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茶
冬日裏日頭短,此時太陽已經落下去了,葉嵐、清絮領着兩個太監抱着那匹紗往臨水閣走,越接近臨水閣則越偏僻,厚厚的雪覆蓋住了原本的碎石小徑,上邊還稀疏落了些枯枝敗葉,腳踩在上面發出沙沙的響聲。
“當心腳下。”葉嵐走在前頭,還不忘不時轉過來叮囑兩位小太監。
他兩其實的只比福寶大個兩三歲的樣子,平日裏從不惹事,做事也還算穩妥。
如今他們還小,沈才人又不是個愛擺架子的主兒,伺候她自然輕鬆,可一輩子那麼長,若日後真輾轉去了別的宮,若眼不尖、心不靈、手腳再不勤快些,日子得多難熬。
所以趁着現在葉嵐願意多指點指點他們,也算是結了善緣:“小主是個心善的,她與徐答應素不相識卻也願意救她於危難,咱們為奴為婢的能遇着這樣佛心的主兒是天大的福氣,你們要知道惜福。”
“多謝葉嵐姑姑教誨,小的牢記於心。”
“背恩忘義之事更是萬萬不能做,宮中何人不是人精?像我們這樣的無名小卒,即便朝秦暮楚也不過是他人手中的棋子,倒不如好好跟着自家主子,一榮俱榮。”
兩小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葉嵐笑了:“我說的話你們現在興許聽不懂,可只要記住一點,不要做對不起主子的事就行了。”
到了臨水閣,木門是緊閉着的,葉嵐扣了扣門環倒把裏頭的人嚇了一跳,回答時聲音還帶着顫意。
得知一行人的來意,臨水閣三個宮人竟都哭了,一邊千恩萬謝一邊抹眼淚。
徐答應在暖閣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可她實是虛弱,拼了命想讓宮人攙扶她出來親自謝過,卻因喉嚨沙啞得半天也說不出話來,幾番折騰過後她放棄了掙扎,靜靜聽着院中人言語,豆大般晶瑩的淚珠卻從眼角一滴滴滾落。
她宮裏的日子過得實在慘淡,葉嵐還好,畢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雖心疼她卻也未在主子面前表現得過於傷感,可清絮就不一樣了,小姑娘看到臨水閣缺衣短食,連炭都燒不起,只能自己揀柴燒的場景,着實備受震撼。
那躺在床上的徐答應,清絮也跟着進去看了一眼,幾乎瘦得只剩個骨架子了,眼眶也凹陷進去,原本應是圓溜溜水汪汪的杏眼此刻就顯得有些嚇人了,再加之她皮膚白皙雙唇卻幾乎無了血色,令人忍不住憂心她。
回到朝雲宮,清絮將在臨水閣的所見一一說與沈凝酥,少不得又紅了眼眶。
沈凝酥探身越過小木幾用手帕替她擦眼淚:“好啦!好啦!不哭。徐答應會很快好起來的,眼看快至正月初一,你三天兩頭總哭鼻子,多不好。”
“快出去洗把臉吧!跟個小花貓似的。”
晚膳梵昭早早派人來傳了話說要在朝雲宮用,他今日只帶了洪廣二人靜悄悄的走來,冷不丁將正在暖閣織絡子玩的沈凝酥嚇了一跳。
“這是要給朕織的?”
“才不是呢!”沈凝酥從梵昭手裏將絡子搶回來藏在膝頭的毛毯里,“妾身笨手笨腳的,這小玩意兒還入不得皇上的眼。”
“這話似曾相識,好像方美人也說過?”
“方妹妹那是自謙,妾身不一樣,妾身這叫有自知之明。”
沈凝酥雙手去拉男子:“皇上來坐。”
她親自伺候他脫了披風,將自己舒舒服服的位置讓給他,用毛毯蓋在其腿上,倒了熱茶送到他手裏,心疼地望着他眼下淡淡的烏青:“幾日不見,皇上好似清瘦了些,又是未休息好吧?怎的眼眶都青了。”
“朕近日公務纏身,確實傷神了些。”
“不聊這個了,說說你,聽聞你今日神氣得很,去尚功局耍了一通威風?”
