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透露信息
卡卡尼亞緊緊地攥住了馬庫斯的手，那模樣像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天啊，您看起來這麼小，還這麼瘦……連外套都不合身，他們怎麼能虐待兒童呢？”
“不如這樣，您辭了這份工作，來我的診所當助手如何？您的觀察力和洞悉力，是我們這一行很需要的，因為我們的職責正是從隻言片語和模糊不清中發掘事實……”
菲利普在一旁看着卡卡尼亞的行為，默默地搖了搖頭。
這算盤打得，他在人聯都聽到了。
“那，那個……書……”
馬庫斯禮貌而僵硬地試圖抽回手。
但卡卡尼亞熱情不改。
“先不要去管那本書了！這是一門富有生命力的新興學科，您這樣的年輕人一定會感興趣的！……要不我們去裏面坐下，瞧我，都忘了給您倒杯茶！”
天啊，她就像一隻喋喋不休的綠色鸚鵡……
馬庫斯在心裏默默祈求着霍夫曼女士可以順着她使用的“蛛尾巴”的方位尋過來，或者菲利普先生可以過來幫一下她。
（蛛尾巴：一種如蛛絲般纖細的隱線，通常配合著“砰砰孢子”一起使用，為拉普拉斯的神秘術感知道具）
菲利普果然不出所望，上來制止了卡卡尼亞那誇張的行為，帶着馬庫斯坐了下來。
突然，馬庫斯來自基金會的通訊器響了。
霍夫曼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馬庫斯，‘蛛尾巴’告訴我你的方向了——怎麼這麼遠，你在哪裏，為什麼會有神秘術波動？！”
“我在和目標……我和卡卡尼亞小姐在一起，在她的診所——我沒事，調查很順利！您——”
“——在那裏等着我！保護好自己，聽到了嗎？”
“呃，好......其實菲利普先生也在......”
“好好聽菲利普的話，我現在就過去！”
馬庫斯用餘光瞄着正在感慨的綠色女士，輕輕撲了下裙擺。幾乎不可見的隱線落在了綠色織物上。
“那是您的上司嗎？”卡卡尼亞問道：“她可真嚴厲，我合理質疑基金會在非法雇傭未成年人——”
“不，霍夫曼女士她……其實很溫柔。”
她抬起頭，試圖進一步轉移醫生的注意力。
卡卡尼亞不置可否。
“總之，你也看到了——我、我的診所、我的神秘術——我的一切已經向您展露無遺。或許這可以打消您的疑慮了，馬庫斯小姐！”
“……我還有一個問題。”
“請說。”
“關於……‘魔圈’。”
“噢？難道您煞有介事跑來，就是為了這個嗎？”卡卡尼亞誇張地抬起手，在軟椅上坐下：“那您真是問對人了——我就是‘魔圈’的創始人！”
菲利普拿着熱茶的手頓住了。
而馬庫斯剛把熱茶放在嘴邊，就險些被燙了個滿懷。
菲利普看了馬庫斯一眼，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給了馬庫斯。
趁着馬庫斯擦拭流下來的茶水的時候，菲利普接過了對話的主導權。
“卡卡尼亞小姐，我們想知道‘魔圈’創立的目的是什麼。”
在菲利普看來，這個所謂的“魔圈”，其實就是重塑之手的一個附屬組織。
他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
就目前菲利普得知的情報來看，他所見過的這個組織里的成員中，除了卡卡尼亞之外，其他人的身上都具有重塑特有的神秘學能量。
就連“卡卡尼亞”這個名字，也是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名字。
“它只是我們幾個常在一起喝咖啡的朋友，出於興趣創立的小團體，完全合理合法，沒有任何邪惡！”
卡卡尼亞以為這些政府老爺想對自己創立的組織下手，激動地說道：“我們致力於改善維也納神秘學家的處境——比基金會更關心！”
“我們馬上會開展一場公益性質的畫展，將所有募捐所得用於幫助下層神秘學家取得許可證——這本該是你們的工作！”
她的話語驟然尖銳，又在意識到談話對象后止住話頭。
“我很高興您對於基金會的批判，卡卡尼亞小姐。”
菲利普平靜地看着卡卡尼亞的臉，好像剛才的話語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人聯的目的之一，是促進神秘學家和人類的融合發展，但這不是我們目前的目標。”
“人聯，對了......人聯！”
卡卡尼亞好像想到了什麼。
“《拯救》，您們應該有印象吧？”
菲利普和馬庫斯都點了點頭。
“那是西奧菲爾生前所繪的最後一幅畫——以黃金島為主題繪製的。”
她垂下頭，給茶杯添上新的茶水。
“那可真是個不得了的大新聞……愛琴海上的隱秘島嶼，古老而獨立的神秘學家聚落，奇特的洋流和磁場，只存在於傳說里的神秘動物，以及現代的陰影對它的迫近……”
“當然了，我也是道聽途說。人們說什麼的都有……軍事基地，神話王國，天啟神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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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們——才是對它最了解的人。”
“——嗒。”
卡卡尼亞放下茶杯，她的目光空前冷靜。
“兩位，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了您們。如果您們信任我，我希望你們也可以告訴我一件事——那座島上是否真的有我們的同胞？如果有，他們又如何在時代的洪流中保全自己？”
菲利普沒有回答。
而馬庫斯聽到了卡卡尼亞的問話，眼睛微微瞪大，隨後目光躲閃：“……抱歉，卡卡尼亞小姐，我不能……”
“我只是想問這個問題！作為一個倖存的神秘學家！作為一個人！”
卡卡尼亞將目光轉向了出聲的馬庫斯：
“如今歐洲的軍火公司將巴爾幹半島當成試驗場，在上面試驗他們的新式武器——那座島也是因此被發現的。”
“您隸屬於官方機構，您一定知道些什麼。拜託了，我只是想知道——在世界上的這個角落，是否還有我們的同胞在默默經受着苦難，無法發聲，也無法得到任何幫助。”
“......”
