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愛不釋手(2)

第33章 愛不釋手(2)

第33章愛不釋手(2)

那人額上的青筋暴露着。片刻后他號叫一聲,掙扎着向著前方的牆壁撞去,卻被兩個侍衛眼疾手快地攔下了。

他如此急於求死,玉安心裏便更有數了。她從頭上取下綰住長發的玉搔頭,濃密的長發便如瀑布般在月光中傾瀉下來。她端詳了那人一番,發現他的太陽穴處有一個小小的傷口正流着血,她便若有所思地用玉搔頭的另一端盛了一點點那墨玉色的藥粉,慢慢地向著他的額頭送去。那人被侍衛緊緊地扣住不能動彈,臉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因驚恐而開始抽搐。

“玉安!玉安!”子泫捂着受傷的胳膊衝上來。腐生散是江湖上最慘無人道的毒藥之一,他不能眼看着她用它對付別人。即使是一個刺客,這種死法也依然太殘忍。

玉安仍舊面無表情,“並非我要他這樣死,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既然天龍教有萬蛇吞心的教規威懾,我如果不能用我自己的一點手段和方法,豈不是向他們屈服?”

“玉安!不要!”子泫伸出右胳膊拉住她的手,玉搔頭上的藥粉因一顫而灑了一半在地上。“我們已經把他抓起來了,可以交給官府查辦,你要是覺得不解氣,就一刀殺了他。這些惡人用江湖邪術為非作歹,你若也用這慘無人道的毒藥,與他們何異?”

“異處在於是他加害於我,他若不說出他的客戶將功贖罪,我縱使十倍還他也不為過。”玉安依舊冷漠地拒絕了子泫的勸告。

她重新盛了一小勺藥粉,果斷地送到那人的傷口處。藥粉剛剛一觸碰傷口,那人便疼得在地上打滾兒,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凄厲的叫聲穿越暗沉的夜空,侍衛連忙捂住他的嘴。

從未見人有如此慘狀,子泫臉色蒼白,笙平更是嚇得瑟瑟發抖,旁邊站着的幾個侍衛也看得目瞪口呆。唯有玉安仍舊蹲在原地一動不動。經歷過太多的荼毒,痛苦與死亡於她早已不是震懾人心的事。

可只過了一小會兒,那人的疼痛似乎減輕了,掙扎也放慢了,趴在地上捂着傷口,疑惑地看着玉安。玉安讓笙平取來銅鏡放到他跟前道:“是不是不相信自己還活着?剛才我給你放的並不是腐生散,只不過是尋常官鹽,你的皮膚一寸也沒少,不過真正的腐生散可沒有這麼輕鬆了。”說這話時,她又垂目打開了另一個烏黑色的雞心。她將那紅色粉末呈至他面前,仍舊直視着他的雙眼道:“如果我說這裏面是腐生散,你猜是真的還是假的?”

經過剛才一番折騰,那人正驚魂未定,見她又用玉搔頭去盛那紅得觸目驚心的藥物,他連忙痛苦地閉上眼睛,“我說,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只求你賞我一個痛快的死法……”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玉安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客戶是一個年方十六七歲的女子,每次來都扮着男裝,鵝蛋臉,眉心有一顆豆大的硃砂痣……”

玉安和子泫都非常意外。她想到了一千種可能,卻唯獨沒想到蘅冰。

玉安沉着音調問道:“她為何要殺我?”

“教中規矩,只按客戶差遣辦事,不問緣由。不過我倒是聽到她說是為了她姐姐……”

玉安和子泫面面相覷。

玉安尚在沉思,那人又開始說話了,“如今無論我落在官府手上還是教主手上都必死無疑。只求公主發發慈悲,一劍穿心,賞我個痛快……”

玉安凝視着他,直起身來。半晌后她轉過身說:“剛才你已經死過一次了。你走吧。別讓我再見到你,更別讓你的教友再見到你。”

那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個侍衛也上前勸阻。放走了他,無異於放走了可將幕後兇手繩之以法的唯一人證。可子泫也贊同玉安的做法,朝着那人揮了揮手道:“還愣着做什麼?”

