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晉江原創首發
外面屍體成堆,唯有這間小屋,隔絕了一切血腥和殺戮。
“你怕我嗎?”忽地,他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余湛一愣,在水下循着他的手,握了上去,輕聲道:“你有苦衷。”怕他心裏有刺,她急着補充:“我不怕你。”
言曜忽然就釋懷了。
“別人怕我,都沒關係。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余湛酸了眼睛,翻過身對着他,“我知道。”
言曜低頭,冰涼的唇瓣覆上她的眼睛,啞聲問:“你不介意我殺了很多人嗎?”
她一怔,沒想到他居然把兩人都閉口不提的事在白晃晃的燈光下剖開來。畢竟這是兩人心裏都過不去的一道坎。
“我在等我的罪孽消失。”沒等她回答,言曜就抵着她的頭,認真地說,“我知道這次很嚴重,我不奢求別人原諒我,但是我很在意你的看法。”
余湛輕吻上他的唇,用自己的方式安撫着他。沒多久,他卻感受到嘴裏流進一股苦澀,像他以前吃過的橘子皮,又苦又澀。
“我不知道時間可以這麼變化多端。那些日子,我一個在地球上活着,我曾經一度認為和你相遇后發生的事都是一場夢。和你長得一樣的人住在我隔壁,每天和另一個女人挽着手,舉案齊眉。我覺得自己快瘋了。阿曜,你看,我已經離不開你了。哪怕你被世上所有的人唾棄,我也是站在你這邊的。以後,你要死,就死在我手上,然後我下來陪你。好嗎?”
你要結束生命,就由我來幫你。
反正我們會死在一起。
世上最堅貞的愛情,大抵如此。初中的時候,她就很嚮往白頭翁的愛情,伴侶死後,剩下的一方會哀鳴,竭血而死。余湛愛着的這個男人,已經讓她產生超過愛情的疼惜了。她對他,不僅有愛,更有憐。許諾一輩子的人,哪怕死,她也要跟在後面,做一對人類中的白頭翁。
這個時候,夫妻倆都沒矯情了。既然許諾了生死,兩人就要共同面對;接下來,他們只需要做着最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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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機都弄過來完了?”司霖環顧四周,冷聲問。二十多架dc戰機,沒落下一架。他冷笑,心想這些人可真是夠本事的。
席川無語地閉上眼。
北辰站出來,眼神同樣冷漠:“是我做的。”
司霖咬牙,沒忍住,一拳給他揮過去,低吼:“虧你跟了言曜這麼久!”
北辰一個趔趄,差點撞在石壁上。他冷冷地勾起唇角,不甘示弱地回了一拳,兩人很快扭打起來。席川給肯司使了個眼色,對方點頭,沉着臉走過去制住兩人。
“事情都這樣了,搞窩裏鬥有意思嗎?”肯司分開纏鬥中的兩人,粗聲粗氣地斥道。
北辰擦着嘴邊的血跡,半倚在石壁上,喘着粗氣,“言曜瘋了,你沒看他殺了多少人嗎?留着戰機,讓他過來繼續殺人?我看你們也瘋了。”
司霖沉着臉,走過去就是給他心口一腳。
“跟了他那麼久,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他斜睨着地上的男人,不屑地斥責。
席川攔住司霖,搖頭:“人之常情。”這裏的人,沒有幾個不想言曜死。如果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北辰或許是在保言曜的安全。畢竟這個時候,誰都不知道言曜的現狀。
司霖臉色變得複雜起來,片刻后,轉身離開。
南星嘆氣,走過去扶起北辰。後者拒絕:“謝謝,不用了。”
她扶額:“何必呢?”