原本笑意吟吟的臉聽到這話立馬耷拉下來:“皇上說的什麼話呢!妾身不過是不想自己的東西被旁人佔了去,怎的到了皇上耳朵里就變得這般不好聽。”
“璃昭儀位分可在你之上,你這般行事若她較真,依着我對你倆的了解,一個倔似一個的驢脾氣,最終吃虧的還是你。”
這回沈凝酥是真生氣了:“是不是她去皇上面前告狀了?”
見她急言令色,梵昭本就亂糟糟的情緒一下被點燃了:“朕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些你不用管,朕只是好意告訴你,收一收自己的脾氣,否則……”
“否則什麼?”
否則某一日你就算被旁人戕害了還不知。
這句話梵昭卻說不出口了,這後宮是他的後宮,看似平靜卻暗藏殺機,歸根結底還是他這個皇帝當得還不夠狠,治理的手段也不夠雷厲風行,他心裏明了,可要他說出來,不就等於親口承認了自己的不足?他不願意。
男子緊皺的眉頭透露出他此刻的不滿,可他還是緊閉着雙唇什麼都沒說。
沈凝酥此刻也真是有些恃寵而驕了,見他不說話,依舊不依不饒地問。
這一瞬,梵昭心裏如同有一千隻貓爪在撓,他想伸手砸些什麼用以泄憤,又怕真的嚇着她,站起來:“沈凝酥,別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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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站在廊下聽命的奴才們,還是第一次見皇上神色這般難看的離開朝雲宮。
方才殿內沈小主的糾纏不休她們恍惚聽到了一些,可二人究竟為何會發生口頭上的衝突便不得而知了。
恭送皇上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口,清絮立即往暖閣跑去,只見自家小姐伏在木几上正哭得傷心,連肩頭都在顫動着。
清絮上去輕輕拍着她的背,想說安慰的話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又恐說錯話反倒惹得自家小姐更傷心,於是只好沉默地陪着她。
葉嵐也進了屋,見那圓桌上滿滿當當的菜肴主兒是一口都未動,恐她半夜餓得難受,於是厚着臉皮上前勸到:“小主別難過了,要不您還是吃點東西吧?”
“是啊!小主,當心餓壞了身體。”
“我不吃了。原本想着他來,還叮囑御膳房做了許多他愛吃的菜,我未出閣時對家中爹爹娘親都未曾有這般上心,他卻不知道惜福。”
沈凝酥越想越氣,越罵越狠:“就他那樣狼心狗肺的人,根本不配得到我的喜歡,我一心一意對他,他卻將我的真心這般隨意的踐踏。”
“天下烏鴉一般黑!家裏的趙姨娘的確說得沒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葉嵐,清絮,你們也要好好記住日後若是嫁人了,萬萬不可對自己的夫君太好,知道了嗎?”
“嗯,小姐,我聽明白了,以後絕對不對男人好。”清絮背對着門帘雙手正替沈凝酥捏肩,為了哄沈凝酥開心而應承她的話。
“葉嵐姑姑,你覺得呢?”
“這……”葉嵐手足無措地站在圓桌旁,看看那琳琅滿目的菜肴,又看看自家小主與清絮姑娘期待的目光,再看看門帘后朝她做了個噤聲動作的男子,最終低下頭,“興許小主說得對,奴婢又沒夫君,哪裏知道這其中的許多道理。”
“不是興許對,是一定對,姑姑你聽我的准沒錯,將來若真要將自己的真心託付出去,也一定要找一個脾氣好,懂得心疼你的男子,最好對你要一心一意才行,若找了個朝三暮四的,你光看我便知道其中的苦是說也說不完的了。”
“咳咳,什麼苦,說來與朕聽聽?”
光聽這聲音,不用回頭看沈凝酥也知道是誰來了,她心裏暗叫不好,腦子飛快地轉着,想該如何將剛才的話都扭轉為甜言蜜語。
她立刻站起身行了自得寵後行過最為規矩的禮,聲音甜甜糯糯,完全不似方才大吐苦水的樣子:“妾身參見皇上。”
“皇上怎的來了也不知會一聲,站在那風口裏可仔細凍壞了身子。”
“朕若不站在這風口裏,還聽不到你這一番大道理呢!”他免了眾人的禮坐到軟榻上,沈凝酥如同見到大老虎的小白兔,乖巧得不得了。
男子一把將她拉到懷裏:“嗯?還沒回答朕呢?朕朝三暮四了?酥酥心裏有說不完的苦?”
