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鏡面與提燈
菲利普和馬庫斯隨着卡卡尼亞的腳步，從窗戶逃離了施瓦茨的診所。
他們在繞來繞去的街道小巷中穿行，最終來到了甩開了身後衛兵的追擊。
隨後，卡卡尼亞帶着他們來到了一處看起來有些破敗的街道上，並在和一名名叫伊里奇的小販發生了交談。
伊里奇是一名神秘學家，從小就和與卡卡尼亞類似的神秘學家孩子們在這條街上長大。
在他的口中，馬庫斯得知了維也納的中下層神秘學家們是怎麼生活的。
很顯然，他們日子過得並不好。
即使是在這個象徵著“藝術”、“包容”的城市，擁有着超出常人力量的神秘學家們，也是受到管控的存在，特別是他們這些沒有權勢的神秘學家們。
“可以了，伊里奇。”卡卡尼亞對着小販伊里奇使了個眼色，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的想法。
“哦，好的，好的……再見了，卡卡尼亞和——政府的小姐，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小販點了點頭，快步離開了。
隨後，卡卡尼亞轉頭，看着馬庫斯和菲利普說道：
“我很感謝您的幫助，政府小姐，和這位不知名的先生。不過目前我也同樣幫助了您——被衛兵發現對你們來說也不是那麼好擺平的，不是嗎？咱們扯平了！”
“所以你們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雖然卡卡尼亞並不知道這兩個人具體的關係，從這位先生的表情里也看不出什麼，但是從這位政府小姐的面部表情和剛才的言語中，卻可以認識到這兩個人至少是認識的。
“我們是......”
馬庫斯剛剛開口，就被卡卡尼亞打斷了。
“噢，我知道了。是卡爾先生叫你們來找我要行醫許可證的，可您好歹也休息兩天吧！”
“以先祖的名義發誓，我做的是百分之百的神秘學營生，絕沒有一丁點和科學以及醫學沾邊的成分！”
她提出了疑問，卻並沒給回答的空隙。卡卡尼亞湊近了馬庫斯，懷疑地推了推眼鏡。
“難道你們不睡覺的嗎？難道你們沒有個人生活的嗎？這個月已經是第十次了，上帝在工作六天後還會休息一天哩！”
“我有世襲的神秘術使用許可，這沒什麼不光彩的，收費也很公道，從沒有哪位顧客來投訴我……”
“卡卡尼亞！”菲利普的神色陰沉下來：“耐心聽完別人的話，是一個人最基本的禮貌。”
“我明白你現在因為施瓦茨和伊索爾德的事情心裏很煩悶，但是你身為一個心理醫生，更應該知道應該怎麼調節自己的情緒！”
“況且，我們不是來檢查你地許可證的。”菲利普輕輕觸碰了一下低着頭的馬庫斯：“馬庫斯，對吧？”
“嗚......是、是的。”馬庫斯吸了吸鼻子，將快要冒出來的眼淚憋回去，解釋道：“唔，是這樣的……您自稱卡卡尼亞，可是，我知道您的本名叫克拉拉……”
“噢，沒想到基金會也有我的讀者——這真叫人快活！”
卡卡尼亞看起來有些吃驚，隨後恢復了鎮靜：“是的，我是克拉拉！但是政府小姐，您不覺得這個名字很風趣嗎？海因里希——噢，他是我的一位朋友，他給了我一本書，使我受益匪淺。”
“……！”
馬庫斯和菲利普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震驚和興奮。
“這麼說，您確實拿到了那本書，從朋友那裏……”
年輕助手緩慢地深呼了一口氣。
“我……很感興趣，您可以帶我去看看它嗎？”
卡卡尼亞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
她應承了馬庫斯的請求，並準備帶領他們前往自己的診所，去那裏“看看書”。
“好吧，兩位基金會的‘大人物’們，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那本書，請跟我來。”
“謝謝您，卡卡尼亞小姐。”馬庫斯害羞地向著卡卡尼亞點頭致謝，並解釋道：“不過，菲利普先生並不是基金會的人。”
“嗯？那他是誰？”
菲利普向前邁出一步，主動向卡卡尼亞伸出了手：“我來自人聯。”
......
