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瑕白玉遭泥陷（二）

另一潑皮嬉皮笑臉地脫了褲子，管建張開雙臂護在妹妹前面，嘶吼着：“要是你家妹子，你願意嗎？”

潑皮們哪裏這套，後面兩個乾脆拔出環首刀，指管建喝道：“不讓開就宰了你，也省得你報官。”前面那人說著刷地一刀就砍過去，管建嚇得一縮手，“哎喲！”一聲，跌坐在地上。

那潑皮哈哈大笑，把刀架管建脖子上，喝道：“還敢報官嗎？”

管建這下酒意全沒了。他清楚，這傢伙可真不是在唬他，他曾殺過不少人，是去年才從外地流竄到龍門裏的。冰冷鋒利的鋼刀就架他脖子上，現在殺他就如同殺死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他嚇得抖抖索索，不住地求饒道：“不敢了！饒了我吧！大兄饒命啊！”

“你哪涼快哪獃著去！”那潑皮見管建這等熊樣，像拎小雞一樣，提他衣領扔在一旁，跟着又狠踹一腳。管建慘叫一聲，哪還敢再護盼盼？連滾帶爬跪在一邊。

眼看盼盼又要遭辱，一個身穿絲綢襜褕的斜眼見着挺可憐，拉開已脫光的潑皮，用商量的口吻道：“且慢，我看管兄也不容易，你在他面前這麼做，是不是太過份了點？”

那潑皮登時大怒，從地上撿起環首刀，就想對斜眼砍去！他旁邊兩人，手疾，一把拉住他。斜眼後面幾人，立即拔刀迎了上去，把這名脫光的潑皮壓倒在地。

“放了他！”斜眼並不想起什麼爭端，“不過，今天這事就這麼罷了吧？不然就是不給我徐聲面子！”

這斜眼貌似真頗有面子，他幾個手下又強拉硬扯幾個潑皮好說歹說，沒盡興的幾人無奈收了心，一步三回頭，嚷着沒玩夠沒玩過癮，戀戀不捨地散了。

眼見斜眼讓手下人也散去，管建千恩萬謝，說一定要報答他。斜眼向管建嘿嘿笑道：“管兄口口聲聲要報答我，可你如此貧困，如何報答我啊？”

“這……”管建一時語塞，面紅耳赤。是啊，自己一文不名，說報答那只是順口說說而已，說將來得志了什麼的更假！

“管兄啊，記得有次酒後，你曾說你妹妹天仙似的。我當時就派了一個小弟查看，回報說臉黑膚黑不要太丑。我當時還納悶，你不像撒謊的人啊！等你酒醒了又問你，你倒也沒說破，我只好當你吹牛。直到今日，我才弄明白怎麼回事，你好一個聰明的妹妹！”

“呃，這還請徐兄諒解，當時我是沒敢說出來。”管建畢竟還有一絲人的良知。

“你做的對！”斜眼誇了管建一句，拉着他的手道：“其實，我真不圖管兄你什麼回報。不過，倒有點替你可惜！”

“可惜？”管建隨口問道，他心神有些不寧。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正惴惴不安地想着接下來怎麼應付妹子和老父，籌措着回家后的說詞呢。

“是呀！可惜你妹子生得如此好，你怎地卻如此貧困？”

“這個……”管建又不解了，一臉地愕然。

斜眼雙眼放出光芒，死盯着他道：“現在我有一樁好事，可使管兄立時衣食無憂，撈大把的五銖，大兄可有興趣聽聽？”

管建情知他不懷好意，可聽有大把的五銖錢撈，立時來了精神動了心：“呃？有這等好事，那徐兄且說說如何做。”

斜眼用淫邪的目光，先掃了眼地上盼盼起伏的胸脯，才低聲問道：“你可知天一道？”

看管建一頭霧水的樣子，斜眼咧嘴笑道：“諒你也不知道！這天一道和太平道、天師道大有不同，嗯……怎麼說呢？我也說不好，太平道信奉中黃太乙，天師道信奉天師張陵，天一道信的卻是天子闕宣。目前天一道子弟已遍佈徐州，尤以下邳國為甚，俺前陣子才入了教，天天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那叫一個痛快呀！”

