浪里拍打着的泡沫,虛幻如夢,一觸即逝。
捏着筆身的指用力了些,作畫人抿唇思考,遲遲無法落筆。遲疑着,她在紙上寫下沈照溪三個字,又刷刷幾下塗掉,翻開新的一頁。
沈照溪。
她輕聲念着,呢喃細語停在唇齒間,唇角勾起恬淡的笑。
林明月一畫起畫來就過於投入,經常忘了時間。沈照溪用了不到半小時把事情處理好,回頭便看見林明月坐在床頭,抱着個畫本在塗塗畫畫。
神色專註安靜,讓人不忍打擾。
沈照溪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畫中的人是自己后,忍不住翹了翹唇角。
林明月很快察覺到動靜,飛快地把手裏的畫反手一蓋,眉眼間情緒淡淡。
“你畫的是我嗎?”沈照溪明知故問。
林明月知道她看見了,乾脆把畫本遞過去。
那雙搭在身上的手微微收緊,期待着對方的反應,在聽到一聲發自內心的“好看”后,終於放鬆下來。
沈照溪順勢在林明月旁邊坐下,仔細打量起這幅半成品畫作。
好看,但畫技略顯生疏,只能算業餘水準。
不過沈照溪心裏喜歡的很。
就像小時候在商店裏,一眼相中了她喜歡的玩具。
不管別人覺得好不好,只想自己把它帶回去,珍藏起來。
“我被逼着學過幾個月畫畫,後來實在堅持不下去就放棄了。”沈照溪想起以前的事情,“你是自己學的畫畫嗎?還是有專門去找老師學?”
林明月神色一黯,“沒有。高中的時候,一個朋友教我的,她很會畫畫。”說著,像是想起些什麼,黑眸里又浮現出那種清淡如雲的愁緒,惆悵難言。
只是簡單提了一兩句就別過頭,顯然不願多談這個話題。
高中,朋友。
沈照溪想到一個人。
於是,她把她的想到話問出口。
“是她嗎,那天來學校門口找你的那位?”
她假裝隨意的一問,沒主動提及“陳思意”這三個字,盡量讓這句話聽起來不像試探。
林明月避而不答,“已經十二點了,去吃飯嗎?”
“嗯,好。”
沈照溪目光微沉,把畫本歸還給它的主人,抓住了對方伸過來的手。
握着那截溫軟的手腕,她有些得寸進尺的問:“林明月,等你畫好之後,能把這幅畫送給我嗎?”
“好啊。”對方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
對林明月來說,這幅畫,本應是送給沈照溪的。
“你有送過別人畫嗎,你親手畫的那種?”沈照溪莫名其妙的問。
有還是沒有呢。
林明月想,曾經沒送出去的東西,應該不算有吧。
她晃了下神,語氣里多了分冷淡,“沒有。”說完,掙開沈照溪的手,低垂着眉眼將畫本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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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人照着計劃去了中山路。
這座城市最負盛名的商業街,歷史悠久,繁榮至極,人潮如織。
高大的南洋騎樓林立在街道兩旁,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復古底蘊,彷彿將人帶回到上個世紀。
沈照溪拉着林明月去買雪糕,結果自己半路改道去了一家雜貨鋪,說是想去買點東西。
比起逛這種老舊物品店,林明月現在還是更想去吃雪糕。
她沒跟上去,走進雪糕店前不算長的隊伍里,卻意外發現熟悉的身影。
女孩穿着條米白色的公主裙,頭髮紮成雙馬尾,俏皮可愛。身上背着個小挎包,小手握着手機,不知道在擺弄什麼。
眉頭皺起,鼓着臉,一副生悶氣的表情。
“茜茜。”林明月心裏疑惑,叫出女孩的小名。
女孩被嚇了一跳,頓時一驚,慌張地回頭。她見着林明月,立馬高興地撲了上去,抱住林明月的腰喊了聲“小月老師”。
林明月伸手,穩穩噹噹地接住她。
“你一個人在這嗎,許叔叔他們呢?”
“姑姑去出差了。”女孩回,語氣不爽,臉鼓的像河豚,“我是自己一個人出來的。”
林明月思考幾秒,表情嚴肅起來,繼續問:“那你跑到這裏,許叔叔知道嗎?”
“我才不想提他。我出來玩跟他有什麼關係,反正他也不關心我。”
女孩語氣里多了絲心虛,她轉過身去,抱着胳膊,冷着張臉哼了一聲。
在林明月的注視下,沒過幾秒,就低下頭服軟。
“我就是……跟爸爸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