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平”的決鬥

菲利普緊緊地跟在卡卡尼亞的後面。

他從海因里希說出這個名字之後，就發現不對勁了。

“卡卡尼亞”這個名字，菲利普在其他的地方聽說過......在人聯的資料庫內。

其是羅伯特·穆齊爾在1930年出版的《沒有個性的人》中的名字，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

所以，卡卡尼亞很有可能知曉了不存在於這個時代的東西。

而這，也就存在兩種可能：一，她隸屬於重塑之手；二，她接觸過重塑之手的相關成員。

雖然海因里希和伊索爾德身上同樣存在着重塑的氣息，但是一個是明顯的精神病人，一個是神經的藝術瘋子......菲利普覺得還是卡卡尼亞會更好接觸一點。

至於霍夫曼她們......菲利普給了她一個通訊器，他們可以隨時取得聯繫。

很快，在卡卡尼亞的“帶領”之下，他來到了一個房屋之前。

卡卡尼亞闖入了桃花心木的巴洛克式木門內，隨後，裏面就傳出來了一陣陣的爭吵聲。

他沒有進去，只是站在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仔細聆聽着裏面的聲音。

......

施瓦茨的診所內。

施瓦茨正在給一個慕名而來的患者綁拘束帶，突然被闖入的卡卡尼亞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施瓦茨！”卡卡尼亞憤怒的聲音響起：“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伊索爾德正在經歷着劇烈的痛苦，你根本不配作為一個醫生！”

施瓦茨無所謂地搖了搖頭，轉過身去，繼續調試他的電擊裝置：“這與你無關，克拉拉小姐。”

“迪塔斯多夫小姐與我簽署了協議，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而且，你憑什麼說我的治療毫無效果？明明我都快將她治好了，要不是當時你來打擾我的治療，他現在已經沒有事了！”

“況且，你一個沒有行醫執照的人，又是憑什麼去治療伊索爾德小姐的？！”

“你！”卡卡尼亞氣的胸口劇烈起伏：“施瓦茨，我在這一點上說不過你......但是我不會認同你，也不會讓你去害更多的人！”

“我要向你發動榮譽決鬥！”

接着，在趕來的、由施瓦茨聯繫的公證人的見證下，雙方領取各自站在了清理乾淨的診所兩側，等着公證人宣讀規則。

“那麼，克拉拉女士，施瓦茨先生。”

公證人對着兩個人說道：“只有三種合法的武器：第一，軍刀；第二，劍；第三，手槍。”

“由施瓦茨醫生決定吧，貴族中的決鬥老手。”卡卡尼亞將決定權交給了施瓦茨：“我當然很榮幸能登上您的名單，同時，也很榮幸成為您連勝記錄的終結者。”

施瓦茨不屑地嘲笑道：“對我來說則正相反！”

此時他們的決鬥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圍觀群眾。即使是在維也納，這種決定生死的榮譽決鬥，也是十分難以見到的。

菲利普就混在那些圍觀群眾當中，觀察着卡卡尼亞的一舉一動。

這時，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被菲利普的耳朵所捕捉到了。

“請問，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是霍夫曼的聲音。

她伸出手，將擠在門口的眾人撥開，讓自己和馬庫斯走到了足以觀察到卡卡尼亞的位置。

“是榮譽決鬥，女士！”有路人回答了她的問題：“方才施瓦茨還在診療，克拉拉小姐直接闖了進來！爭執之後就是您現在看到的這樣了。”

“儘管為了防止雙方的朋友從中作梗，任何決鬥的發起都不能超過四十八小時……但我還從未見過如此速戰速決的……”

“那件綠色的衣服——原來她就是卡卡尼亞小姐！”馬庫斯擔憂的聲音傳來：“怎麼辦，如果她不幸受傷，我們的任務……”

聲音開始漸漸低沉，菲利普已經聽不清她們的交談聲了。

不過，菲利普還是可以聽到卡卡尼亞和施瓦茨的說話聲音的。

施瓦茨率先對着對面的綠色身影開口：“我需要向您說明，此次事件不光關係到迪塔斯多夫小姐——這不是您第一次對我名譽進行羞辱了。”

卡卡尼亞犀利地反擊：“噢，如果您把‘事實’與‘另一種學術觀點’當作是羞辱的話。”

其實卡卡尼亞的嘴皮子功夫不弱，畢竟也是一個經常混跡在大街小巷的人物。

之前她啞口無言，純粹是被施瓦茨的又一次針對行醫執照的攻擊給整破防了。

你說她醫術不行，她只會笑笑；可你要是說她沒有行醫執照，她是真的會破防。

因為她真的沒有。

她意識到，光憑嘴上功夫，可能是很難解決施瓦茨這個維也納的雷電法王，所以她打算動用一些物理上的手段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另一種學術觀點’……？！您管弗洛伊德那套神棍玩意兒稱之為‘學術’嗎？”

施瓦茨看起來很氣憤：“這真是對科學最大的侮辱！”

“是嗎，您真這樣認為？我的同僚在閑話時曾向我提及——您向軍方出售了催眠技術，這是否屬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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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沉默。

“哈哈，您默認了。您沒販售最為‘先進’的電療，卻用您看不上的‘神棍玩意兒’去巴結大臣嗎？”

