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追逐
“很遺憾，你遲到了。”
凌亂的風擊潰了安格妮絲的希望，她試圖尋找着那道痕迹，可沙礫是會流動的，海水會淹沒它，風也會吹散它。
安格妮絲看着靠在長槊上的歌蕾蒂婭，對方背後的陽光是那麼耀眼，而她卻冷漠地看着自己，讓她的雙腿不自覺地顫抖。
“沒有時間觀念的廢物。”
毫無感情的聲音傳入安格妮絲耳中，她根本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了，她想到下跪求饒，這適用於之前辱罵毆打她的大部分人，這樣就只會讓她跪在原地跪一會就好了。
但對方明確說過不喜歡搖尾乞憐的她，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向對方表達自己的悔意。
“簡潔的衣服，很不錯。”
安格妮絲只感到一陣風向自己吹來，那道極具壓迫感的身影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令她沉醉的氣息就在面前，可她卻絲毫不敢有多餘的東西，只是下意識咽了下口水。
“你和其他獵人不一樣。”
歌蕾蒂婭打量着安格妮絲的穿着，將身體俯下，任由髮絲劃過女孩顫抖的臉頰，探尋着對方體內的海嗣氣息。
然而，她依舊沒有感受到。
有的只是少女在長跑后流下的汗水，而汗水的氣味竟然讓她感到了——
甜膩。
這是怎麼回事……歌蕾蒂婭緊皺着眉，她那凌厲的目光彷彿刺破了安格妮絲，而她一動也不敢動，就這樣任由歌蕾蒂婭看着自己。
蒼白的皮膚下……歌蕾蒂婭看到了一抹淡藍，她的目光轉移到了對方的眼睛上，帶有一絲殺意的聲音從口中說出：
“血魔，告訴我，你的血液是什麼顏色。”
“紅……”
幾乎是瞬間，長槊便破土而出，被歌蕾蒂婭那隻皮手套包裹的右手抓住，安格妮絲感到自己像是要被撕碎。
血液中的源石粉末開始劇烈運動，深藍自周圍湧現，如同海洋的血液化作一道水幕，但下一秒就被歌蕾蒂婭的長槊劃開，灰飛煙滅。
安格妮絲無力地跌倒在沙灘上，眼淚奪眶而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時又長出來的尖牙死死地咬着嘴唇，委屈地看着歌蕾蒂婭。
歌蕾蒂婭的長槊停了下來。
紅藍交織的血液……呵，但熟悉的氣息竟然不在其中，反而是讓她忍不下心動手的，是自己與血魔交織的氣味。
是啊……她喝的是我的血。
安格妮絲看着歌蕾蒂婭放下了長槊，複雜地看着她。
“告訴我你的名字。”
“安格妮絲。”
“鑒於你的遲到，我會在你正式入隊前再次對你進行考核，如果考核不通過，我將會直接剷除作為不穩定因素的你。”
安格妮絲調整好心態，顫着聲說道：
“好。”
正要轉身離開的歌蕾蒂婭頓了一下，她看到了女孩臉上的淚痕，以及那已經被咬破的嘴唇上的淡紅色傷口，正以飛快的速度癒合。
她抬起手，用裹着皮質手套的手指劃過安格妮絲的臉，擦乾了那些因她而產生的淚水。
安格妮絲抬起頭，歌蕾蒂婭依舊面無表情，而眼神中卻流露着她無法理解的情緒。
“證明給我，你和垃圾不一樣……不許使用你的能力，追上我。”
歌蕾蒂婭用不熟悉的伊比利亞語說著她的要求，在安格妮絲茫然的目光下，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從周圍響起，沙礫在空中飛舞，而她的面前出現了一道恐怖的鴻溝。
她要考驗我？追上她？這可能嗎？
安格妮絲動了起來，她繞過了那道鴻溝，但鴻溝的盡頭彷彿無窮無盡，一眼看不到邊。
她在刁難我嗎？
女孩奮力地奔跑着，嬌小的身體哪怕經歷了海嗣血液的洗禮，哪怕原本的血液已經與深藍交融，她的軀體也僅僅是比一位普通成年薩卡茲稍強一點。
然而這種身體素質想要追上歌蕾蒂婭是遠遠不夠的。
一定要追上她，一定要追上她。
