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哼,你一個家庭主婦
奚午乾受傷的事,過了也就過了,沒有象徵權威的長輩出來做主,也沒人責罰祁湘。
並非因為象徵權威的長輩都縱容祁湘為所欲為,而是奚午乾不願計較。奚午乾覺得,大過年的,不要鬧太不愉快的好。
奚午乾受傷和奚午硯斷臂不同——後者斷了臂,沒任何人問他斷臂的事,彷彿他打出生就沒有手和胳膊,而前者還不時有人關心傷勢。
雖說任何程度的關心都無濟於事,奚午乾的傷可不會因某個人的關心就立馬痊癒。
有一點相似,沒人提奚午乾受傷的原因,彷彿他的傷是自己出現的,是天花板上的燈光突然化成鋒利的刀,捅進他肩膀的,而非人為。
眾人聚在一起時,聊的依舊是一些類如全球變暖或外星移民的話題。奚午蔓只靜靜聽着,倒不是有多大興趣,只是想像着外太空,可以不去想雞蛋或炸蝦。
她感覺自己實在太閑。一直被禁錮在這群人當中,她只能去注意這些人。
可按她的想法,說實話,這些人怎樣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兩便士關係都沒有。
不管奚午硯的袖管多麼空,祁湘的情緒多不穩定,也不管奚午乾到底挨了多少刀。那些都跟她沒關係。
她本來不用跟他們任何人有交集,本來不用挨那重重兩耳光,也不用忍受別人批評她和她母親的德行,但她在這裏,被強行和他們綁一起,她不得不。
她很好奇,難道只有她一個人感到壓抑?難道他們所有人都如表面看上去那樣平靜或高興?
但她的好奇心無法得到滿足。她必須表現出對那些荒誕的人與事都絕對理解的樣子。
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在忍受。她感到疲倦。
好在,舊曆元月初四,奚午蔓終於有機會暫時脫離這群人。
吃過早飯沒多久,府上就接待了一群客人,其中有葉麟羽和葉莫莫。
葉莫莫沒有跟她父親一樣,留在府上同人在聊天中確定合作,她拉着奚午蔓上了她開來的車,去遊覽廟會、參觀花市。
在花市時,她們碰到這樣兩個人,兩個女人——一個自詡新時代獨立女性、事業型女強人,另一個是被女強人用言語貶得一無是處的家庭主婦。
在她們碰到那兩個人之前,那倆人已經因為某件事爭論了很久,然後,女強人一抄雙手,開始用言語攻擊家庭主婦。
都是一些會令體面人汗顏的侮辱性詞句,實在沒有贅述的必要。
家庭主婦被罵得嘴巴直打顫,卻一言都不發。
女強人見自己佔了上風,越發得意,言辭更犀利。其言語足以在一個非修行人也非傻子的有自尊心的人心裏留下永恆的疤痕。
不管一個人傷另一個人有多深,到底只是她們兩個人之間的事,葉莫莫也不會多管閑事。
但女強人翻了個白眼,說了句:“呵,你一個家庭主婦。”
就這一句話,不知道怎麼就激起了葉莫莫的正義心——這裏的正義心屬於世俗意義上“好”的範圍。
葉莫莫往前走了半步,彷彿她之前的沉默是由於周圍的人影響到她發揮。
“有意思的是。”葉莫莫一開口,那女強人就閉了嘴,用比較的目光打量葉莫莫。
葉莫莫完全無視了她的視線,繼續說:“一個女人嫁給了一個男人,沒有到一家公司或某條流水線上工作,而是待在家裏,別人就會覺得她沒出息,認為她目光狹隘,沒有格局,沒有自己的思想,一點都不獨立。”
葉莫莫的語氣很和氣,誰也不會認為她是想吵架或發泄情緒,也沒人試圖打斷她,都認真聽她發表看法。
聽講的人大致可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與家庭主婦感同身受者,一種是認為家庭主婦不獨立者。
他們認為這話題與他們息息相關。
而葉莫莫顯然不是為說給大家聽的,她從始至終都只盯着那位抄着手的、自詡新時代獨立女性的女強人。
“所有女人都需要為了生活而獨自在商界拼搏,在工作上跟男人爭頭籌,你也是這樣認為的,是吧?”葉莫莫把問題拋向女強人。
她實在客氣,女強人以為找到同盟,很驕傲地一仰頭顱,答:“當然。金錢都要依靠男人的女人,完全是男人的附屬品,這樣的女人沒有獨立思想可言。”
“所以,所有女人都需要做你說的新時代獨立女性,因為家庭主婦是男人的奴隸,是吧?”
“沒錯!”女強人比較的目光漸漸變為欣賞,那種欣賞在迫不及待地邀請葉莫莫加入貶低家庭主婦的行列。
女強人已經從葉莫莫的衣着打扮和言行舉止得出判斷,後者是有獨立思想的新時代女性。
她對葉莫莫抱有很高的期望,以至於葉莫莫拒絕她眼神的邀請時,她的欣賞瞬間由於失望而轉為憤怒和不屑。
“你對一個女人是否有獨立思想的判斷標準,在於那個女人是否依賴男人,是吧?”葉莫莫問。
“難道不是嗎?”女強人反問,“你不這樣認為?”
“你引以為傲的世界五百強,難道全是女人?”葉莫莫無視了女強人的反問。
女強人這下意識到來者非友,立馬半眯了眼睛。
“如果做家庭主婦是男人的奴隸,你工作,難道不是你老闆的奴隸?”葉莫莫的語速不緊不慢,讓別人能夠聽清每一個字,又不給人插嘴的機會,“你不過是把丈夫的角色換成了上司,你對男人也有依賴,怎麼,你居然認為你比一個家庭主婦更尊貴?”
“我是靠自己的本事掙錢!”對方反駁。
“難道她無所事事?”葉莫莫看一眼那位家庭主婦,目光很快落回女強人身上,“你認為你在你工作的公司作出的貢獻,比她在她生活的家庭里作出的貢獻的更偉大、更值得歌頌?”
“她一個家庭主婦而已,能有什麼貢獻?每個月為國家納稅了嗎?”
“噢,原來是這樣。你以為你選了一種生活方式,所有人都得跟你一樣。”
“你在說什麼呀?她這樣的完全是戀愛腦好嗎?為了男人放棄工作,女人本來完全可以有自己的事業。”
“哦?你說她是戀愛腦,那你這算是什麼?工作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