“天子？”管建驚奇地看着斜眼。

斜眼左右看了看，拉管建到一株大樹後面坐下。昏暗的月光下，管建竟能看到他斜斜的眼睛裏閃着些許興奮的光芒！

“天一道信奉的是上天，教主是真正的上天天帝之子，故稱天子。此外，”斜眼用極低的聲音道，“聽前輩教友說，等時機成熟了，天一道就會像太平道一樣起事，混一天下！”

“啊！那……豈不和黃巾一樣，成了反賊了？我可不敢！不瞞徐兄，我如今淪落成這樣，全是太平道害的！”

“管兄傻了不是？”斜眼把身子向管建湊了湊，拍了拍他肩膀，譏笑道，“你一個成天連飯都吃不上，拋家舍業的人，反不反還不都一樣嗎？況且，哪天時機成熟鬼才知道！那時你我早撈夠逍遙去了，還管它什麼道？你不親口說過，這年月，誰能給你飯吃，給你錢花，他不就是你祖宗嗎？再說，天子真能當上皇帝，我們還都是開國功臣嘞！還有，你道這天子是誰？”

“誰？”

“我老家下邳國的鄰居，以前我常叫他闕老二！”斜眼故意用很誇張的語氣，好突出自己和闕宣很熟悉，“這闕老二，打小我就看他有出息，果不其然！他還算夠意思，我入教不久，就升了咱龍門裏的少師！”

“少……師？”管建一臉疑惑，對他來說這可真是新詞。

“是，月俸二千一百錢，有衣服酒食，還不算時不時的花紅！”

“有這等好事？”管建露出極其羨慕的表情。眼前這個斜眼，有什麼能耐他最清楚，無非偷雞摸狗，好勇鬥狠之輩。管建還奇怪，為何他最近突然出手闊綽起來，原來是這樣子。

“當然！”斜眼有些驕傲，接着又道：“不過，如果管兄加入，雖有我引薦，但到底是初入教，月俸會少些，開始只五百多錢。但你放心，以後有的是機會立功擢升，只不知管兄意下如何？”

管建早已怦然心動，問道：“只要大兄引薦就可加入嗎？”

斜眼一笑道：“我早考察你一段時間了，現在就可以准你加入。天一道最願意吸收你這樣無職無業的遊俠，入教沒什麼門檻，卻能每月領薪俸酒肉。不像天師道還要交五斗米，也不像太平道要每天叩頭思過。但有一樣，只要天子一聲令下，我們就得奉命行事！大兄可想好了嗎？”

“大兄”是本朝對年長朋友的敬稱，相當於某朝的“大哥”、“哥們”、“老兄”等；“大弟”則是對年輕的朋友，意為“老弟”等。本朝還沒哥這個詞，稱自家的哥則是長兄、兄長、阿兄、仲兄、次兄、三兄……小兄等等。

管建略有些躊躇地道：“有俸祿拿，不加入是傻瓜！不過，加入后我能幹什麼呢？我可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不會廝殺，只懂吃喝享受啊！”

“像大兄這樣的，進來后的確做不了什麼。”斜眼的嘴真甜，罵人不吐髒字，他話鋒一轉：“不過啊……”

“什麼？”

“現下卻有一件事，大兄卻一定能行！”

“呃？”

“大兄可知道燕菲昭？”

管建使勁點了點頭。燕菲昭乃是郯縣民間第一大美女，人稱“燕美人”。凡郯縣之人，誰人不知，何人不曉？管建也曾有幸目睹過她的傾城麗容，魂牽夢縈多日，感嘆福淺命薄，無緣把她攬入懷中，實為平生大憾。

“嘿嘿，知道就好。”斜眼奸笑道，“大兄既知燕菲昭，可曾想過和她一親芳澤？”

管建吃了一驚，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被這草莽匹夫看透！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斜眼卻哈哈大笑道：“大兄酒醉后曾多次念叨她的名字，燕菲昭雖美麗驕矜，傲然出世，大兄若想和她一親芳澤，卻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