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賞金獵人
任何穩定的狀態都會有一個臨界點，就像水低於零度就會結冰，高於100度就會沸騰，馬庫斯就是眼前這幫混混們的臨界點。
他的狀態決定着其他混混的行為，現在他死了，這些個想着打破車陣分銀幣，分夠半年吃喝物資的混混們，由原本的心臟加速跳動，眼球充血膨脹通紅，越打越亢奮，越打士氣越高昂的狀態，一下子統統變成心臟驟然緊縮發顫，瞳孔收縮眼神失魂，士氣盡喪心情如墜冰窟的狀態；由吼着叫着拚命往前衝鋒，變成哭着嚎着慌忙向後奔逃。
尤尼在看見自己的兄長死去的一瞬間，同樣也嚇得不知所措，然而利欲熏心的他在緩過來的時候，甚至短視的想搶回馬庫斯身上的錢袋，但是插在馬庫斯身上猶自微顫的弩箭讓他猶豫，也正是這剎那的猶豫讓他在劫難逃，班達克怎麼會放眼前過這個始作俑者，迅速的張弦放弩箭，充滿惡意的抬手就是一箭，正中了他的喉嚨，並止住了他還在發出的尖叫。
看見已經抱頭鼠竄的混混們，班達克憑藉多年的戰場經驗大吼一聲：
“殺呀！”
率先躍出馬車，老約翰緊跟着也大吼一聲沖了出去，其他眾人在緩過因形勢急速逆轉而受到的衝擊和震撼后，也迸發起勇氣吼着沖了出去。
艾克斯也跟着眾人沖了出去，本來他還在猶豫要不要跟着出去拼殺，畢竟很多事情第一步是很難邁出的，更何況是殺人，這對他這個21世紀的大好青年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但是身邊一個個越過自己的夥伴彷彿產生一種無形的力場，牽引着他跟着向前，眾人此起彼伏的吼叫彷彿給他施了鼓舞和力量的咒語，又彷彿劃過熱油上面的火把，瞬間將他點燃，點燃了他那深埋於基因里的血性，這基因經歷過五千年滄桑歲月的鍛打，包含了多少的拼殺和掙扎。
他只覺得自己的血液好像變得沸騰起來，全身青筋暴漲凸出，雙眼怒睜通紅，不由自主的跟着眾人，吼着叫着沖向最近的敵人。
雖然眾混混的士氣一瀉千里，但是拿着片刀棍棒拼殺的街頭爛仗每個人或多或少都經歷過幾次，心理優勢強於主要是平民的商隊這邊，他們中也不乏個別狠辣凶厲之人，那個第一個響應馬庫斯的混混就是其中之一。
現在馬庫斯和尤尼雖然死了，但是德赫瑞姆城的眾混混還有將近20人，大大超過商隊這邊的人數，而且商隊這邊的人也衝出了所依仗的車陣，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他打響名頭藉機上位的機會。
於是他厲聲厲色的攔住從身邊逃過的幾個人，又呼喝住幾個平時的關係好的混混，組織起了一波人反身抵抗，其他膽大的人看見了也跟着加入反身抵抗的行列。
這些混混雖然大多色厲內荏，但是平時為惡慣了，胸中都有一股不服不忿的惡氣，再加上死了的幾人有些還是個別人的親朋，這更激發了混混們心中的凶性，一時間兩邊僵持起來，本來一邊倒的潰散大有逆轉的趨勢。
艾克斯一把擦去就要流入眼裏的鮮血，那是一個被他從後背捅死的混混流出的血，由於沒有經驗，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鐵矛從屍體上拔出來，濺了滿臉滿身的鮮血也沒有讓他感到電視裏那種臆想中的噁心，反而有一絲摻雜着興奮的成就感。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就在他踩住對方的脊背奮力拔出矛頭的時候，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從矛頭傳到心頭，又從心頭湧向全身，似興奮又更似期待，讓他想立即就端起長矛，沖向下一個目標。
這一刻，他彷彿失去了自我，這一刻，他彷彿又找到了自我，這一刻，他眼裏只有獵物，這一刻，他是死神！
和他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反身抵抗的混混。
“Howdareyou！”
