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致命忍耐

吃了虧的馬庫斯心裏非常窩火，往常欺負、勒索、甚至搶劫過往商隊的事情他是沒少干過，哪一個不是見了他的陣仗便紛紛跪下告饒，任由他拿捏。可是今天的情況是出乎他意料的，任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清楚，羊是怎麼變成狼的。

現在的他可以說是騎虎難下，撤下來的潑皮混混們三五個一堆的，或躺，或歪靠在一起，個個唉聲嘆氣的懶在地上，腹中怨氣喪氣溢於言表，要不是兄弟倆拿着刀子要打要殺的，這些人估計都在跑回德赫瑞姆城的路上了，再讓他們鼓起勇氣的沖一波感覺不大現實。

可是直接就撤退吧，馬庫斯不僅覺得自己的丟了臉面，而且其它方面的損失更是他難以接受的。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以往的凶名和地位都是靠他這些年一拳一腳、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好不容易混到今天的局面，他這一撤不打緊，只怕會聲望大跌，估計以後在德赫瑞姆城都不好混了，行會裏其他勢力的幾個青皮可是盯着他的位置很久了，況且這次還折了兩條人命，難保這幾人不藉機發難。

掏了掏懷裏的錢袋，看來只能破財免災了，斜眼一瞅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弟弟，頓時心中火起，惡狠狠的怒瞪他一眼，眼角挑了挑旁邊的混混們。

尤尼正蹲在那裏懊惱現在的局面，看到馬庫斯帶着怒火的示意，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露出十倍的惡相，衝著地上的眾人吼道：

“都給我他*的起來，怎麼，這就慫了？都他*的給我起來！”

說罷衝著身邊兩個還賴在地上的比較瘦弱的混混一頓踢打。

見混混們站了起來，馬庫斯挺了挺胸，拿出十足的傲橫對眾人大聲說道：

“我馬庫斯在這一帶混了20多年，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過路的客商那個敢不給我面子，今天他們不僅不給我面子，還打了兄弟們的臉，傷了咱們兄弟們的命，是個帶卵的今天就不能放過他們。

這裏是20多個銀幣，兄弟們拿先去分了，等這裏事了，回到德赫瑞姆城每人我再給兩個銀幣。”

這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馬庫斯心中滴血，兩眼通紅，直瞪得混混們誰也不敢吭聲，一時間周圍寂靜的十分尷尬。

可是畢竟事關身家性命，終有一個在眾人中算是比較有面的人大着膽子道：

“馬庫斯老大，你是知道的，兄弟們平時跟着你打仗，沒有不敢拚命的，可是今天不一樣啊，對方的陣勢很邪性，剛剛一下子就折了兩個兄弟，大家都不敢再上了呀！”

“是呀，是呀……”

周圍人見有人起頭紛紛跟着附和。

“怕什麼！我心裏想明白了，剛剛那次我們之所以沒有成功，是因為兄弟們分的太散了，沒有組織好，這次大家先把他們圍起來，然後聽我的號令，一起衝上去，他們人少防不住我們，只要大家衝進去就贏了，裏面的東西兄弟們就可以分啦！”

馬庫斯大言不慚的蠱惑道。

“就是，就是，這可是個肥羊，裏面的好東西可不少，兄弟們分了最少夠吃個半年一年的！”

尤尼生怕不能打動眾人，跟着加碼附和。

折了兩條人命，馬庫斯的話在眾混混耳朵里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大的威懾了，有的人甚至只當他放屁，但當他們聽到尤尼最後那句分了最少能吃個半年一年的話時，內心都開始打起了小九九。

雖然這些混混都是貪生怕死之輩，但同時也都是窮的揭不開鍋的社會底層，尋思着剛才尤尼話里真假的成分，看看馬庫斯手裏的真金白銀，又看看不遠處那四輛裝滿的馬車，混混們紛紛意動，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起來。

馬庫斯看到自己兄弟倆的鼓惑已經起到效果，“噌”的拔出了腰間的馬刀，惡狠狠的道：

“今天給我面子的兄弟有錢拿，有好東西分，不給我面子的人，就別怪我手裏的刀不認他這個兄弟！”

眾混混一看這情形，知道馬庫斯已經發了狠，這廝往日淫威很盛，在德赫瑞姆城裏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如果不答應，估計今天這道坎誰也過不了啦，只得被動接受安排，自己在心裏給自己打氣，還是剛才那個接話的吼道：

