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卸甲
熊大等人返回披雲城的時間,比許青梧預想中要早很多,因而臨近下午,許青梧便帶了黑子前往三十裡外的秦兵軍營。
披雲城以北三十裡外,萬餘秦兵紮寨安歇,正等着二皇子的回信。
此次圍攻披雲城的將領名叫方佑,是那位大將方晨的兒子。
方佑在帳中與副將喝着悶酒,喃喃嘆道:“此次二皇子費盡心機給咱們創造條件,結果卻是這麼個樣子,還真有點怕二皇子的回信。”
副將年紀稍大,看起來要沉穩許多。
他喝了口酒,咧着嘴說道:“其實吧,我是不支持這次行動的,這可不是馬後炮。那許青梧兩萬餘人的戰鬥力如何,眾所周知,就算引開了這些兵馬,可城裏的力量也不容小覷啊,先前咱們也對披雲城下手過,來的人雖沒這次大張旗鼓,可實際上也不算少了,還都是個頂個的好手,高手!結果呢?呵……”
方佑憤恨道:“叔,照你這麼說,我爹的仇,大皇子的仇,以及那數十萬將士的仇,都不報了嗎?還有前些日子在山林中死掉的近萬人,他們的仇都不報了嗎?!”
副將輕笑一聲,說:“你既然叫我一聲叔,那我就給你指條路。”
方佑眼睛隨之亮起,緊盯着年邁的副將。
只聽副將沉聲說道:“如果你是為了報仇,那我勸你還是趁早回去,披雲城這地方對你來說,可不是僅僅是龍潭虎穴,那是死路一條。”
“為什麼?!”方佑吼道。
“為什麼?”
副將呵呵一笑,“因為許青梧睚眥必報,咱們已經攻城了,他也就不會再忍讓。”
方佑冷笑,一臉不屑地說:“這不廢話么,有區別嗎?”
副將也不惱怒,正色解釋道:“事情鬧這麼大,咱們還失敗了,你若還想着報仇,將仇恨掛在嘴邊,許青梧肯定不會給你活路。你問我區別,區別就在於這是私仇,還是披雲城與大人物之間的博弈,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
方佑不說話了,直愣愣地望着手中的酒盞,發起了呆。
事已至此,他們之所沒退是顧忌二皇子不敢退,也顧忌許青梧會不會反了,此事且先不說二皇子想怎麼善後,就目前形勢來看,也只有他們將這事往二皇子,甚至陛下身上靠,他們才有機會活着回去。
因為每個人嘴上雖將披雲城當做威脅,可許青梧對大秦,對子嬰如何,大家心裏也都有桿秤,曉得輕重。
良久。
方佑走到副將身邊,痛哭道:“叔,那你說說,我爹的仇怎麼辦。那可是殺父之仇啊。”
副將一把扶起要跪地的方佑,嘆息道:“你還沒看明白如今的形式啊,要報這仇說簡單也簡單,說難吧也如登天。關鍵就在一個字,等!”
“等?”
方佑緊盯着副將,“等到什麼時候?今後三皇子真要上台,我可就半點機會都沒了啊。”
副將搖頭笑道:“三皇子雖獨得陛下寵愛,但真要他坐上皇位了,許青梧肯定第一個死,因為許青梧知道太多了。我之所以讓你等,是因為咱們要學會借勢,借陛下的勢,漢中王的勢,咱們收拾不了許青梧,難道陛下和劉季就沒辦法?只要他們真的對披雲城出手,咱們跟着痛打落水狗就是了,沒必要自己站在最前面。”
他拍了拍若有所思的方佑,笑道:“耐心等着吧,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得先保全自己才行。”
就在此時,二皇子的回信來了,信中只有一個字:撤!
兩人對視一眼,皆如釋重負,可心中剎那的喜悅過後,又都同時記起了此時還躺在披雲城下的那數萬兄弟。
“算了!連夜撤吧!”
副將最終說出了這句心照不宣的話。
方佑苦笑着點了點頭。
就在大軍準備返回仙人關時,許青梧突然來了,雖然對方只有兩個人,可卻這讓萬餘秦兵如臨大敵。
方佑聽聞消息后,面露苦澀道:“終究還是追來了。”
副將略一想,正色道:“我看應該不是報仇來了,否則許青梧過來時,咱們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已經被俘虜了。鎮定,我先去探探口風,你做好應對的準備。”
“一起去吧,也沒什麼好準備的。”
方佑苦笑。
副將一愣,顯然也明白了過來,自己這邊再準備也不是披雲城軍團的對手啊。
片刻后。
“你就是圍攻我披雲城大軍的主帥?”
許青梧打量着方佑。
副將一聽話頭不對,再看方佑的神色,便立即接話道:“許城主,我們也是奉命辦事,此前實屬無奈。我們已接到二皇子的消息,要撤了,還請你行個方便。”
“這就走了?不是要抓項羽么,你沒進去看看,那怎麼成?”
許青梧笑呵呵說道。
副將心中一驚,來者不善吶!