卡卡尼亞的診所門前。
“真叫我意外，馬庫斯小姐，您對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化流行竟然如此了解！”
“還有菲利普先生，雖然據您所說，您是一名德國人，但是您對於世界各地的學識卻豐富的令人驚訝。”
“我原本以為基金會和人聯裏面要麼是腐朽的官僚，要麼是冰冷的獃子……”
卡卡尼亞終於摸到了鑰匙。
“請進！希望您們不介意這裏的混亂。相比帝國的行政系統，它還是很整潔的……”
比起診所，這裏更像是一個工作室。
房間裏四處散落着未完成的畫作、顏料、舞台佈景道具和海報。
以及鏡子，很多面鏡子。
看到房間內的裝潢之後，馬庫斯走了進去，而菲利普則是悄悄將自己的靈能用靈能石回滿，給自己用靈能釋放了一個心靈屏障之後，才邁步進入房間。
“噢！這些舞台道具是海因里希放在這的，他在柏林真是學了不少好東西回來！”
卡卡尼亞熱情地招待了兩人：“隨便坐。我去給你們倒杯茶，再幫您找找那本書……”
“不了，卡卡尼亞小姐，我還需要回分部報到。”馬庫斯沒有坐下，只是對着卡卡尼亞連連擺手，說：“我只需要確認您擁有那本書就好了，不是從他人口中複述，而是親手……”
“唔！”
診所里窗帘緊閉，鏡子卻強烈閃爍了一秒。
“是卡卡尼亞的神秘術？”
馬庫斯連忙抬手捂住眼睛，向門外退了一步。
卡卡尼亞快活的聲音從一邊傳來。
“……噢，瞧您！政府小姐，別太緊張，這只是個無傷大雅的安保措施，平時我還會收錢哩！”
“‘請看看這面鏡子，它會映出您內心的光景’……神秘學家千年不變的小把戲，從羅馬帝國時代傳承至今......”
“說到這個，政府小姐——您是怎麼發現那把手槍被做了手腳的？是您的神秘術嗎？”
也許是心理暗示——鏡子的閃光愈發晃眼。
調查員戒備起來，她握緊提燈，在第一時間做好了戰鬥準備。
卡卡尼亞的語氣依然和緩，彷彿是在撫慰自己的有應激創傷的病人。
“我對此非常感興趣，請放心——我會控制好力道的......”
卡卡尼亞突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盯着她看的菲利普，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等等，菲利普先生，你為什麼沒事？”
“我有着自己的防禦措施。你無需在意我的存在，繼續你的動作。”
菲利普看出了卡卡尼亞沒有傷害馬庫斯的意思，也就沒有去管卡卡尼亞的動作，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卡卡尼亞不用管自己。
讓這一位初出茅廬的新手調查員吃點苦頭也不錯，就當是幫霍夫曼女士教導一下新人了。
他其實也很好奇，馬庫斯究竟有什麼本事，能夠當霍夫曼女士的學生......他對此確實有些羨慕。
他雖然是人聯的人，但還是很仰慕霍夫曼女士的......呵呵，就當是仰慕吧。
而卡卡尼亞看菲利普沒有阻止她的意思之後，也就按捺住心中淡淡的不安，繼續使用着光學影像，來干擾着馬庫斯的行動。
不過，馬庫斯在聽到菲利普的聲音之後，就逐漸冷靜了下來，拿着提燈，開始在心中找尋着對策。
她明白目前的情況至少在菲利普先生的掌控之下，她是不會有危險的。
至於菲利普先生將她賣了的可能性......這不是沒有，但根據馬庫斯此前通過“閱讀”所讀出來的部分信息可知，至少目前菲利普先生是可以信任的。
至少在維也納的這段時間內，菲利普先生沒有說過欺騙她們的話。
而往這之前的內容，似乎是被菲利普先生給用某種手段封閉起來了，馬庫斯無法閱讀到。
“呼……她製造的光學影像很逼真，但不是完美的。”
馬庫斯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卡卡尼亞的神秘術上面。
“鏡中的虛影沒有影子，沒有呼吸的顫動，最重要的是，沒有她吵鬧的熱情和過剩的小動作。”
“這些細節讓我讀到了真實——”
馬庫斯舉起了自己的提燈，準備釋放她的神秘術。
而後短暫思考了一會，還是放下了提燈，轉而用手用力朝着她所辨別出來的卡卡尼亞的位置推去。
“撲通——”
卡卡尼亞的神秘術消散了。
助手平復了呼吸，望向地上的人影。
她不小心用了太大力道，卡卡尼亞仍躺在地上，用手扶着帽子。
她的嘴唇難以置信地顫抖着，像是震驚於自己的失敗。
“……這真是，這真是……”
卡卡尼亞嘴裏念叨着什麼。
她撲向馬庫斯，後者再次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
“果然同我猜得一樣，您的神秘術如此特殊，僅是觀察表象就能發現內在——您一定是生來就要成為心理醫生的！”
馬庫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