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百花巷中
第二天清晨，葉晚晴是被一陣香味勾醒的。她睜開眼，看見顧鄭氏正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放在她床邊。
“快起來吃吧，這是客棧老闆娘特意給你做的陽春麵。”顧鄭氏溫柔地說道。
葉晚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過面碗，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她嘗了一口，麵條勁道爽滑，湯底鮮香可口，只是……
“這味道，似乎差了點意思。”葉晚晴放下碗筷，眉頭微微蹙起。
顧鄭氏一愣，有些驚訝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不是，只是這麵湯里少放了幾味香料，味道不夠鮮美。”葉晚晴解釋道，“如果能加些香菇、蝦米和胡椒粉，味道會更好。”
顧鄭氏恍然大悟，笑着說道：“你這孩子，真是個挑剔的嘴。”
一旁的顧曉晨也附和道：“是啊，嫂嫂，你就別挑剔了，這已經是我們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了。”
葉晚晴看着顧曉晨天真無邪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酸楚。她知道，顧曉晨從小錦衣玉食，哪裏吃過這樣的苦頭。如今落到這般田地，卻還要強顏歡笑，懂事得讓人心疼。
“好，我不挑剔了。”葉晚晴摸了摸顧曉晨的頭，柔聲說道，“等我們安頓下來，我天天給你們做好吃的。”
顧曉晨聞言，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真的嗎？嫂嫂，你還會做什麼好吃的？”
葉晚晴微微一笑，開始細數自己拿手的菜肴：“我還會做紅燒肉、糖醋排骨、清蒸魚……”
聽着葉晚晴如數家珍般地報菜名，顧曉晨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顧雲霆，也不禁抬起頭，目光中帶着幾分期待。
早飯過後，葉晚晴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她驚訝地發現，手腕的疼痛竟然減輕了不少，凍瘡也消退了許多。
她想起昨晚顧雲霆給她的藥膏，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漣漪。看來，這位落魄世子，也並非如表面那般冷漠無情。
葉晚晴將藥膏重新放回懷中，心中暗下決心：無論如何，她都要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為家人撐起一片天，讓他們過上安穩幸福的生活。
“娘，我們去牙行吧。”葉晚晴拿起披風，看向顧鄭氏。
雪后的天空，依然陰沉沉的，但葉晚晴的眼中，卻充滿了希望的光芒。她相信，只要他們一家人團結一心，就一定能夠克服眼前的困難，迎來屬於他們的新生活。
青石鎮雖只是一個小鎮，但五臟俱全，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各種小販沿街叫賣，一片熱鬧景象。葉晚晴一行人走在街上，不時引來路人好奇的目光，他們身上的衣着打扮與本地人格格不入，一看便知是外鄉來的。
“娘，咱們先去牙行問問租房子的事吧。”葉晚晴說著，目光搜索着路邊的招牌，很快，一家名為“戀家”的牙行出現在眼前。
牙行內，一個精瘦的夥計正百無聊賴地打着算盤，見到有客人上門，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幾位客官是要租房子還是買房子啊？”
“想租個院子，要安靜些的，乾淨整潔些的。”顧鄭氏開口說道。
“好嘞，您幾位真是來對地方了，咱們戀家牙行在這青石鎮可是數一數二的，什麼樣的房子都有。”夥計說著，從櫃枱里拿出一個本子，翻開后指着其中一頁說道，“您幾位看看，這城東呢，靠近碼頭，雖然熱鬧，但人多口雜，不太安靜；這城西呢，住的都是些富貴人家，價格自然也貴；這城北呢，多是些農戶，房子也多是些土坯房，怕是不合幾位客官的眼緣；只有這城南，住的大多是些商戶人家，環境清幽，價格也公道，您幾位看看要不要考慮一下？”
葉晚晴接過夥計手中的本子，仔細看了看，城南的房子的確比較符合她們的要求。
“城南可有什麼合適的院子？”葉晚晴問道。
“有，有，有！城南最近新空出來一個小院，兩進兩出的，帶個小花園，環境清幽，價格也合適，幾位要不要去看看？”夥計熱情地推薦道。
“好，那就去看看吧。”顧鄭氏點頭同意。
“幾位客官這邊請。”夥計說著，帶頭走出了牙行。
一行人跟着夥計穿過幾條街道，來到一處較為僻靜的巷子，在一戶硃紅色的大門前停了下來。
“租賃房屋的鑰匙就在這裏了。”夥計指着院門說道。
