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美味晚餐
晚上的艾蒙派提王宮宴會大廳因燭光而愈加金碧輝煌,查理尼三世重重地坐進那把紅絨座椅,將王冠摘下放進侍者端着的天鵝絨托盤,又將權杖立在旁邊低頭禱念道,“感謝聖母,賜予我食物,感謝眾神,賜予我們子女,感謝聖恩,平安與子同在!”
大家也虔誠地閉上眼睛,低頭認真禱告。
可還沒等其他人結束祈禱,查理尼三世便拿起閃亮的銀質刀叉,開始切着盤中的梅漿熊掌塞進嘴裏,並大口喝着矮人烈酒。
臉色蒼白的薩筎爾端着深紅色葡萄酒抿了幾口,又虛弱無力地靠進椅子。
姐姐薩琳娜關心地遞過杯杜爾客泉水,並輕聲耳語道,“幾個罪犯而已,他們本就會被處決。”
而桌尾的乘龍快婿巴賽爾輕聲請教桑切斯戰場的事情,又滿眼柔情地回過頭,看看自己的妻子薩琳娜。
戴克旁若無人地低頭不停吃着牡蠣,偶爾用潔白的餐巾擦擦嘴。
瓦萊皇后緊挨丈夫查理尼三世,略顯燥熱地扇着羽毛扇,口中念念有詞地不知道低聲絮叨什麼。
餐桌另一端,身穿灰袍的麥道夫端坐在椅子裏拄着手杖,緊緊注視着正對面的查理尼三世。
喝了幾口紅酒,稍微舒緩的薩茹爾探探身子,恭敬地看着麥道夫,但依舊氣息虛弱道,“叔父...您需要些什麼嗎?”
銀髮飄飄的麥道夫調皮一笑,搖搖頭道,“我素食,這些食物不適合我,而且目前也不餓!”
皇家晚宴安靜地進行,酒足飯飽的查理尼三世用塊布子擦擦嘴,有些醉眼迷離地划拉着桌上的飯菜大聲道,“孩子們,這些飯菜合你們口味嗎?辣醬鹿唇、蜜汁鷓鴣,鷺鷥、海狸尾、貽貝、鰻鱺,芥末、茴香、魚醬,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撲騰的,甘冽之地賜予了我們一切!”
戴克王子看看父親通紅的臉龐,繼續低頭吃飯。
巴賽爾和桑切斯急忙站起身點頭道,“非常棒,真是人間美味,聖書所言非虛,伯尼薩帝國崇山環繞、噴泉眾多、物產豐美,是名副其實泉涌物豐的聖地,尤其是在您的統領下!”
查理尼三世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卻又突然鬱鬱寡歡道,“可惜這樣的聖地受到了褻瀆,河流受到了污濁,裏面的,外面的,個個心懷瑣思!”
麥道夫抬起浮腫的眼皮,看了眼正打飽嗝的查理尼三世道,“你應該把精力多放在培養孩子們能力上,遠離物慾、自強不息,嚴於律己才能做到斥敵於千里之外!”
微醺的查理尼三世伸出戴滿寶石戒指的手,衝著麥道夫搖搖食指道,“吃飯的時候,你別和我說話。”
麥道夫攤攤雙手皺皺眉頭道,“親愛的查理尼三世,作為一國之君,享受滿足感不應該是你的首要追求,而是要時刻保持警惕!”
“那你說應該如何警惕?小偷一樣夜不能寐?像教士般戒守清規,不問世事?還是像苦行僧一樣去流浪?”查理尼三世手扶餐桌站起身爭辯,讓金質燭台被搖晃地險些倒下。
餐桌上其他人尷尬地低着頭,繼續味同嚼蠟般吃着盤中菜肴!
薩茹爾急忙轉移話題道,“父王,我看到了那些漁夫進獻的物產,除了那些好看的編織物和殼果,還有很多魚貝因為運輸途中的炎熱而變質,扔掉十分浪費,是不是以後可以直接送到咸干場,或者在車裏加上冰塊或多撒些鹽,這樣可以保質,多餘的魚還能賜予饑民和救濟院!”
查理尼三世舉起酒杯喝了口矮人烈酒,輕蔑地看看薩茹爾道,“冰塊和鹽都很昂貴,而且我們不太需要那些魚,咸干場的魚肉已經多得開始當做麥田肥料,這些扔就扔了!”
