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反噬
“那個......這個孩子你們打算怎麼辦?”許廷寬看着孫玉州問道。
孫玉珍還好說,已經年十六了,有照顧自己的能力。
可孫玉州,若是把他留在孫府,以他姐姐的性子,未必能容得下他。
至於孫時權,他可能都活不過今天的,那孫玉州到時候就真成了沒人要的孩子。
其實將他放在鍾其盛家裏養着也不是不可以,那老兩口兒確實是個值得託付的好人家,鍾潼也一定會是一位好哥哥。
但問題在於,他日後若是在招壽村長大,每每路過孫府的時候,會不會觸景生情,想起來這幾日經歷過的糟心事兒?
更不用說,以後說不定還要忍受鄰里之間的閑言碎語了。
“帶回去。”喬訣說道。
“呦,這話說得,敢情帶回你們二閣養着啊?”瑤卿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
二閣整日裏勾心鬥角的,跟個大染缸似的,這孩子要是進去了,那等以後長大了也是一朵黑心白蓮花,那還念個什麼善啊。
喬訣又看了眼許廷寬他們,傅霖見狀冷哼一聲,立馬說道:“別打我們一閣的主意,溫如玉現在不收徒弟。”
“你怎麼知道他不收?”
傅霖眼眸一暗,冷冷道:“因為我、不、允、許。”
喬訣無奈地嘆了口氣,又瞥了眼瑤卿,示意她快別看熱鬧了。
“其實我們閣收不收弟子,主要得看江挽的意思。”瑤卿笑着說道。
三閣近幾年很少收弟子,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而江洵就是那最後一個,所以他現在還是三閣里年紀最小的弟子。
林靜姿在的時候雖然三閣人數也少,但還也不至於那麼少。
老閣主好幾次想往三閣塞幾個弟子過去,都被江挽明裡暗裏的拒絕了。
一是不需要,二是沒必要。
三閣固然人少,但都是知根知底的,是能放心地將自己的背後交給對方的。
江洵也是用了很久的時間才跟他們磨合到一起,光是那個後院的門他都用了兩年的時間才踏進去。
不過也正因如此,三閣勉強稱得上是獻歲山上唯一的一塊凈土吧。
你瞅瞅那一閣的溫如玉,三天兩頭跑過去蹭飯吃,再瞅瞅主閣的雲蘅,放着親哥的二閣不去,一天天的凈跟三閣的人走得近。
再看看方知許,一個不愛跟人打交道的閑人,當初卻也願意收了三閣的江洵當他學生。
你若是讓他去教二閣的徐松昊,那他鐵定是不願意的。
“這樣吧,如果三閣主不同意,我再把他帶回二閣,或者安置在主閣。”喬訣思考了一番,嘆了口氣說道。
“你們......不應該先詢問一下孫玉州本人的意見嗎?”江洵說道。
他們幾人倒是商量的有來有往的,卻沒人去問一句孫玉州,究竟願不願意跟他們回獻歲。
傅霖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笑了出來。
孫玉州瞪着大眼睛聽的雲裏霧裏,可也能聽得出他們是在討論自己。
“嗐!回來再說吧,先去找胡世宣。”瑤卿說道。
但在走之前,江洵還是讓孫時權將前幾日那人寄給他的書信找來,主要是想要看一下那位顧客所定製的木偶長什麼模樣。
當圖紙緩緩展開后,畫上的內容就一一呈現在視線里。
他所要求的傀儡高度約莫三尺,畫上的容貌能看出是一位妙齡女子。
而江洵一眼就認出了所畫之人是誰——迎姍。
許是他的反應有些大,瑤卿問道:“你認識?”
“嗯,我本以為她死了。”
“任務里的?”
“嗯。”
喬訣聽到后,第一反應不是質疑為何死去的人還活着,而是感慨:“嘶——你這兒......看來這傀儡術也不是隨意下的。”
明擺着是衝著江洵來的。
幾個人經過一番商量后,最終決定先把孫玉州送到鍾其盛家裏去,請他幫忙照看一段時間。
看到鍾潼小心翼翼地牽着孫玉州走進屋子之後,其他人才放心地轉身朝着胡世宣的家走去。
走在最前面帶路的正是孫時權,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像去找胡世宣這樣重要的事情,又怎能少得了他呢?