葉晚晴抬頭看去，只見門楣上掛着一塊匾額，上書“李宅”二字。
“這家人姓李？”顧鄭氏問道。
“正是，這家的主人姓李，是個布莊老闆，為人十分和善。好幾年前，李老爺把他現在的夫人娶回來后，百花巷的院子就空了下來。幾位客官放心，那院子我之前來看過，乾淨整潔，傢具齊全，拎包就能住。”夥計解釋道。
“那咱們拿了鑰匙就去看看吧。”顧鄭氏說著，示意夥計開門。
夥計上前敲了敲門，高聲喊道：“有人在家嗎？有人要去看房子！”
等了片刻，卻不見有人應答。
“奇怪，這大白天的，怎麼沒人應門呢？”夥計疑惑地嘀咕道，又加大了敲門的力度。
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院牆內傳了出來：“誰啊？敲什麼敲，吵死了！”
“哎喲，是小少爺在家啊，我是戀家牙行的夥計啊，帶了幾位客官過來拿鑰匙去看房子。”夥計連忙賠着笑臉說道。
“不看，不看，走開！”小男孩的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顯然是在哭泣。
“這……”夥計有些為難地看向顧鄭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孩子……”顧鄭氏面露難色，正要開口，卻見葉晚晴已經走上前去。
葉晚晴走到門邊，輕輕叩了叩門扉，柔聲問道：“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家呀？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呀？”
葉晚晴的聲音輕柔溫和，像是春風拂過柳梢，院內的哭鬧聲果然小了幾分。
“我爹不在家，我娘也不會做飯，做的飯好難吃，我不吃！”小男孩帶着哭腔的聲音再次從院內傳來。
“原來是這樣啊。”葉晚晴柔聲說道，“那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要吃什麼嗎？我也許可以幫你哦。”
“真的嗎？”小男孩的聲音中充滿了驚喜。
“當然是真的。”葉晚晴微笑着說道，“我可是很會做飯的哦。”
“那你進來吧。”小男孩的聲音終於不再充滿敵意。
葉晚晴示意夥計上前開門，一行人魚貫而入。
院內，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正坐在石凳上，滿臉淚痕。他身旁站着一個身材瘦削的婦人，手裏端着一碗白粥，正苦苦哀求着什麼。
“譽哥兒，乖，聽話，多少吃一點，娘求你了。”婦人見有人進來，連忙放下碗，迎上前來，“幾位貴客，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
“這位是……”顧鄭氏問道。
“這是李家的夫人。”劉掌柜連忙介紹道，“李夫人，這幾位是來看房子的。”
“原來是來看房子的。”李夫人點點頭，強顏歡笑道，“幾位裏面請，我這就拿鑰匙帶你們去看看。”
葉晚晴卻沒有動，而是走到小男孩身邊，蹲下身子，柔聲問道：“你叫譽哥兒是嗎？告訴姐姐，你為什麼不想吃飯呢？”
譽哥兒看了看葉晚晴，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白粥，委屈地說道：“不好吃，一點味道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啊。”葉晚晴笑着說道，“那譽哥兒想吃什麼味道的粥呢？甜的還是鹹的？”
“我想吃甜的，香香甜甜的那種。”譽哥兒說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好，那姐姐就給你做一碗香香甜甜的粥，好不好？”葉晚晴笑着說道。
“真的嗎？”譽哥兒的眼睛一亮。
“當然是真的。”葉晚晴說著，站起身來，看向李夫人，“不知夫人可否借廚房一用？”
李夫人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說道：“當然可以，廚房就在這邊，請跟我來。”
葉晚晴跟着李夫人進了廚房，夥計則帶着顧鄭氏在院子裏靜靜說著話。
不一會兒，葉晚晴端着一碗粥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譽哥兒，你看，這是什麼？”葉晚晴笑着說道。
譽哥兒聞到粥的香味，眼睛頓時一亮，伸手便要來接。
“慢着！”葉晚晴卻將手一縮，“這碗粥可不是白給你的哦，你得先告訴姐姐，你為什麼不想吃飯，才會把粥給你。”
譽哥兒看了看葉晚晴，又看了看香噴噴的粥，猶豫了片刻，終於開口說道：“我……我不想住在城裏，我想回鄉下，我想奶奶……”
譽哥兒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哽咽起來。
葉晚晴輕輕撫摸着譽哥兒的頭，柔聲說道：“譽哥兒乖，姐姐知道你想奶奶了，可是現在還不能回去，你要乖乖聽話，等以後有機會了，讓你娘再帶你回去看奶奶，好不好？”