一陣長久的沉默。
“好吧，當然，您畢竟還是基金會的職員——我不該問的，抱歉。”
“只是我希望，至少，至少在這樣無藥可救的官僚體系中，仍能有一位清醒的人。不要認為那裏只有一群精神失常的瘋子……一如神秘學家這個群體千百年來承受的污名。”
“——不是的，我們不是瘋子！”
馬庫斯突然大聲地反駁起來。
她攢緊了衣角，顫抖地抬起頭來。
“我，我個人也認為島上的神秘學家並非瘋子！”
“馬庫斯小姐？！”
“……卡卡尼亞醫生，我知道既定的不愉快難以消除，但並非所有人都同意卡爾先生的做法。”
“我來自基金會總部。那裏有很多人和你們一樣，正在為神秘學家的合法權益奔走。”
“在關心同胞這一點上，我們沒有根本的分歧。維護神秘學家的權益，以及世界的和平和秩序……這正是基金會成立的初衷。現在，我們也在為此努力着。”
心跳得很快。
她不該這麼做的……可是，可是，她也做不到對這個問題視而不見。
這或許也是值得的！她的“閱讀”告訴她，這個盟友是值得的。她們沒有根本上的分歧。
只是透露這一點無關緊要的信息的話……如果這樣就能彌合立場上的鴻溝的話——
“馬庫斯。”菲利普將手放在了馬庫斯的肩膀上，注視着她，用眼神示意她應該停下來她的講述。
他清楚基金會的規章制度，繼續說下去，可能會給她，甚至給霍夫曼帶來一些麻煩......雖然她已經透露了一些東西了。
給予一些猜測的肯定，同樣屬於透露信息。
接着，菲利普收回手，又對卡卡尼亞說道：
“卡卡尼亞小姐，人聯的軍隊已經在那座島周圍佈設下了精密的防禦，人聯會確保那座島上神秘學家的安全。”
菲利普只能儘可能地在許可的範圍之內解答着卡卡尼亞的問題：“請相信人聯的實力。”
“……”卡卡尼亞聽着兩個人的話，微微低下了頭。
隨後，她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非常感謝你們，向我說明這些......”
“唔……？！”
馬庫斯得到了一個擁抱。
“如果您不是在基金會的話，我想我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您沒有說謊——我不會錯看年輕人心裏燃燒的火焰。‘魔圈’也是因此聚集在了一起。”
“但我也不會改變對既定機構的看法。”
“不過我又想了想，朋友嘛，總是在哪裏任職的都有……”
“還有菲利普先生，很感謝您在分離派之家中的出手相助，同時也很感謝您剛才對我透露的信息。”
菲利普微微搖頭，示意不用謝。反正這些信息也不過只是一些人聯對外的公開信息，卡卡尼亞肯定也清楚，只不過是想找到一個官方的人確定而已。
“對了，您們看起來對‘魔圈’很感興趣。”卡卡尼亞好像想到了什麼：“我們的場地很開闊，酒水和點心也很充足......”
“我想邀請您們明天來分離派之家，參加我們的開展儀式。”
“順便，我們可以之後再聊聊其他相關的事情。”
“……那太好了！”馬庫斯得到了一些收穫，頓時大喜過望。不過隨後，她又有些扭捏地說道：“但是……我的導——我的‘上司’——”
“唔，這確實不好處理。鑒於您的年紀確實需要一名監護人，在此之前又向我說了‘她很溫柔’……”
“——好吧，如果您要帶上她，我也不介意。畢竟這是法律。”
“親眼目睹我們究竟是在做怎樣的事業……也有助於消除你們對我們的誤會。”
卡卡尼亞又給了馬庫斯一個擁抱。
隨後，她鬆開了手，轉身取出紙筆，手寫了三張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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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接下來我就得通知海因里希，告訴他我為何又發出去三張邀請函……”
“啊，糟糕！”卡卡尼亞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急忙起身：“我接下來還有一場診療！我差點忘記了時間，很抱歉不能再和您多說幾句——不，我知道您想問什麼，關於患者的信息我是不會透露的！”
卡卡尼亞自顧自地搖了搖手指，她的思維顯然已經飄到了未來的診療上。
她匆匆蓋上鋼筆蓋，將邀請函遞給馬庫斯。
“那我便不留你們了。再見了，可愛的政府小姐，和菲利普先生！”
“——‘魔圈’歡迎您的到來！”
“噢！我，我這就走……”馬庫斯連忙起身：‘謝謝您，卡卡尼亞小姐。’
菲利普也跟着起身，向著卡卡尼亞微微躬身，跟上了馬庫斯的步伐。
就在他們走到門前的時候，門適時地開啟了。
門外，伊索爾德看着菲利普和馬庫斯，疑惑地歪了歪頭。
馬庫斯沒有停下腳步，向著來人輕輕頷首，就離開了卡卡尼亞的診所。
而菲利普則是眯了眯眼睛，將衣兜里振動幅度隨着伊索爾德的靠近，而越來越大的能量探測器給暫時關閉，轉過頭來對着卡卡尼亞問道：
“卡卡尼亞小姐，稍後您是否需要我的幫助？”
“幫助？”卡卡尼亞明顯的愣了一下。
隨後，她想到了在分離派之家中出現的游靈，陷入了猶豫之中。
在認真思考過後，她看了看自己在診所中佈設下的鏡子“術陣”，對着菲利普搖了搖頭。
“很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認為我有一定的能力解決它們。”
菲利普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徑直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