此時街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道路兩邊擺滿了各式各樣出售木偶的小攤兒,吸引着不少外地遊客駐足欣賞。
這時,瑤卿突然壓低聲音向身旁的江洵問道:“你昨天拿到的那個木偶有沒有帶在身上?”
江洵微微頷首,表示帶在了身上。
他知道,瑤卿所問的木偶是指昨天從孫府里拿出來的那一個。
根據目前所掌握的線索來看,木偶極有可能困住的是孟春的怨念。
倘若最終沒有找到迎姍也無法將胡世宣置於死地的話,那麼毀掉這隻木偶或許也有一線生機。
因此江洵沒有丟棄掉,還特意將它收進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乾坤袖之中。
胡家的位置同傀儡戲表演的戲台並不遠,甚至距離他們前天晚上住的那個院子也都有些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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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站在胡家院門口,誰也沒有上前敲門,都在等着對方主動。
可他們委實高估了彼此的積極性,孫時權站在一旁愣是沒敢說一句話。
他甚至都在尋思這幾人是不是心裏都憋着什麼大事兒呢,怎麼都走到門口了卻又沒有一點兒動作了?
最後還是年紀最小的許廷寬妥協了,抬手叩響了門環。
只是門內並沒有傳來胡世宣的聲音,連腳步聲都沒有,許廷寬耐着性子再次叩響了門環,依舊是沒有人回應。
“別是不在家吧。”孫時權咂舌道。
可門鎖並沒有從外面鎖上,說明主人家並沒有出門。
喬訣煩躁的“嘖”了一聲,然後讓許廷寬後退,二話不說就一腳踹開了那扇木門。
院子裏空蕩蕩的,顯得格外冷清,彷彿被時間遺忘在了角落。
枯黃的樹葉散落一地,像是無人問津的孤兒,堆積得越來越厚,卻始終不見有人來清掃。
風一吹過,落葉便沙沙作響,更增添了幾分破敗的氣息。
這景象與孫時權記憶中的胡家簡直判若雲泥。
曾經的胡家總是被打理得一塵不染,每一個角落都散發著整潔與舒適的味道。
所有物品都擺放得井然有序,無論是傢具還是日常用品,都能找到它們固定的位置。
即便是在時間緊迫、忙碌於趕工的時候,院子裏的木材和工具也都會被胡伯駒精心收拾妥當,絕不會有絲毫雜亂無章之感。
然而此刻的胡家,哪裏還尋得到往日那溫馨和睦的模樣?有的只是無盡的冷清與寂寥。
昔日充滿歡聲笑語的庭院,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幾個人不慌不忙地朝着院子深處走去,腳步聲在寂靜中回蕩。
終於,當他們來到堂屋門口時,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傳入耳中。
循聲望去,只見胡世宣面容憔悴,一臉病態地斜倚在躺椅上。
他整個人看上去瘦骨嶙峋,原本圓潤的臉頰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窩處就像兩個空洞一般。
若非那熟悉的五官輪廓以及身上那件標誌性的衣裳,恐怕任何人都難以將昨日那個風度翩翩、為他們帶路的英俊公子,與眼前這個形如枯槁的病秧子聯繫到一起。
“你這是......”許廷寬驚訝道。
“反噬。”傅霖淡淡說道。
胡世宣原本不過是一介普普通通之人罷了,像這種邪惡詭異的法術,豈是他這般肉體凡胎能夠輕易駕馭得了的。
就在昨日,他毅然決然地出手去刺殺孫時權的時候,就已經傾盡了自己周身大半的精力。
可惜,即便如此拚命一搏,依舊未能成功將其置於死地。
正因如此,昨夜才會風平浪靜、安然無恙。
自失手之後,胡世宣整個人便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變得萎靡不振。
此時此刻的他,別說是操控那些木偶去行兇殺人了,就算想要邁出這個房門一步,恐怕都是難如登天。
對於這幾個人會把矛頭指向自己這件事情,胡世宣其實並未感到絲毫的訝異。
因為打從最開始起,他壓根兒就未曾想過要對此事加以隱瞞。
只不過,心中仍舊存有那麼一絲不甘與無奈——明明距離為雙親報仇僅有咫尺之遙,明明就只差那麼一點點而已……
“你們此番前來,是專程找我討要性命?”