薩茹爾面露喜悅道,“既然如此,那就可以減少尹更斯的賦稅,可以避免那些沼澤人漁夫餓肚子!”
查理尼三世緩緩抬起臉,驚訝地看着女兒,不禁大聲反問道,“你想讓他們填飽肚子,然後有力氣向我扔標槍?”說完臉色緊繃地站起身,仰面看着餐廳高大穹頂上的鎏金眾神像道,“你們看看,我們恭敬聖母聖靈,他們讓我的皇宮多麼雄偉,讓我們吃最稀有的食物,我們有金子做的酒杯,我們有暖和的地毯,我們還有成群的漂亮女人,我們艾蒙派緹家族擁有伯尼薩的一切,是因為我們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但你們以為這是靠祈禱得來的嗎?”
聽着查理尼三世越來越高亢的聲調,女婿巴賽爾有些尷尬地瞟了眼妻子。
而薩琳娜卻恐懼、厭惡地瞪了眼失態的父親,又急忙低下了頭。
徹底酒醉的查理尼三世用迷離的眼神打量着眾人,頭髮蓬鬆、鬍子亂炸地抓起權杖揮舞道,“你們知道嗎?是鮮血,是利劍,是用屍骨堆積起來的,我殺死了無數的敵人,我擊敗了反叛的狼人;我殺死了陰險的沼澤人;我嚇退了烏坎那斯人、幹掉了坦霜餘孽,打服了那些亂七八糟想奪權的瘋子,我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我是你們的王,你們這些...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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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賽爾和桑切斯互相看看,努力振作精神地認真聽着。
突然,麥道夫用枯瘦的指頭敲了敲餐桌,心平氣和道,“我親愛的弟弟,不要再胡言亂語,我來是想告訴你,好像厄姆尼人有些出格的想法,明天我就要去西邊看看,跨過烏坎那斯雪山,希望能有所收穫!”
查理尼三世雙手扶着餐桌歇斯底里吼道,“去吧,我親愛的好哥哥,你最好走遍天涯海角,哪怕去那些該死的圭毋廢墟...他們有些想法?哪個人沒有想法?你最好先去看看你那親愛的涅拉格,是我讓他肥得流油,他卻想把王冠戴到自己頭上,太陽城,一個鹽稅官,我任命的鹽稅官,我封得,他居然敢把自己的城堡叫太陽城,索性將坦霜全搬過來吧,還有他那個惡毒的鄰居蘭德·考爾,也是條毒蛇,你居然冊封他為不死侯,就是想給我添堵嗎?去吧!你最好先把他們都料理好,他們的想法最多,他們想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現在又說什麼厄姆尼人,你在給我施壓嗎?那你來坐上王座吧!”說完查理尼三世一揮胳膊將天鵝絨托盤裏的王冠狠狠打落在地!
眾人大氣不敢出地安靜坐着。
看看手扶餐桌氣喘吁吁的查理尼三世,麥道夫依舊柔和地說道,“都能解決,現在只是收尾階段,稍安勿躁,你以後會繼續負擔君主的重任,會安全且穩定,另外考爾家族對皇室功勛卓着,我也是受父王遺命才保護他!”
“父王的遺命?考爾家族是咱們的仇人,還有雲芙·考爾那個狐狸精,你難道真忘了?”查理尼三世又晃晃悠悠站起身猛拉開領口,露出肩膀上個巨大傷疤胡言亂語道,“安全?安穩?這就是你給我的安穩?讓他們一刀砍斷我的鎖骨,這些免費的苦力險些砍下我的腦袋,是你那宏圖大業,招惹來的那個惡魔,那個沼澤怪物!是你招惹來的!”
“沼澤怪物!”的話剛落,旁邊瓦萊皇后啊一聲驚叫暈倒在地。
薩茹爾和薩琳娜急忙扶着這個繼母,乘機離開了餐廳。
查理尼三世大罵道,“滾,帶着你那豬一樣的外甥,還有那該死的血酒!”
巴賽爾急忙筆直地站起身,把左手放在胸前宣誓道,“我願意用鮮血來保衛王上,用身軀抵擋敵人的利劍。”
桑切斯也站起身道,“我願誓死守衛特中土城邦,擊退烏坎那斯人。”
麥道夫不屑地瞥了眼查理尼三世,抬起手指道,“你該好好睡一覺!”