死神附身的艾克斯禁不住大吼一聲，荷里活這句經典的話語讓他氣勢大漲，他甚至感覺這一吼有如驚雷，耳邊好像隱隱聽到隆隆的雷鳴，甚至大地都好像因這一吼在微微的震顫，對面的混混更是嚇的面露恐懼，幾欲轉身就走。
‘我擦，難道我豬腳金手指終於啟動了，我覺醒了？一吼之下竟恐怖如斯！’艾克斯心中不禁歪歪起來。
哎-哎，不對，對面的混混不是看自己，那恐懼的目光分明是看向自己的身後呀！這讓艾克斯心中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忙扭過頭往回看，只見遠處大約幾十騎正帶着萬鈞之勢滾滾而來，哪有什麼覺醒，更沒有死神附身，隆隆的雷鳴和震顫的大地正源於此。
這一定是比格倫村的救兵，因為艾克斯看見他們有的竟拿着割麥子的大鐮和插草的木叉，雅米拉也在其中。
還有十幾騎不一樣，他們或着皮甲或着鏈甲，武器也是鐵骨朵和木槌之類的鈍器，騎的也是健馬，把騎馱馬的村民遠遠甩在身後，而且這些人還拚命抽着胯下的馬兒往這裏趕，那勁頭有如餓虎撲食，更似淘金者發現黃金一般，透着一股子興奮,彷彿那些德赫瑞姆城的混混在他們眼裏是一枚枚閃閃發光的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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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CD滿了的班達克終於又一次將弩箭射了出去，那個帶頭反抗的混混也被這一波帶走，雙方僵持的臨界再次被打破，混混們看見死去的帶頭者和洶洶而來的騎隊已經完全喪膽，紛紛不再抵抗，向四下里逃竄。
商隊這邊看見救兵來了士氣大振，紛紛大呼奮戰，老兵班達克見此情景忙衝著逃散的混混們大喊：
“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部分喪膽的人直接嚇得跪地投降，個別仍然逃跑的很快也被趕來的騎隊用手中鈍器擊暈擒獲，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切，人販子。”
看見艾克斯疑惑的看着這些陌生的人，班達克湊過來為艾克斯解惑道。
他所說的人販子在這個時代有一個官方的稱呼“賞金獵人”，這是一群主要靠接懸賞任務為生的人。
但是各地貴族領主們發佈懸賞任務哪有那麼多，可是世道艱難，需要活口的賞金獵人卻越來越多，於是這些人更多的時候乾的是私掠人口販賣的活計，流民、逃兵、野外落單的人、甚至是弱小的商隊都是他們下手的對象，個別賞金獵人團伙更是與強盜無異，所以人們對他們的看法普遍不好，特別是行走於各地的行商們。
班達克說完就去指揮歸攏眾人，並將己方擒獲的混混們押送到車陣里看管起來，然後眾人持械圍着車隊，警惕的看着這幫賞金獵人。
待比格倫村的村民和雅米拉趕來時，這幫賞金獵人已經把戰場打掃完畢，艾克斯甚至看見他們連死人身上的破麻片都不放過，七八個死掉的混混被他們剝的光潔溜溜，此外他們還俘虜了7個人，算是不小的收穫。
臉上紅撲撲還帶着淚痕的雅米拉跳下馱馬，欣喜不已的撲向老約翰懷裏，在懷中扭過頭看向的人不是這幾天一直粘着的艾克斯，更不是遠房表哥哈維，而是一個牽着白色駿馬走來的金髮青年。
這是一個面目剛毅且俊美的帥鍋，只見他來到老約翰面前撫胸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道：
“您好！約翰大叔，我是來自諾德王國的艾雷恩，很榮幸為您效勞！”
然後上前很自然的把住老約翰的手，親切的攀談起來，一套行為下來如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初次見面的生分和牽強，一言一行只能說很騷很優雅，這讓伏在老約翰懷裏的雅米拉臉頰更加紅暈，雙眼閃着明亮的星星，比看向艾克斯更大更亮的那種星星。