那人咬了咬嘴唇,疾步向門口走去。子泫會意地望着玉安,眼神里充滿了感激。刺殺公主非同小可,如果蘅冰罪名落實,梅家上下都會受到牽連。玉安沒有利用這個機會一併除去漱雪、蘅冰,不論出於什麼動機,都讓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愛她。

一行人在第四天下午趕到了齊州。進城后,隨處可見扶老攜幼的災民,衣衫襤褸,面容愁苦。馬車加快速度,日落西山之前在濟南府府衙門口停下了。

災民、官軍、布施的善人,人山人海。

玉安和笙平跳下了馬車。

“這裏為什麼這麼多災民?”玉安蹙眉問道。

子泫帶着一個熟悉情況的當地人過來了。那人說:“福田院和病囚院①人滿為患,雍王便下令將府衙開闢出來安置流民。”

敢為天下之先,果然是祈鑒的風格。

“那齊州知州、通判和兩位王爺現居何處?”玉安又問。

“他們都住在後面的別苑。不過災情緊急,他們常常在各地巡視,哪裏累了就在哪裏歇息,很少回來。”那人又說,“近期瘟疫流行,荊王在府衙里與各位大人商討對策;雍王一早去章丘視察工事去了!”

讓幾位侍衛親軍和笙平先去見祈鈞,子泫便陪同玉安沿着濟南府的主街道一路察看。商鋪關閉,沿街隨處可見卧倒的流民,他們目光獃滯,周身散發著惡臭。每行百餘步,還會見到有人守着剛剛死去的親人哭泣。

情況比想像的還要糟糕。

等他們趕回府衙,祈鑒已經回來了。這段時間雨水少了,洪峰也小了,修築堤壩的工程總算在艱難中進行下去,今天已經封口。見到玉安,祈鑒疲憊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國庫里撥不出銀子,撥一個公主來又有何用?

府衙的糧食全部開倉賑災了,餘下的不足以支持十天。臨近的州郡又遭遇旱災,自顧不暇,更不可能有糧食救命。當地的那些大戶便是唯一指望得上的人。可即使他親自上門借糧,那些人也不買賬。

玉安和子泫跟隨着祈鑒、祈鈞在府衙里巡視了一圈。庭院裏的花草樹木早就被踐踏得凌亂不堪了,到處都搭起了帳篷,密密麻麻都是人。

“二哥,三妹妹,”祈鈞道,“今天有瘟疫癥狀的人新增了兩百,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給朝廷的奏報呈上去了沒有?”祈鑒問。

“昨天就加急呈上去了,今天應該已經到了。”祈鈞答。

“什麼奏報?”玉安問。

“這次的疫症十分古怪,無論是州府的醫學博士還是民間八十歲的老郎中都認不出來。我們只有急報朝廷,讓翰林醫官院在京城徵集醫術高超的郎中過來。”祈鑒道。

宋朝中央和地方都重視醫學,慶曆年已在局部州府開辦醫學,由精通醫理的醫學博士教習醫書,培養醫官。齊州這種地方的醫官和民間的醫者都束手無策,足見情勢嚴峻。

這時,有侍衛匆匆來報:“啟稟殿下,您昨天抓的那個趙公子在監獄中大吵大鬧要見你,他家管家也帶着家丁前來要人。”

“混賬!”祈鑒怒道,“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他趙嵩打傷百姓,論律當處以流刑。去轉告他們,無論他還是他的家人,本王一個不見!”

待祈鑒將那侍從遣走,玉安看到他眼底呈現出一絲憂慮之色。

晚餐是簡單的饅頭和青菜,這在目前已是很好的待遇了。餐后子泫和祈鈞同寢,玉安和笙平則住進了齊州知州夫人的房裏。玉安和知州夫人聊了聊齊州的情況,又問她要了些齊州風土人情的記錄。

齊州物產豐饒,從太祖皇帝“杯酒釋兵權”開始,功臣們便樂得分封到這一帶的土地。當前這裏的諸多權貴之後,其中又數開國宰相、真定王趙普的子孫係為尊。趙家不但是忠賢之後,趙普的曾孫趙煥更與荊國大長公主結下了姻親。被祈鑒抓起來的趙嵩,正是趙煥與荊國大長公主的養女的獨生兒子,更是閻文應的哥哥閻文康的義子。

天下錢財與權力總是不由自主地彼此親近,怪不得即使饑民載道,卻無人能奈坐視不管的他們何。

“雍王為什麼要抓這個趙嵩?”玉安問知州夫人。

“有災民上趙家的倉庫偷糧,趙公子便派家丁將他們打了個半死,雍王殿下盛怒,就不管不顧地下令將他抓起來了……”

一個“不管不顧”,可見知州夫人也認為扣押趙嵩的行徑太過冒險。

由此看來,祈鑒並不是在做戲,而是鐵了心要和豪強鬥法。如果趙嵩是昨日被收監的,想必趙家的狀子已經遞到京城了。

①福田院、病囚院分別為仁宗時期安置窮困病人、乞丐和生病囚犯的官辦機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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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傾國傾城之滄海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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