方佑卻十分硬氣地問道:“許城主當真讓我們進去看看?”
許青梧一挑眉,望着副將。
這愣頭青有點不按套路出牌啊,真當我披雲城是那麼好進?我就算把項羽帶到你面前,你敢帶走?
副將趕忙打圓場道:“許城主說笑了,咱們就是奉命辦事,如今二皇子要我們撤了,我們自然也得按軍令行事,豈敢再去叨擾?若有什麼話要我帶回去,您不要客氣。”
黑夫認真看了方佑半晌,此時靠近許青梧輕聲提醒道:“這年輕人是方晨的兒子。”
許青梧扭頭滿是詫異地瞅了眼黑子,隨即忍不住多看了方佑幾眼,卻沒說什麼。
對於方晨他沒什麼好說的,畢竟雙方只是立場不同而已,也沒什麼深仇大恨,眼下這小子要報仇也在情理之中,可他若不知死活,能力不夠還要惹事,那就怪不得我了。
方佑直盯着許青梧,目光絲毫不讓。
副將見氣氛莫名緊張起來,便笑道:“許城主所來為何?若是需要帶話,討要賠償,那您說個數,我保准給二皇子帶到。”
他早就聽說許青梧也是個商人,因此決口不提披雲城報仇一事,只管將髒水往二皇子身上潑,再以利誘之。
許青梧一看這人是個軟骨頭,也沒了什麼打壓的興緻,畢竟沒快感,況且也知道是誰指使,因此他隨即給黑子一個眼神,黑子上前一步,逼得那兩人同時退了數步,且左手不經意間按在了刀鞘上。
黑子面露不屑,譏笑道:“天亮之前把披雲城下打掃乾淨,否則就別走了。”
“你……”
方佑努力,可副將立即擋在他身前,笑道:“這事好說,我這就帶人去收殮屍體,不用天亮之前,兩個時辰足矣。”
許青梧沒再多說,帶着黑子轉身便走。
副將抹了把額頭細密的汗珠,喃喃嘆道:“他娘的,得虧昨天許青梧不在城裏,否則咱們可能當場就全軍覆滅了。僅是一個隨從都這麼厲害,看來二皇子也是拿我們當炮灰來了啊。”
方佑雙手負后,將那雙微微顫抖的手隱藏起來,強做鎮定道:“派人去收斂屍體吧,早去早回。”
當副將親自帶了一萬人趕到披雲城下時,不僅城頭圍滿了人,就連城外還有兩隻隊伍。
“蕭何?他怎麼來了。”
副將望着遠處許青梧身邊的人影,頓時眉頭緊皺,可對方壓根沒理會他這邊。
有小卒縱馬而來,遠遠地便喝道:“來者卸甲,放下兵器,收殮屍體后,速速離去!”
副將一臉為難,卸甲就罷了,還要放下兵器過去,披雲城的人突然發難怎麼辦?豈不是任人魚肉?“卸甲!卸甲!”
城頭的披雲城守軍見秦兵毫無動靜,便齊聲喝道。
副將瞅了眼許青梧,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而蕭何卻是沖自隊伍那邊招了招手,於是他趕忙傳令:“卸甲!將兵器留下后,速速收殮屍體!”
在三萬餘人的注視下,這群手無寸鐵的秦兵,前後僅用了一個時辰,不但將城下的萬餘屍體收斂,就連碎石血漬都清掃的乾乾淨淨。
許青梧放任他們離開后,這才沖匆匆趕來的蕭何一擺手道:“遠來即是客,請!”
蕭何早被那城內源源不斷運出的屍體所震驚,此時許青梧一說話,這才回過神來。他先是望了望身後臨時拼湊的一萬將士,吩咐手下讓他們在城外紮營,這才跟着許青梧進了城。
許青梧對此也沒多說什麼,只吩咐黑子稍後送些酒肉出來。
於此同時,項羽在三娃的陪同下,終於抵達了邛都,金剛及徐士俊親自設宴款待。
酒過數巡后,項羽沉聲道:“許城主的安排諸位都知道了吧?”
徐士俊笑道:“略有耳聞,這事你找金剛聊即可,我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
金剛接話嘆道:“探路的工作也基本完成了,其實早就有這麼一條直搗黃龍的水路,先前我們一直沒注意而已,得虧城主提醒。”
“哦?他這麼神?”
項羽一臉驚訝。
徐士俊笑而不語,顯然是早習慣了。
金剛也沒多解釋,只笑道:“路雖然找到了,可此事難點不在此處,咱們事後如何脫身,這可得提前想好了,畢竟咱們這裏去南越國都城番禺,路途也遙遠的很。”
項羽聽罷,擺手道:“這你不用擔心,來前許青梧都告訴我計劃了,聽我安排便是。”
金剛點頭道:“那好,待您休息兩日後,咱們立即出發。”
“不了,咱們明早就走,許青梧那裏時間很緊。”
項羽沉聲道。
(手指受傷了,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