“真的嗎？”譽哥兒抬起頭，眼巴巴地看着葉晚晴。
“當然是真的。”葉晚晴笑着點點頭，“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
譽哥兒這才破涕為笑，接過葉晚晴手中的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這孩子……”李夫人看着譽哥兒，眼眶也有些紅了，“譽哥兒，你慢點吃，別噎着了。”
“李夫人，這孩子看着倒是挺喜歡吃我做的東西的，你要是不嫌棄，不如就讓我來教你怎麼做，如何？”葉晚晴看着李夫人，試探着問道。
李夫人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李夫人可是有什麼難處？”葉晚晴問道。
李夫人嘆了口氣，說道：“不瞞娘子說，我並非譽哥兒的親生母親，譽哥兒他爹以前在鄉下……”
李夫人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接著說道：“以前在鄉下娶過一房妻子，後來他爹進了城，便把我娶了回來，只是譽哥兒他娘身子骨弱，沒過幾年便去了，留下譽哥兒跟着他爹相依為命。”
“那譽哥兒的奶奶呢？”顧鄭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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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李夫人搖搖頭，“他奶奶一直住在鄉下，不肯跟我們進城，說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根上。”
“那譽哥兒他爹呢？怎麼沒見他？”葉晚晴問道。
“他爹在碼頭做工，早出晚歸，很少在家。”李夫人說道。
“原來是這樣。”葉晚晴點點頭，看着李夫人，說道，“李夫人，我觀你面相，並非是尖酸刻薄之人，為何對譽哥兒如此冷淡？”
李夫人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隨即苦笑道：“娘子說笑了，我怎麼會對譽哥兒冷淡呢？他可是我的……”
李夫人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不想再說下去。
“李夫人，我知道你心裏有苦衷，但譽哥兒畢竟是你的孩子，你就算是為了他，也該……”葉晚晴還想再勸，卻被顧鄭氏拉了拉衣袖。
“晴兒，咱們還是先看房子吧。”顧鄭氏說道。
葉晚晴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便不再多言，跟着李夫人和夥計一起，朝着百花巷走去。
一路上，李夫人始終沉默不語，只是悶頭趕路。
葉晚晴和顧鄭氏對視一眼，都覺得李夫人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一行人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終於來到了一條幽靜的小巷前。
“幾位，到了，這就是百花巷了。”劉掌柜指着巷口說道。
葉晚晴抬頭看去，只見巷口處有一棵高大的木繡球，樹上開滿了白綠相間的繡球花，香氣撲鼻。
“這百花巷倒是名副其實。”顧鄭氏笑着說道。
“可不是嘛，這百花巷可是城裏有名的幽靜之地，住在這裏，可比住在那些鬧市區舒服多了。”夥計笑着說道。
李夫人帶着葉晚晴和顧鄭氏走進百花巷，來到一處院子前，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院門。
“幾位，請進。”李夫人側身說道。
葉晚晴和顧鄭氏跟着李夫人走進院子，只見院子雖然不大，但卻收拾得十分整潔，院子裏種着幾株花草，牆角還放着一張石桌和幾張石凳。
“這院子倒是不錯。”顧鄭氏笑着說道。
“幾位請隨我來，我帶你們去看看屋子。”李夫人說著，帶着葉晚晴和顧鄭氏進了屋。
推開院門，一股清幽的花香撲面而來，與巷口的繡球花香不同，這香味更為清淡，帶着一絲絲甜味。院子裏，幾株月季開的正盛，粉的像霞，紅的似火。牆角處，一叢翠竹隨風搖曳，為這方小院增添了幾分雅緻。
“這院子雖然不大，但勝在安靜，平日裏也沒什麼人來打擾。”李夫人邊說邊帶着她們往裏走，“我一個人住着也冷清，平日裏就種種花草，打發時間。”
穿過院子，便是一間正房，兩邊各有一間廂房，格局雖小，但五臟俱全。李夫人將她們迎進正房，指着屋裏的陳設說道：“這裏原本是我和我家那口子住的，後來他走了，李老爺看我可憐，把我娶了回去，這屋子也就空了下來。”
葉晚晴環顧四周，只見屋內陳設簡單，卻收拾的十分整潔，窗明几淨，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了整個房間。她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一股清風迎面吹來，夾雜着院子裏花草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這屋子倒是不錯，採光也好。”顧鄭氏在一旁說道，“只是不知道租金幾何？”