艾克斯心中立馬警鐘大響，如臨大敵，不停的默念禱告：貴人、靠山、好岳丈、金髮美妞、初戀、起好名字的孩兒，不要，不要，請不要離開我哇……
和艾克斯一樣患得患失的還有那個遠方表哥哈維，這廝表現的更為不堪，雙眼通紅的盯着和老約翰把臂言歡的艾雷恩，鼻孔還喘着粗氣，好像和人家有深仇大恨一般，艾克斯從他身邊經過時，還聽見這廝在嘴裏小聲嘀咕道：
“切，可惡的諾德人海盜！”
經過一番戰場打掃，初哥艾克斯參加初陣的戰果很快就出來了：商隊這邊俘虜了8人，財物20多枚銀幣，主要是馬庫斯身上的那袋錢，其他人基本沒有幾個銅子，賞金獵人這邊也俘虜7人，剩下的就是一些片刀、鐵矛、破麻片衣服若干。
一個長着滿臉橫肉，有着絡腮虯須的大漢走到那個艾雷恩面前大聲嚷嚷道：
“艾雷恩老大，這位姑娘不是說所有戰利品都歸我們嘛？”
這話一出讓氣氛立馬變了，本來就懷有戒備的商隊這邊立馬緊張起來。
原來去比格倫村求援的雅米拉，恰好碰見在比格倫村休息的艾雷恩一行，在村長埃文的引薦下，雅米拉許下了所有戰利品歸賞金獵人的承諾，並且還說定有重謝云云，這話讓夾在中間的姑娘大囧，登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無助的看向賞金獵人的頭領艾雷恩。
自詡高貴的艾雷恩怎麼能忍心美人為難，看着自己煞風景的屬下，眉頭不由得皺起，但仍然保持風度的說道：
“叫我先生，你這個蠢貨，你沒有看見約翰先生的手下們身上都是沾着血的嗎？這是追求正義之道的你應該說的話嗎？請收回你剛才的話。”
一番大話說的絡腮鬍子直翻白眼，然後他又帶着歉意的轉身對老約翰說道：
“請原諒我下屬的魯莽，畢竟大家都英勇的殺敵了，關於戰利品的分配，我們各占所獲您看如何？”
對於這個結果老約翰當然是樂見的，他本來還在擔心這些唯利是圖的賞金獵人會向他們索要戰利品，他甚至已經打算把自己這方的戰利品都拿出來給他們，只求安撫他們，畢竟這些個人販子沒有落井下石已經不錯了，這下正好去了一塊心病，忙不迭的說道：
“尊敬的艾雷恩先生，這、這多不好意思，您真一位心懷正義的紳士。”
聽見老約翰的尊稱，艾雷恩彷彿得到了莫大的滿足，身形都不自覺的拔高了些許，看了一眼老約翰懷中如花般羞澀的雅米拉后，仍裝着謙遜的說道：
“您過獎了，我的父親從小就教育我，作為一個貴族應當胸懷正義，我只不過踐行他的囑咐罷了。”
一句話看似說的平平淡淡，但是卻又似不小心說出了自己的貴族出身，讓在一邊的艾克斯聽了不禁在心裏酸酸的罵了一句‘虛偽’。
一聽賞金獵人的領頭人是貴族身份，商隊這邊剛才緊張的氣氛一下子緩和了下來，畢竟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們是不屑於和他們這些賤民爭這些蠅頭小利的。
聽到他的身份后，鑒於自己身份的老約翰不免心虛，忽然想到自己隊伍里也有和他同等身份的艾克斯，急忙向艾雷恩引薦：
“請原諒我的疏忽，艾雷恩先生，這位是艾克斯先生，艾克斯先生這位是艾雷恩先生。”
聽到老約翰話裏面對艾克斯的敬稱，艾雷恩忙仔細打量了一番艾克斯，本來在他眼裏，商隊裏除了老約翰父女以外再也沒有可以入他眼的，可身為準貴族的他知道，這年頭身份的鴻溝具體到方方面面，其中就有稱呼。
在看到對方與眾不同的長相，以及比自詡高大的自己還要略高一些的身高以後，自認睿智過人，身附血統的貴族好苗子艾雷恩，立即做出了自己主觀上的判斷，認定對方是一個和自己身份對等的貴族，甚至是身份高於自己的貴族，畢竟自己只是一個雖有貴族血統卻沒有封地的次子，並不是一個名符其實的貴族。
想到這，已經混跡各國幾年的艾雷恩，出於禮貌先向艾克斯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撫胸禮，看見人家行禮，心虛的艾克斯也忙假模假式的回了他一個撫胸禮。
就這樣，眾人眼中的兩位“貴人”第一次邂逅了，這二位一個有名無實，一個徒有其表，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