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風塵骯髒違心愿（四）

過段時間廝混熟了，盼盼才聽人說，這程家原是世代倡家，不知怎麼，給闕宣控制了，成了天一道功人、餌人的培訓基地。倡家對外只表演不接客，而倡女們只對教內提供服務。

自孝武始有樂府，其樂人皆有樂籍，謂之倡優。倡優又分三種。一為庶民籍，學成后可出去自立門戶，像這樣的人較少，在天一道中就更少了，據說只燕菲昭和賈六婦等寥寥數人。二為倡籍，就像“宗室籍”為宗室所設，“市籍”為商人所設一樣，倡籍是專為倡優所設的戶籍，這種倡優可以買賣，但受一定限制。最後一種則是奴籍，奴為奴婢之簡稱，是最低等的倡優，可以隨意買賣，只是主人的財物，與牛馬衣服的地位等同。倡戶戶主最喜歡培養就是最後一種奴優，一是奴優地位低，很聽話好培養；再就是買價低，賣價高，一個相貌出眾的女奴優買價一萬到十萬錢不等，可培養成歌舞俱佳的女倡之後，可賣高達數百萬錢。

程家胖婦說，盼盼本來的庶民籍，被狠心兄長管建給賣了，她已成了程家私奴！初時盼盼並不信，後來程家胖婦拿了她的倡優名數及轉為奴籍的證明，盼盼頓時傻了。

“雖有親兄，安知其不為狼？”

本來，盼盼還有點心氣，聽此消息后，頓時萬念俱灰，如墜冰窟。直恨得管建咬牙切齒，也終於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徹底萎頓墮|落下來，認定這輩子真完了。

有漢以來，官方屢禁奴婢買賣，指責奴婢買賣“逆天心，悖人倫”。世祖皇帝實施了《略人法》和《賣人法》，規定不得擅殺奴婢。但私下買、賣、打、罵、殺奴之事卻仍十分盛行，官方往往就是睜隻眼閉隻眼，主家惹了事一般也就花錢了事。稍好點的是，奴婢買賣時雖仍與牛馬同欄，但已不再像前朝一樣把奴隸當牲畜。奴婢已是人，這種觀念已為全社會明確。

可奴婢地位仍是極低的，能令管盼盼如此倔強之人都屈服，地位應低到何種地步？孝武時，曾為奴僕的大將軍衛青，少時對人慨嘆道：“人奴之生，得毋笞罵之即足矣！”意思是作為奴僕，不挨鞭子知足了！此語道出了奴婢生活之艱辛屈辱，落在良善家還好，若攤上個殘暴不仁的主人，每天都可能被揭層皮下來。

先漢王褒王子淵著有一篇《僮約》，其中曾寫道:“奴不聽教，當笞一百。”從中可見，奴婢如不聽話，被毒打是合理的，是合法的，是受社會支持和鼓勵的。

一朝為奴，終身為奴！

除非能因特殊情形被放免或被人贖出，可誰又能贖她管盼盼呢？除了無任何能力甚至不能自理的老父，這世上她已沒有任何人能依靠，好一個可憐的女子！

想想日後還有那麼多漫漫屈辱的長夜，盼盼有些不寒而慄。

更令人痛苦不堪的是，這程家已被闕宣收服。因此，盼盼還有暗中的另一層身份——天一道小鬼。按教中規定，至少要培訓半年後，才能擢升。這意味着，這半年盼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教中規定，不是功人的女教徒，高一級教徒有權享用，好在還有個很大的限制，即只能在五天休沐的前一晚。每到這天晚上，興奮而神秘的教徒就會從四面八方趕來，像過節一樣在這兒狂歡到清晨。這裏也就變成一個淫窟，到處散播着咦呀**的**聲，每個女教徒的寢室都成了顛鸞倒鳳的尋|歡場所。

盼盼剛到大院時，郯縣教徒全瘋了，一下子全知道來了個仙女，連別縣的甚至別郡的也都聞風而至。初始的一段時間，每到休沐前天，盼盼都痛不欲生。這一天，她必須服下避孕催情藥水，在房間錦繡睡榻上赤條精光地躺着。時下避孕藥可是不大靈光的，孝成帝時，趙合德常在肚臍貼麝香避孕，這種方法好是好，可也絕育了。教中女子將來都有大用的，既不能絕育也不能懷孕。因此，胖婦人就教盼盼用最原始的辦法——往那裏頭塞綢布團避孕。

初時，胖婦人排盼盼的並不特別多，可架不住那金錢呀！盼盼太受歡迎了，她就狂收賄賂，以至越排越多，最多時竟一晚折騰七八個。斜眼徐聲也來過兩次，他的少師身份比別人更優先，也是盼盼接的最高級別客人。斜眼過後萬分想霸着盼盼不撒手，但礙於教中嚴規，沒敢那樣做。臨走時，他告訴盼盼學好歌舞，忍得半年，她就是最好的功人。

管盼盼本良家玉人，只覺得不可與命爭，又為了老父才活下來，才被迫做了倡伎。哪知入這一行后，在淫威重壓下，稜角很快沒了，時間一長，竟也適應了。頭幾次下來，就麻木了，漸漸剝去了羞恥之心，有時竟盼着那天到來，內心還偷偷羨慕那些做“餌人”的姊妹，覺得新鮮刺激好玩。這念頭，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足足讓她痛苦了好長時間，自認為太過下作輕賤。

從此，盼盼在教中出了名，她不比燕菲昭那樣冷不可攀，對客人都是淋漓盡致，盡情揮灑。凡光顧她的人，都非常滿意。一些未光顧的，聽了此事，心裏也盤算着要來。後來，有好事的編了句話就在教中傳開了，說：“寧睇盼盼一眼，不登菲昭十回。”要知道，燕菲昭可是天一道頭牌，可見管盼盼的受歡迎程度。

公開身份上，倡伎也按級別稱呼。盼盼這樣剛入行的低級女倡叫小優，久了則稱大優，有一定名氣的風月慣手則稱老優。老表示尊重而不指年齡大，只要名氣夠大，哪怕你只有十幾歲，也能稱老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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