累呼呼的查理尼三世突然清醒地抬起手,有氣無力道,“收起你那該死的法術,我自己會走。”說完讓米勒攙扶着離開了餐廳。
見大家都已離開,懶洋洋的戴克王子嘴角露出了輕蔑的笑,又忙向叔父麥道夫舉舉酒杯。
第二天早上,晨陽剛剛升起,百靈鳥在懸鈴木上清脆鳴叫。
艾蒙派緹王宮前,薩茹爾踩着色彩斑斕的石子路,偷偷看了眼身邊風度翩翩的桑切斯,有些不安地解釋道,“昨晚父王失禮了,他酒後總這樣,希望您能理解!”
桑切斯雙手放在背後輕鬆踱步道,“一國之君,諸事繁雜,借酒澆愁也很正常,另外謝謝您來給我送行。”說著微微彎腰示意。
薩茹爾遺憾地笑笑,又眼睛轉轉道,“既然父王那麼擔憂邊城和鹽山,為什麼不去收復后加以管束?我覺得你有能力給他排憂解難,畢竟我知道很多領主也是陰奉陽違,只有你對王室最為忠誠,還有那個厄姆尼人是什麼?還有那個沼澤怪物!”
桑切斯捧着薩筎爾的手溫柔親吻手背道,“君國的治理,不是靠武力,也不是金幣,而是權衡影響的控制能力,那種複雜的互相牽連,互相影響的能力,這樣才能成為權力核心點,所以很多城邦財力和軍備很強大,也永遠是皇室的城邦,但也不能隨意剪除,否則可能引發更大的麻煩,至於厄姆尼,那是另一個遙遠的外族軍事國,是個危險的民族,關於沼澤人,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
薩茹爾驚訝地望着桑切斯道,“好像你和我說了很多不應該說的事!”
桑切斯來到馬車前微微一笑道,“是麥道夫爵士讓我如此做的,也真是如他所料,此外謝謝您慷慨地借給我御用馬車,希望我能早一天再次見到公主殿下。”
薩筎爾看着這個即將離去的騎士,惋惜道,“如果你這次驅趕走烏坎那斯匪徒,我會親自去特克斯洛,為你戴上勳章,並懇請主教大人加封你的聖職!”
桑切斯左手放在胸前莊嚴地行禮,又猶豫片刻后擺手讓人抬着口封皮銅釘木箱放在面前道,“差點忘了,這就是您想要閱讀的虔世會高階教義書籍,其實這個算違反教規,畢竟這些古籍只有大修士可以參閱,不過溫頓斯特大人還是慷慨地借給了我,所以您最好在閱讀完以後及時送還給我,而且千萬不要聲張。”
薩茹爾頓時眼睛放光地盯着這個略顯陳舊卻神秘異常的箱子,情不自禁感嘆道,“虔世會最高階的...教義史籍!”
桑切斯忙將指頭放在嘴唇輕輕噓了聲,隨即轉身躍上了那匹高大的黑色戰馬,帶着載滿軍備的車隊碾壓着溫泉街的石子路,離開了巨石城。
盧卡斯森林稠密的冷杉樹枝遮擋着陽光,戴克和巴賽爾騎馬追上桑切斯,瞟了眼護送車隊的狼人獵手們,搭話道,“狼人的長弓能射穿鐵甲兵的盔甲,烏坎那斯人的牛皮甲不知道怎麼樣!”
桑切斯看看那些身高臂長的狼人,回頭答道,“弓箭和護甲並不是他們的優勢,烏坎那斯人主要是善於偷襲,像風一樣快,而且他們的伯達戰馬耐力驚人!”
戴克不屑地笑笑,回過頭看看後面插着飛獅旗的公主馬車道,“薩筎爾要真坐在車裏做誘餌,就好了。”說完拍打戰馬疾馳而去。
侍從修士本莫慢慢騎馬來到桑切斯身邊,低聲問道,“查理尼三世讓他兒子來督戰?還是歷練未來儲君?”
桑切斯看着戴克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苦笑道,“不可琢磨就莫費心思!”
《西境神禱》:水岸相接無常、人有靈犀彷徨,水鏡難成全影,卻解口乾飢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