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追隨

“你……”

安格妮絲想要站起身來，可四肢的發軟頓時又讓她摔在了沙灘上，她的衣裳破碎不堪，可她卻絲毫沒有感到疼痛。

陽光下的歌蕾蒂婭，將長槊的一端遞給了她，安格妮絲愣了一下，用力拽住不那麼鋒利的部分，被對方直接拽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后，歌蕾蒂婭轉身離去，這裏的陽光令她難以忍受，通過剛才的現象，她已經得出了自身帶有海嗣的血液，以及血魔對血液有極大的敏感的結論。

“……”

歌蕾蒂婭沒有再管對方，她只不過是驗證自己的猜想，對方終究是陸地上的弱小生物，哪怕吸食了她的血液，哪怕因為她的血液而成為了……類似於獵人的存在。

她停下了腳步。

歌蕾蒂婭微微轉過身，緊皺着眉看着身後正試圖追上她的安格妮絲。

她攥緊了手中由未知合金鑄成的長槊。

她竟然……在對方的身上，感知到了只有深海獵人之間才能擁有的聯繫。

“您好，謝謝您救了我。”

安格妮絲氣喘吁吁地追上停下來的歌蕾蒂婭，雙腿自然地彎了下去，跪在那雙皮質長靴的腳下，腦袋幾乎要磕在地上。

“您能不能……讓我跟着您。”

這樣的姿勢她曾做過很多次，每次都是迫於生計，為了自己可以在這片大地上苟且偷生而向著各種各樣的人下跪。

然後，她就聽到了一句冰冷的話語傳入她的耳中。

“是什麼讓你認為，只會對他人搖尾乞憐的廢物會被我接受？”

安格妮絲立刻站了起來，僅有11歲的她才剛剛可以達到歌蕾蒂婭的腹部位置，令她有些反感的陽光恰好被對方擋住，讓她可以努力擠出堅定的表情看着對方。

“您……很強大，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強，我想跟在您身邊，想報答您救了我的恩情。”

“哪怕是低劣到連平庸都算不上的深海獵人，也不是這座城鎮中的陸上人可以傷害的。”歌蕾蒂婭如此回答道。

其實那並不是她的理由……安格妮絲有些窘迫，她的實際理由是那麼的難以啟齒，眼前女人的壓迫感簡直讓她說不出來話。

在她蘇醒后，她就對眼前的女人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她只是想跟在對方的身邊，彷彿失去了對方就會失去一切。

安格妮絲有些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她捂着臉，盡量不讓自己不知為什麼而落下的眼淚讓對方看到。

歌蕾蒂婭冷淡地看着她，但緊握在長槊上的手卻緩緩鬆開，她已經知道對方出現了什麼問題，但深海獵人之間的聯繫怎麼會是一個陸上人可以理解的。

唉……歌蕾蒂婭望向遠方，她還要尋找她的獵人，還要對這片大地有着更為明確的了解，而眼前的血魔不過是她尋找途中的一個累贅。

不成熟的心智、懦弱的性格、身體機能更是一眼就可以看出，連獵人的及格線都達不到。

長槊在沙灘上劃出一道深痕，冰冷的聲音傳入安格妮絲耳中：

“在這道痕迹消失之前，洗凈你身上的血漬，換上一身體面的衣服，我不會同意一個不停散發著污臭的傳播源跟在自己身邊。”

安格妮絲沒有猶豫，立刻從沙灘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城鎮。

歌蕾蒂婭眯着眼，將身體靠在了長槊上，乾燥的面部隱藏在帽沿下，彷彿睡著了一般。

她浪費着自己的時間，浪費着尋找獵人的時間，但是……

她擁有了一位獨屬於自己的獵人。

這種說法違背了深海獵人的定義，歌蕾蒂婭卻無法制止內心不能萌生的思想。

“你連承擔自己所作所為的後果都做不到嗎？”

“你連承認她是你的獵人都做不到嗎？”

事實如此，而這個事實，是她所促成的，她怎麼能就這麼輕鬆地丟下那個女孩。

歌蕾蒂婭輕聲嘆了口氣。

…………

太陽才剛剛升起，街道上的人還很稀少，安格妮絲低着頭小跑着，盡量不讓自己的血魔特徵顯露出來。

她跑了很久，直到看到那個窄小而陰暗的小巷，才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在最深處停下了腳步。

安格妮絲鼓起勇氣，抬起手敲了敲門。

沉重的木門從裏面被推開，一個打扮着異域風格的薩卡茲疑惑地看着外面的人，他下意識扶住頭上的帽子不讓自己的角露出來，而看到女孩的那一刻便露出了笑容，開心地把她邀請進了屋子中。