“沒有啊!皇上說這話豈不是折煞妾身了,能與皇上彼此相愛,是妾身幾輩子才修來的福氣。”
她怕自己說得還不夠真誠,臉上帶着燦爛無比的笑容,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光她這一抹笑就足夠將心都融化了。
他看着她粉嫩白皙的臉龐和紅潤的唇,忍不住就想親上一口,探頭往她那邊湊了湊,二人四目相對,雙唇距離近在咫尺。
沈凝酥立刻嬌羞地用手指壓在男子的唇上,擠眉弄眼地小聲道:“皇上,她們可都還在呢!”
“無事,你不是跟她們說天下的男子都不好嗎?那就讓她們看看,愛上一個人的滋味,究竟是苦是甜?”
說完這句話,他便一隻手扶住她的後腦勺,強勢地親了上來。
葉嵐、清絮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立刻低下了頭,臉騰地一下全紅了,就連耳根也泛着紅。
沈凝酥也比她兩好不到哪兒去,雙頰緋紅如夕陽旁浮着的朵朵晚霞,內心無比懊悔方才還沒等他走遠便說了他的壞話,好巧不巧還被聽見了。
男子大概察覺到她的不專心,懲罰似地吻得更用力了,寸寸侵略直至令她快要窒息才鬆開。
“你們兩先退下吧!”沈凝酥欲蓋彌彰地撫了撫自己的髮髻,故作淡定地吩咐到。
“怎的?剛才還在滔滔不絕呢?現下卻安靜下來了?”
“皇上還有臉問,也不知是誰躲在門帘后不出聲,偷偷聽人家說話。”
他右手不輕不重地捏住她的臉頰,笑了:“酥酥你的膽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說話不經腦子,方才說朕狼心狗肺,這會兒又說朕沒臉。”
若是剛才,沈凝酥又得置氣了,可現下她卻笑意盈盈地雙手攀到他脖頸處,打死也不放下來:“皇上大人不計小人過,別生我這小女子的氣嘛!好不好?如果皇上是狼,那也是驍勇善戰威武霸氣的狼族之首啊!”
“可若朕是狗呢?”
“咳咳……”這會子沈凝酥是發自內心地沒話說了,她嘆了一口氣,揉揉肚子閃着可憐兮兮的雙眸望向他,“皇上,妾身好像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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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昭無奈,用手指輕輕在沈凝酥腦袋彈了一下:“酥酥,裝傻充愣你倒是天下第一。”
方才還在為主子的恩寵前程而擔憂的朝雲宮宮人,現下才發現這二人活脫脫一對活寶,好一陣鬧一陣的,倒是徹底放心了。
那兩活寶才用了晚膳,太后宮裏的懿旨便到了。
宣旨的公公笑得一臉喜慶,說因次日便是小年二十九了,太后明兒個一早請各位小主到廣陽宮坐坐,大家一塊兒嘗嘗喜糕喝喝熱茶,也好熟悉一下今年的除夕如何過,如何迎新春。
翌日清晨,二人是一同坐着轎輦從朝雲宮出發的。
為了應景,今日沈凝酥穿得倒不算素凈,桃紅色的踏雪尋梅斗篷配上同色的挑花綉裙,頭上簪了些羊脂色的玉珠,鬢邊一朵白中透粉的堆紗宮花倒成了點睛之筆,將她整個人襯得又嬌嫩又喜慶。
沈凝酥坐在轎攆內,不時掀起轎簾的一角朝外看。
“看什麼呢?笑得這般開心?”
“皇上,前幾日妾身未曾仔細瞧,也不覺着除夕將至,今兒個打眼一瞧,宮中四處都已裝點得差不多了,有些破損了的牆角還重新修補上了色,每座宮燈上也都貼了諸如福、壽、仙桃、胖魚之類的寓意美滿的紅剪紙。”
“宮中過年年年如此,也不是何稀奇事,只是你第一年在宮裏過,難免覺着新奇。”梵昭背靠轎輦閉目養神,懶懶地答。
過了會兒,他又似乎想起什麼似地,試探地問:“今年是你第一次在宮中過年,會不會不熟悉,會想家嗎?”