安格妮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着這樣的想法，那道飄逸優雅的身影彷彿刻印在了她的心中，形成了一股執念。
那是她無法辨析的情感，那是她在父母的擁護下成長了四年，又在流浪中摸爬滾打了七年中，從未滋生出的情感。
女孩吃力地奔跑着，汗水滴撒在沙灘上，周圍的環境在變化，鴻溝在風中開始消散，讓她感到恐懼。
追不上了嗎……
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疲憊貫穿了她的身體，汗水浸透了她的襪子。
安格妮絲的身體不停地提醒着她停下，她的速度越來越緩慢，但她沒有停下。
她不敢停，她擔心一旦停下，她就再也追不上那個女人了。
眼前的場景開始模糊了。
女孩的血液開始沸騰，而在那其中的源石粉末，竟然很安分地任由血液流動，隨波逐流。
安格妮絲咬緊牙關，穩住了自己搖晃的身體。
她的速度發生了變化，纖細的四肢上開始浮現出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外觀看起來毫無變化，但蘊含的力量相比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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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小身體爆發的速度超越了她之前的最快速度。
安格妮絲沒有注意到，太陽早已從海岸線轉移到了她的正上方，本該厭惡陽光的她完全無視了太陽，全力地奔跑着。
她在進化。
這不是一個該發生在薩卡茲身上的變化。
安格妮絲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身體發生的變化。
沉重的身體逐漸變得輕盈起來，她下意識想生出獨屬於她的血翼，但終究是忍住了這股慾望，向著未知的遠方跑去。
時間過得很快，雙月掛在了夜幕上，皎白的月光為安格妮絲照亮了道路。
她體驗着這種像飛一樣的感覺，但也終會力竭。
安格妮絲卻絲毫感受不到身體的疲憊，哪怕已經察覺到速度的逐漸減緩。
女孩在短短的一天內跨越了過去四年都未曾走過的距離。
在遙遠的盡頭，她終於看到了佇立於終點的歌蕾蒂婭。
她的內心雀躍着，但身體的機能終於崩潰，她毫不意外地跌倒了，狠狠地摔在了沙灘上。
安格妮絲驚恐地抬起了頭，卻又立刻低了下去，她不敢看，她怕看到歌蕾蒂婭失望的目光，那她就再也沒有機會追隨她了。
她努力想要爬起，但身體彷彿已經失去了她的控制，無力感籠罩了她，一直以來忽略的疲憊如潮水般湧進她的身體各處。
肌肉的酸痛讓她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就這樣癱倒在了沙灘上，體力在一天的奔跑當中被消耗得完全不剩。
飢餓、疼痛、絕望……
她不會要我了……
海浪向她撲來，安格妮絲不知道自己臉上的到底是淚水還是海水，也許她連流淚的力氣都沒有了，也許再也沒有人可以收留她了。
黑暗開始佔據她的視野，那是不同於黑夜的黑暗，吞噬的不僅僅是陽光，還有她心中僅剩無幾的希望。
腳步聲早已傳入她的耳中，但女孩的感官都消失了，甚至無法感受到自己已經被抱起。
歌蕾蒂婭低頭看着懷中濕漉漉的安格妮絲，汗水與海水浸透着她前不久才換上的新衣服，稚嫩的臉上又出現了紅腫的眼圈。
“小哭包。”
真輕……歌蕾蒂婭讓女孩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冰涼的髮絲貼在脖頸上，她將領口往上提了提，遮住了鱗片所在。
長槊被提在手中，高挑的女人抱着虛弱的女孩，消失在伊比利亞的海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