“兩位若是真心想租，價錢好商量。”李夫人說著，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我最近也是遇到了一些難處，急需用錢，否則也不會想着把這房子租出去。”
葉晚晴見狀，心中一動，問道：“李夫人可是有什麼難處？不妨說出來聽聽，或許我們能幫上忙。”
李夫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那兒子，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總是茶飯不思，人也瘦了一大圈，我去求醫問葯，卻始終不見好轉，我……”
說到此處，李夫人聲音哽咽，眼圈也紅了。
葉晚晴見狀，心中瞭然，這李夫人看似冷淡，實則對兒子十分關心，只是不善表達罷了。
“李夫人不必擔心，譽哥兒或許只是換了新環境，有些不適應罷了。”葉晚晴柔聲安慰道，“我觀譽哥兒面相，並非是體弱多病之人，只要好好調養，定會恢復健康的。”
李夫人聞言，抬頭看向葉晚晴，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葉晚晴微微一笑，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她決定先租下這間房子，然後慢慢想辦法，用美食來打開譽哥兒的心結，讓他重新恢復活力。
聞聲，李夫人連忙擦拭眼角的淚水，不好意思道：“讓兩位見笑了，只是這孩子……”
葉晚晴溫聲寬慰：“為人父母，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李夫人且放心，待我為譽哥兒做幾頓美食后，再做定論。”
李夫人雖然將信將疑，卻也抱着一絲希望。她領着葉晚晴和顧鄭氏參觀了廂房，兩間房大小適宜，採光良好，正合她們心意。葉晚晴邊走邊暗暗思量，譽哥兒厭食，多半是心病，若要醫治，需得對症下藥。
“李夫人，不知可否告知譽哥兒平日喜好？我略通廚藝，興許能有所幫助。”
“這……”李夫人面露難色，“譽哥兒自小便挑食，尋常飯菜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便是鎮上酒樓的大廚，也束手無策。”
葉晚晴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這倒是有意思了。她倒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美味佳肴，才能打動這位小少爺的胃口。
“李夫人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葉晚晴自信滿滿地說道，“只是我初來乍到，尚缺些食材，不知可否讓我一試身手？”
李夫人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娘子，心中不禁有些懷疑。這娘子看起來年紀輕輕，真有本事治好譽哥兒的厭食症？
彷彿看穿了李夫人的心思，葉晚晴笑着說道：“李夫人儘管放心，我絕非信口開河之人。只是這醫治之事，也講究緣分，若是我儘力而為，譽哥兒依然毫無起色，那也是天意如此。”
顧鄭氏也在一旁幫腔道：“是啊，李夫人，不如就讓晴兒試試吧，反正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李夫人思忖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好吧，就依你們所言，只是……”
“只是什麼？”葉晚晴問道。
“只是譽哥兒脾氣有些古怪，若是他不肯配合，還請兩位娘子不要見怪。”李夫人擔憂地說道。
“無妨，我自有辦法。”葉晚晴胸有成竹地說道。
三人回到正房，葉晚晴詳細詢問了譽哥兒的情況，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她決定先從最簡單的清淡菜肴入手，慢慢調整譽哥兒的口味，再逐步增加菜品的難度，最終讓他愛上美食。
“李夫人，我今日便先去集市上採買些食材，明日再來為譽哥兒診治，如何？”葉晚晴問道。
“那就有勞葉娘子了。”李夫人感激地說道。
葉晚晴和顧鄭氏告辭離開，走在百花花飄香的小巷中，顧鄭氏忍不住說道：“晴兒，你真的有把握治好那個譽哥兒嗎？”
“放心吧，我有分寸。”葉晚晴自信一笑，目光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
兩人並肩而行，心中都充滿了期待。這間坐落在百花巷中的小院，即將成為她們新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