北辰吐出一口血沫,目光諷刺地看向她:“南星,我說不用了。”他甩開她的手,擦擦嘴角,疲倦地坐下來,低垂着頭,讓人看不清心思。南星眸色一黯,她是有幾分硬氣,這下熱臉貼了冷屁股,心裏自然不好受。
眾人見這幾個領導層的人物都不歡而散,一個個都愁着眉,坐在山洞裏,遙望着遠處黑壓壓的乾屍。那群“怪物”里,或許有他們的親人和朋友。其實從內心深處來講,他們十分贊同北辰的做法,畢竟言曜已經成魔,誰都不想冒着生命危險讓他重新加入這個團體。
是夜,狂風又起。
和山洞隔了大半個塔斯的地下基地,夫妻倆正在做着最後的準備。
余湛將防護衣穿上,拿起地上的壓縮包,隨後將酒一一撒在屍體周圍。言曜剛從戰機停放處過來,見到這一幕,眉心緊擰。
“我們得靠步行過去了。”言曜見她閉上眼,對着屍體做了一個祭拜的動作,隨口找了個話題。
“能理解,他們都怕你了。”她睜開眼,打趣道。
言曜走過去,執起她的手:“我們走吧。”
外面狂風大作,從基地出來時,天已經黑透。
兩人雖然穿着有驅動功能的防護衣,但在這麼惡劣的天氣條件下,還是感受到行走的困難。環境蒼涼,天地茫茫,遠處一大群黑壓壓的屍體正朝這邊遷徙過來。
“這裏大概是被掩埋的東區。”言曜邊走邊說,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余湛雖然不怎麼了解塔斯的地形,但從遠處已經荒廢的城市來看,這裏的確是東區沒錯。
走了大概四個多小時,兩人來到一處制高點,在兩塊巨石的空隙里停下來過夜。
這裏形成了一塊天然的屏障,背後大概有五米深,前方擋着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基本能遮住外面的風沙。跨進去后,言曜從壓縮包里拿出毛毯鋪在地上。
安頓好一切,余湛拿出水和食物。她盤腿坐在地上,將水遞給旁邊的人。
石壁上的碎屑已經被言曜清理乾淨。在這擁擠的一方天地,亮起了最溫暖的燈光。儘管外面溫度奇低,但這裏有着融融暖光。
他眉眼溫柔,看着她大口嚼着壓縮食物,把水瓶遞了過去。余湛擦擦嘴,問道:“你不餓嗎?”
言曜躺下來,他腿長,毛毯過小,所以只能曲着。
“暫時還不餓。”
余湛皺眉,將自己啃了一半的肉乾遞到他嘴邊,“張嘴。我知道你吃東西很挑,不過也要保存體力啊。”
他看了一眼她咬過的痕迹,乖乖張嘴,藉著她咬過的一邊,撕下來一塊,慢條斯理地嚼着。她這才滿意。
吃飽喝足,兩人相擁躺下來休息。走了幾個小時,腿有些發漲,他把她的腿攬上自己的腰部,大手緩緩按摩着她不適的地方。
余湛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問他:“那天……你是怎麼控制住自己的?”
明明都是要殺盡天下的模樣,到了她這裏,卻瞬間澆熄火苗。別說什麼愛情的偉大力量,她可不信那些。雖然她當時覺得是他見到了自己,所以才一時收斂了殺戮之心,可事後下來想想,根本說不通。
言曜若有似無地嘆了一口氣,將她更緊地擁在懷裏。
“塔斯防護圈外的,有我當時製造的一個能量團。當晚睡着之後,你被捲入了仿真空間,我怎麼都找不到。後來,我偶然間發現自己可以操控那個東西;由於還不熟悉,它反噬了我體內的能量,加上……還有一些原因,我在平行空間裏找了很久,最後才找到你。只是實體已經發狂,也就是說,殺人的我只是一具空殼。”
“你回來后,我從某個隧道跟着回來,恰好……”
余湛心臟狂跳,“也就是說,如果我早一步,也會被你殺對嗎?”