這句話倒是真將沈凝酥問的怔住了,她眼波中流轉過一刻的傷感,才笑眯眯的答道:“妾身自小未離開過爹娘,若問我是否想家,答案自然是想的,可我既已入了宮成了皇上的嬪妃,自然就是宮裏人。”
“嗯……就如同民間嫁了人的女子一樣,過年自是要在夫君家過,可往後也是可以回門看看家中親眷的啊!對吧?”
原是擔憂她孤單,她反倒轉過來將旁人安慰了一番,於是梵昭笑笑,習慣地伸出手在她臉蛋上掐了一下:“知道的倒挺多,就跟你在宮外嫁過人似的。”
“哎呀!”眼前的小女子故作疼痛地捂住自己方才被掐的臉蛋,矯情着,“皇上,你掐痛妾身了。”
梵昭早就清楚她矯揉造作的小性子,故意不理她。
“再說了,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那時候我未嫁人,可我大姐五姐已經出嫁了呀!她兩何時能回娘家,我可是打聽得一清二楚。”
“那你可知你何時能回娘家?”
“快了嗎?嗯?皇上你說呀?”沈凝酥兩眼放光。
……
“哎呀!求求您了!您就說吧!您可憐的才人沈氏好思念府中親眷呢!因此幾乎茶飯不思。”
“求求天底下最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治國有道、足智多謀的皇上,就告訴妾身好不好?”
此刻的沈凝酥揪着梵昭的袖口搖來搖去,活像個黏人的狗皮膏藥,不過這狗皮膏藥梵昭心裏最是喜歡,他故意沉默了好一會兒,好讓她能在自己身旁嬌滴滴地磨人多一會兒。
待她鬧得累了,氣鼓鼓地靠在他肩頭出神時,梵昭方親了親眼前小姑娘的額頭,將唇湊到她耳旁溫柔道:“回娘家的事已在朕開春的安排之中,只是或早或晚上那麼幾天,就得看你的表現了。”
說罷,還曖昧地在她腰間一掐。
聞言沈凝酥雙眼亮晶晶地望向他,其中不知有多少數不清的期待。
一想到他那句看她表現,她臉頰還是難以控制地騰地一下全紅了,立刻低頭乖乖坐好,還不忘打情罵俏地嘀咕一句:“討厭。”
轎輦行至廣陽宮門前,二人下了輦車步行入了院,只見寧才人陪着太后在廊下喂鸚鵡吃食。
梵昭牽着沈凝酥的手走到太後面前各自行了禮。
太后滿臉慈愛地望着眼前的二人,笑道:“方才哀家看着你兩遠遠地從影壁那邊走過來,倒覺着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不錯,不錯。”
聽得太后如此讚許,沈凝酥心裏別提有多開心了,可在她老人家跟前沈凝酥還不敢太活潑多話,於是只露出溫婉的笑意,垂眸靜默。
“皇額娘我都多大了,您跟兒子說話還跟哄小孩兒似的。”梵昭這般回復到,順帶着將目光落到她身後的寧才人身上,笑了笑,“歲巧,許久未見。”
“參見皇上。”
“免禮,眼看入宮快一年了,在宮中住得可還習慣?”
“宮中景色秀美,御膳房的飯菜又極好,承蒙太后及皇上厚愛,所以妾身在宮中住得很好。”
“如此甚好。”
沈凝酥也看向寧歲巧,她是這一批秀女中年紀最小的,又是唯一一位沒有侍寢過的嬪妃,所以沈凝酥對她並無敵意。
再加之寧歲巧入宮本就是親上加親之事,所以沈凝酥也樂得在太后心裏博個親和識禮的好印象,於是笑眯眯地看向那小姑娘道:“許久不見,寧妹妹似乎小臉瘦了一圈兒,還白了許多,粉妝玉琢地甚是乖巧惹人憐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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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寧太后聽了這話,話匣子立刻被撬開了,回頭慈愛地看了歲巧許久,笑道:“哀家前幾日還同她說,她非不信,總覺着自己又胖了。”
“今天這話不是哀家說的,是你沈姐姐說的,信了吧?”
寧歲巧聽了這話,欣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沈姐姐說的可千真萬確?”