胡世宣開口說話之時,聲音顯得格外低沉壓抑。
他緩緩抬起雙眸,眼神之中透露出的陰森寒意,讓孫時權不寒而慄。
因為在他的記憶當中,曾經的那個少年陽光開朗、朝氣蓬勃,與此刻滿臉陰鬱、神色猙獰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他是殺了胡伯駒和陶子衿,但他沒未想過對一個孩子下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深處總會對那些手不釋卷的讀書人產生一種由衷的欽佩之情。
在招壽村裡,胡世宣可是個獨樹一幟的存在,因為他是這個村落里唯一一個捨棄祖傳木偶手藝,立志通過讀書來博取功名之人。
當時,他還同胡伯駒說如此勤奮好學的孩子,將來必定能夠金榜題名,走出這小村子,去上京城博一番天地。
然而,當胡世宣驚聞爹娘雙雙離世的噩耗之後,他那顆滿懷壯志的心瞬間被擊得粉碎,所有關於功名利祿的念想也隨之煙消雲散。
儘管胡家自此一蹶不振,每況愈下,但畢竟曾經也是風光一時,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如今已大不如前,好歹還能勉強維持些許基本的生活開銷。
面對父親胡伯駒生前遺留下來的那一堆尚未完成的訂單,胡世宣不得不硬着頭皮開始學習如何應對和處理這些棘手的事務。
對於那些實在超出自身能力範圍,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完成的部分,他會虛心地向鍾其盛和村子裏的一些前輩求教。
說來也怪,他寧可捨近求遠地去找鍾其盛幫忙,也絲毫不願去向住在自家已有一段日子的孫時權開口求助。
其實,打從最初見到孫家人起,他心裏就對他們提不起半點兒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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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他爹心地善良,非要收留他們一家子在家中居住。
於是,這日子湊合著也能過下去,可誰也沒想到,幾年前他同任初幾人喝酒的時候,聽到了任初睡夢中的囈語。
那人居然哭着說對不起他的爹娘,還對不起他。
他有什麼好對不起自己的?最初他接不到訂單的時候,都是任初在一旁幫着他聯繫人。
他聽任初反覆的說著什麼“火、大火、孫叔、玉佩”之類的話語,斷斷續續的也聽不清楚那人究竟想要些表達什麼。
他也不傻,多少能猜出來一二。
但他知道眼下不能衝動,孫時權的生意越來越好,在當地的勢力也越來越大。
胡世宣本來都打算攢些銀子,離開招壽村,隨便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了。
可如今卻又不得不再做打算,畢竟當年他爹娘的死因他得查清楚。
他不能打草驚蛇,也不能給人看出他的異樣。只能偶爾同人閑聊的時候,會有意無意地提一句當年的火災,然後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一些真相來。
直到今年七月份,一個要定製木偶的商人找上門來。
那人說自己姓術,並同他講了一些關於製作木偶所需的注意事項和他想要的定製款式,胡世宣聽到一半就察覺出不對勁兒了。
這人描述的同幾年前孫時權製作的那幾批木偶有些相似,而且,他知道那些木偶的具體用途,大多都是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故而,胡世宣想也沒想的拒絕了。
他是缺錢,但他不願意自己製作的東西成為傷害別人的工具,哪怕這並非他的本意。
可術老闆卻聲稱自己知道他父母的死因,只要他乖乖配合,不僅可以知道當年的真相,還可以助他一舉拿下孫時權。
在真相面前,胡世宣妥協了。
但是這種事情不能在明面上去做,畢竟經過木偶殺人一事過後,村長便明確說過不得私自接下可疑訂單,否則就將其逐出招壽村。
他將村子裏的情況同術老闆說了以後,那人財大氣粗的表示願意給他提供住所和休息的地方,並且會根據他的時間,派人來接他。
自那以後,胡世宣白天就在家中補覺,晚上會乘上馬車離開招壽村,去術老闆指定的地方製作木偶。
一開始一切都很正常,術老闆也同最開始說的那般將當年的來龍去脈都同他都說了一遍。
可是,令他有些好奇的是—為何這人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術老闆卻說因為他就是當年那個丟失玉佩的人,他就在現場,所以看的清清楚楚。
胡世宣將信將疑的聽着,他是急於知道事情的全貌,但也並非誰說的他都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