“您對弗洛伊德先生的鄙夷，是否也與他公開摒棄催眠有關呢？”

“……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施瓦茨先生。您的行徑嚴重損害了神秘學家同胞們的利益。”卡卡尼亞神情嚴肅：“而且，催眠是最應被摒棄的手段——它完全無視了人的自由意志！”

“我有理由認為您發起決鬥是因為私人恩怨——我需要澄清，您妻子來我這裏接受談話治療，和維也納人都覺得您那方面‘能力’欠佳毫無關聯。”

“施瓦茨先生，您的矛頭對錯了人，您更應該去找那些在小報上編排您的人！”

“哇哦~”在場的圍觀群眾聽到了卡卡尼亞爆出來的大瓜，嘴裏發出了意味深長的聲音，看施瓦茨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施瓦茨氣的臉色通紅：“你，你——”

看到情況不對，被施瓦茨喊過來的公證人連忙插嘴：“雙方準備完畢了嗎？”

卡卡尼亞和施瓦茨各自將手放在了他們剛剛拿到的、被公證人檢查過的手槍上。

施瓦茨回答道：“完全好了，先生。”

“我這邊也——”

就在卡卡尼亞準備回答“完成”，開始開槍結束施瓦茨這個人渣的生命時，一個來自人群中的聲音打斷了她。

“不——沒有！”

馬庫斯大膽地開口說道：“卡卡尼亞小姐還沒有準備好！”

圍觀群眾讓出了一條道路，讓馬庫斯暴露在卡卡尼亞和施瓦茨的目光之下。

馬庫斯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試圖體面地、不靠爬行地走到那個台上去：“我，我是她的助手，我來……”

卡卡尼亞看着馬庫斯身上佩戴的徽章，很不客氣地反駁道：“很抱歉打斷您，小姐。但就我所知，我應當沒有實力聘請一位聖洛夫基金會的在職人員來當我的“決鬥助手”。”

卡卡尼亞收回勃朗寧，繞在指頭上轉着圈兒。

“所以我猜，這很可能是某種具有官僚風格的管理手段。您為何要擔心呢！請您看清，這場決鬥用的全然是人類手法——不含任何神秘術！”

“分部的總負責人不該是您的榜樣。領了施瓦茨的克朗，您便會失去一部分正直！這不是筆劃算買賣。”

“而且，這場決鬥是真槍實彈。它不涉及任何神秘術許可證的辦理！您找不到能誣陷我的由頭。”

勃朗寧又旋了一圈兒，完美的圓形。

“如果有什麼要緊事，等我處理完這場決鬥如何？您得往後讓讓，子彈可不長眼睛——”

菲利普同樣看見了馬庫斯。

他環顧四周，沒有看到霍夫曼的身影，明明她剛才還在這裏的。

他看到卡卡尼亞這個樣子，甚至不肯給馬庫斯說一句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菲利普擠開人群，走了出去。

他看着卡卡尼亞說：“卡卡尼亞小姐，請讓這位小姐把話說完。”

“咦，先生，是您......”卡卡尼亞看到菲利普，微微愣了一下，隨後閉口不言。

馬庫斯終於找到機會插嘴了。

她感激地看了菲利普一眼，隨後緊張地注視着卡卡尼亞手中的槍械，說：“……你不要再轉了——這裏面的子彈有問題！”

“……什麼？”

“這把槍的子彈有問題！直接開槍會炸膛的！公證人先生，我要求檢查……”

卡卡尼亞將已經轉了半圈的手槍握緊，利落地取出了彈匣，仔細查看了這些子彈。

“這些子彈的型號……”

卡卡尼亞感覺後背流下冷汗。

“施瓦茨，這是怎麼回事？我原以為您至少會保持紳士的底線。”

“可是您給我的這把槍……裏面的子彈是不符合標準的。如果我使用了它——正如這位政府小姐所說，它會炸膛的。”

圍觀的路人們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開始小聲議論着：“炸膛？我想起來了，安東那個小子就是因為炸膛輸了決鬥——這竟是施瓦茨動了手腳？難道這名公證人也是他的人......”

這下輪到公證人和施瓦茨汗流浹背了。

就在這時，這裏的動靜終於被街上巡邏的警衛們注意到了。

他們一邊擠入擁擠的人群之中，一邊揮舞着警棍大喊：“停止！誰在這裏進行私人決鬥——”

“啊，衛兵來了——！”

“當心些，別踩到我的裙擺！”

路人們紛紛被粗暴的警衛們推搡擠開。

“糟了！霍夫曼女士還沒回來，霍夫曼女士——！”

年輕的助手被淹沒在了混亂的人潮中。

“嘿，小姐！幫了我的政府小姐！”綠衣服的決鬥者向她伸出手來：“別呆站着——過來！”

她牽着馬庫斯的手，狠狠一拽，二話不說將她抱在了臂彎。

“還有這位先生，跟上我的步伐！”

卡卡尼亞輕輕一躍，如一隻鳥兒般輕盈地落到了窗框上。

“好，這條路還算安全……要跳了，政府小姐！三，二，一——當心！”

菲利普緊隨其後，翻過了窗框，來到了街後方的小巷子中。

（今天可真是給我嚇一跳，還以為書要沒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