言曜怕她心存芥蒂,急忙解釋:“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的。那天只是個意外。”
她摟緊他的頭部,點頭:“我知道,又沒怪你。傻子。”
她頓了一會兒,又問:“我為什麼會被捲入那個空間,是司戰在作怪嗎?”不知為何,提到這個名字,她已經心如止水。
“不是。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
此刻,外面的風漸漸消停下來。兩人安靜地躺在一起,卻被外面的腳步聲和哀鳴聲弄得有些睡不着。
黑漆漆的荒漠,一大群漫無目的飄蕩的屍體,正朝西邊遷徙。走過之處,飛沙走石。
言曜關了燈,低聲問她:“睡得着嗎?”
“……有點吵。”她嘟噥着,雙手雙腳纏上他的身體。身下雖然鋪着厚厚的毛毯,但還是能感覺到石頭硌人。言曜乾脆將她放在自己身上。可這樣的姿勢,她更加睡不好。
兩人的氣息交纏着,漸漸有了幾分曖昧。她湊上去親了他的一口,“晚安,老公。”說完,乖順地趴在他身上,出人意料地,睡意很快就襲上來。
言曜雙手搭在細腰上,扳過她的下巴,將唇貼了上去。仔細撬開她的唇舌,兩人灼熱而纏綿的氣息交纏在一起,他像嘗着最美味的食物,樂此不疲地輕咬她的舌頭。她嚶嚀一聲,整個身體都附在他身上。
“還親……睡啦。明天還要趕路。”余湛退□子,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
感覺到身下有個熟悉的東西抵着自己的柔軟,她尷尬地又往上挪了幾分。
“我不會碰你,乖乖睡覺。”半響,他拍拍她的背部,將頭埋進她的頸部,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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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風沙消退了不少。言熠瞞過眾人,獨身一人走出山谷,沿着已經分辨不出樣子的河谷來到一處亂石嶙峋的小山坡上。
身上的藍色小背心已經被汗濕,可他還是堅持前行。
正午的溫度大概有四十度左右,熱浪滾滾,一股帶着腥氣的風吹來,沙子猛地灌入口鼻內,他佝僂着腰乾嘔咳嗽了許久。
突然,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隔着**辣的空氣,傳入言熠耳中。他轉身,一個長着濃密絡腮鬍的男人出現在自己身後。
這個男人,他認得。山洞裏的一百來號人,他都記住了面孔。他應該是某個科研室高層里的人。
溫度漸漸升高。
男人乾澀的嘴唇發出怪異的聲音,動作帶了幾分輕佻,大掌放在皮帶上,緩緩解開。他的眼裏迸射出噬血的光,透過黏人的空氣,讓言熠一陣噁心。
“言曜這個王八羔子,今天殺不成他,搞搞他的兒子也是不錯的……”很快地,男人骯髒的想法被他讀了出來。言熠皺眉,往後退了幾步,小小的身體抵在石塊上。
無疑,這是個在這次災難中心靈極度扭曲的男人。言曜的殘忍殺戮,讓他心底長期積累的仇恨在最近迸發出來,作為科研團的高層人物,一直隱藏着自己內心的骯髒。直到今日……
人性的脆弱和醜陋,在死亡面前,矛盾至極。
醜陋的東西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氣中,他的眼神變得扭曲、陰暗、興奮,全身被感官和**主宰,仇恨使他的瞳孔放大,稚嫩的小臉在他看來就是一道美味的大餐。
言熠忍住噁心的衝動,淡定地轉身,從側面離開。。
誰料到,背後突來一陣刺痛讓他眼前模糊。一股混雜着濃濃荷爾蒙的臊腥氣息傳來,他全身的肌肉都軟了下來,就連意念力也無法使用。
這個該死的男人居然是有備而來!言熠覺得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泥沼,倒下之前,他看見了前方佈滿的荊棘,荊棘里伸出無數只手。
他要被拖進去了。
步伐略顯倉促,男人撲了上去,嗅着他臉蛋的香氣……
……
余湛在沙里寸步難行,心臟猛地一陣抽搐,最後跪在地上,嘔吐起來。心慌、氣短,像帶着腥氣的海水一般用來,嗆得她胸腔發疼。
“怎麼了?”言曜放下手上的工具,蹲下來扶起她。
“不知道,只是突然很不舒服。”余湛喝了一大口水,這才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