“你終於肯來了，怎麼，想好了嗎？”

“是。”

安格妮絲顯得很焦急，她甚至直接張開了自己的嘴，把自己最尖銳的兩顆牙露了出來。

“多麼漂亮的牙……一定會讓那些富商們喜歡的，來自幼小血魔的牙齒……”

男人從抽屜中取出了鉗子，用力地放在其中一顆牙上，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但讓他奇怪的是，那顆牙紋絲不動，而安格妮絲也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安格妮絲意識到了這是自己身體發生變化后而帶來的影響，隨即抓住了男人手中的鉗子，用力地掰了一下，她瞬間感到了一絲疼痛，一顆牙變掉落下來，落在了男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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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速地將另一顆牙也拔了下來，隨後懷着期待看向了男人。

“這幾天你都經歷了什麼……”

男人有些驚訝地說著，手上的毛巾也迅速地將牙齒擦乾淨，放在了身後的盒子中。

二人都沒有注意到，那兩顆牙齒的斷裂處，有着一絲淡淡的藍色痕迹。

男人拍了拍手，指着另一面牆的東西說道：

“諾，你那兩顆牙可以換取的東西就在那裏，快挑吧。”

安格妮絲掃視了一遍，有些着急地問道：

“有沒有適合我的衣服，不用很好看，布料也不用太多，適合……哦對，獵人！深……賞金獵人常穿的那類衣服。”

“賞金獵人？我確實有一套，但是你穿着應該會大了一點，誒不對，你怎麼長高了一點，身材也比以前……”

男人不再說什麼，轉過身進入了裏面的房間，而安格妮絲等在原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污，思考着怎麼洗凈自己的身體。

她的周圍開始有透明的液體凝聚而出，輕輕地包裹住了她嬌小玲瓏的身體，血污被捲入漩渦之中，蒼白的肌膚顯露出來。

安格妮絲膽戰心驚地控制着這股液體，隨後輕輕一揮，液體便消失在空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男人從房間中走出來，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這是血魔的源石技藝？”

他饒有興緻地打量着安格妮絲，而女孩只是從看向了他手中的衣服，並沒有回應他。

男人只好將衣服遞給她，並對比一一介紹：

“上衣就不講了，一件很簡單的長袖，這件外套倒是很適合你，哪怕是現在的你，穿上它也會顯得有些大，不過剛剛好，它的兜帽可以完美地蓋住你的小腦袋，血魔的特徵可以被很好地掩蓋住。”

“褲子是一條七分褲，可以剛剛好和靴子搭配在一起……雖然我在這裏見到你的時候，你好像都是衣衫襤褸的樣子，但你一個女孩子多多少少還是要遮掩一下自己的私隱。”

“我這裏也不是服裝店啦，沒有那些內衣……你好歹是我的同族，店裏只有這麼一件布料相對柔軟的小一點的背心了。至於……雖然那件上衣應該可以蓋住那裏，但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把這條襪子拿走，事先聲明啊，這最初是別人換給我的，我什麼都沒動過，你可以放心地用。”

安格妮絲獃獃地抱着這身幾乎全黑的衣服，僅有着些許的紅色條紋在一團黑中格外醒目，她眼圈有些泛紅，輕聲說了聲：

“謝謝。”

“……要走了？”

“是。”

“那，注意安全。”

“……哥哥，你叫什麼？”

“巴頓斯。”薩卡茲露出了笑容，朝着門口的安格妮絲擺了擺手。

女孩記住了這個名字，她推開了門，回到了狹窄的小巷當中。

破爛的布條掉落在地上，背心上的細弔帶掛在了她潔白的肩上，連體褲襪被她笨拙地套在腿上，長袖與長褲一前一後地穿了上去，最後，她將腳伸進黑色短靴中，將帶有赤紅條紋的墨色外套穿在身上。

安格妮絲走出了小巷，全速向海灘方向沖了出去。

…………

“意外出現了……”

“未曾預料到的人出現在了擱淺的獵人身邊……”

“要不要告訴凱爾希？”

“說一下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薩卡茲適應了那些東西的血液，真是奇妙的個體。”

“我們或許可以為這個薩卡茲女孩寫一首歌，我彷彿已經預料到了她接下來的一系列故事！”

“是啊……我也感到靈感正不斷從我的腦海中湧現而出！”

四道來自未知之處的目光不再專註於奔跑在城鎮中的血魔，樂章在祂們的腦海中浮現，祂們再一次將身心投入到音樂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