“姐姐自然不騙你。”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我還總以為自己胖了呢!我在家時娘親常常囑咐我要少吃點,否則一不小心長了肉肉以後想再瘦下去就難了。”
“你小小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就算圓潤一些也是可愛的。”沈凝酥笑着回答她。
一行人邊寒暄邊進了殿內,只是略喝茶暖暖身子的功夫,餘下的嬪妃也都陸續到了。
梵昭本就對吃茶之事提不起趣兒,今日又因三宮六院的女人都聚到了一塊,只一心想逃,於是找了個前朝還有事的幌子略坐一會兒便離開了。
因昨日沈凝酥與皇上慪氣的事已傳遍後宮,現下見天子一走,這些嫉妒與怨氣混在一塊兒的深宮女子便尋得機會你一言我一語地總要將話題繞到沈凝酥身上。
“說到底還是咱們沈妹妹有福氣,連皇上都待你這般好,本宮也只有在懷長公主的時候有這個的待遇呢!”希妃語笑嫣然的,既將矛頭對準了沈凝酥,又暗戳戳在眾嬪妃面前炫耀了一番子嗣。
“皇上是君子,不與我這樣見識淺薄的女子計較罷了,希妃姐姐這一番話令妾身惶恐。”
“你惶恐嗎?你有何可惶恐的?本宮看你也不像是惶恐的樣子,聽聞昨日沈妹妹不是還在尚功局耍了一通威風嗎?過去誰人不知璃昭儀不好惹,妹妹你好大的膽子,竟也不懂得尊卑有別?”
“希妃姐姐日日在蘭若宮照顧長公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未曾想消息竟是這般靈通。只不過妹妹要糾正姐姐幾句,那彩暈紗本就是我的,我不過是從尚功局取走自己的物件,何來耍威風不懂尊卑之說,倒是姐姐貴為妃子,說話要格外小心才是,沒得平白鬧了笑話。”
眾人未曾想沈凝酥伶牙俐齒到這個地步,白白撿了個笑話看,都在偷笑,唯有那希妃臉色紅一陣青一陣,昔日在王府里,她便總被囂張跋扈的璃昭儀噎得說不出話,沒想到如今自己已貴為妃子,又有長公主傍身,卻還是被小小才人當眾回嘴下不來台階。
“虧你也還知道本宮是妃,你是才人,本宮如何行事又何須你來指點?”
“希妃娘娘息怒,這倒成了妹妹的錯了,好生過好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怎還得空去指點誰呢!”
“行了沈才人。”坐在高座上的寧太后親自終止了此段對話,“你們一個個的吵得哀家連吃茶的興緻都沒了,今兒是小年二十九,熱熱鬧鬧吃吃喜糕、嘗嘗熱茶才是正事。”
殿內這才恢復了片刻的安寧。
“寧才人,你嘗着這些糕點如何?”
“回稟太后,我都喜歡吃。”寧歲巧滿足的笑笑,“尤其是這如意卷,咬起來軟軟沙沙,又有滿滿的炒糖的香味,卻不膩人,好吃得我快要跳起來了。”
說這話時寧才人的眼睛還是笑眯眯的,露出一臉的愜意和滿足,因她還是小孩子般的作派,又從未得寵過,眾人對她的戒備與敵意自然不是特別深,此刻也都笑眯眯地望着她,只將她當成是鄰家嬌俏可愛的妹妹。
“喜歡就好,喜歡什麼便多吃些,一會兒回宮再帶些回去。”
“嗯!多謝太后。”
“還有你們也都是一樣的,若喜歡吃什麼一會兒跟海雲說了,儘管帶回自己宮中。”
眾人道謝,寧太后目光在諸位妃嬪之間流轉,到了范疏桐那兒,才忽想起十幾日前尚儀局曾來問今年范才人的生辰如何辦?方才梳妝時海雲還特意提醒了自己一遍此事的,倒險些忘了。
於是和藹地開口問到:“尚儀局那邊可去問了你的意思?生辰如何辦?”
“回稟太后,已經商量好了,我的意思是在雪香園辦,冬日嘛!最有趣的還是賞梅賞雪,雪香園中又有湖,恰好可以看雜耍班子冰嬉。”
“如此甚好,你心中既已有自己的主意,直接命令尚儀局照做便是,如此哀家也就不必操心,倒是樂得清閑。”
“承蒙太后厚愛妾身得以擺宴,已是生在福中。”
此刻,看着范疏桐笑得一臉幸福的模樣,姍姍來遲的花月吟面露不屑,行過禮找了個空位坐下,其實內心羨慕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