“幹了！兄弟們，馬庫斯老大平時沒少給大家好處，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給他這個面子。”

眾混混看有人牽頭，胸中戾氣也被激起，嗷嗷的跟着叫囂起來。

馬庫斯看着眾混混的囂張模樣，一顆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對眾人稍作吩咐，便和尤尼兩人領着這幫混混一左一右向著商隊緩緩的包抄過來。

再說商隊這邊，剛才的廝殺雖然短暫，可是也死了人見了血，除了班達克和老約翰沒有什麼太大的異樣以外，其他人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包括艾克斯。

他們有的乾嘔，有的抱着頭蹲下不作聲，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濺在車轅上的鮮血發愣……。

艾克斯則是時不時偷瞄着那具被班達克桶穿的屍體，那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此生最大的痛苦讓他死得面部扭曲，雙眼的烏珠都快要突出了眼眶，看的他心裏不僅害怕而且發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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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21世紀的大好青年，人命大過天的理念深植於心。死了的這兩個人多少和他也有關係，如果不是他建議大家抵抗，直接放棄了貨物和車馬逃跑，可能就不會死人。

也許是看到艾克斯面露愧疚之色，老約翰走了過來，拍了拍這位21世紀的巨嬰安慰道：

“車裏的貨物直接關係到全體商隊成員的生計，最少是大家三個月的收入，如果被人搶了去，有的家庭就會有人餓死，我們不得不拚命啊！”

聽到老約翰的話，艾克斯的心裏才好過一些。是啊，這裏是古代，黑暗的中世紀，生產力水平低下，人命賤如草芥，要想生存下去不拚命是不行的。

安慰了艾克斯，老約翰抬頭看了看太陽，然後取出德赫瑞姆城新買的麵包，分給眾人道：

“快到中午了，大家先湊合的吃點，等打完這一仗，我們到比格倫村休息，讓老埃文給大家做點好吃的。”

這種德赫瑞姆城產的麵包外表很像哈爾濱的大列巴，但是乾澀堅硬，更沒有香甜的味道，只能用力撕下，放在嘴裏慢慢咀嚼才咽得下，好處是管餓、不易腐壞，是過往商隊和旅者必備的食物。

眾人強忍着周圍的血腥味，吃下些許麵包，剛剛喘口氣，就看見馬庫斯領着混混們圍了過來。

這次他們沒有像之前那樣，迎面一窩蜂的一擁而上，而是遠遠散開把車隊圍住，從四周慢慢攻了過來，這樣他們的人數優勢就突顯了出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襲來，商隊這邊的氣氛登時又緊張起來。

看着遠處引領眾混混帶頭走在前面的馬庫斯，班達克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許，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記得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少年，那時的他生活在羅多克王國，一個山谷中的小村落里。

他的父親是個老兵，因腿部受傷回家當了獵戶，那次是父親帶他第一次去狩獵，已經練習弓弩好幾年的他，自認弩技已經很厲害了，可是父親還是反覆不停的叮囑他:

“用弩的時候要特別小心，如果你不能一箭斃命，丟失了獵物是小事，被猛獸反咬一口可能會要了你的命。”

面對父親的嘮叨他表面點頭應付，心裏卻很不以為然，總覺得自己練了幾年的弩，已經非常精通了，而且很有天賦，是村民們交口稱讚的小神射手，可是當一隻棕熊出現在視野里時，他卻慌了神。

這是一隻最少一千斤重的雄性棕熊，對於少年的他來說無異於龐然大物，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他感覺喘不過氣來，他甚至能聽見棕熊走路時沉重的“咚、咚”聲，就是這聲音讓他緊張的口乾舌燥心跳加快，以至於棕熊還沒有進入到最佳的射擊位置就提前扣動了扳機。

“噌——噌。”

只聽前後兩次弩聲響起，一聲是他射出的，射中棕熊的右前肢接近軀幹的位置，一聲是他父親射出的，是從左眼入腦的致命一擊。

當班達克來到自己的獵物面前，正視這頭趴伏在地上都快比自己高的棕熊時，心中不可遏制的湧起一股戰慄心靈的恐懼。他知道受了傷的棕熊凶性比平時高出十倍不止，剛才的情況如果沒有父親的致命一擊，自己一定會被這頭髮了瘋的猛獸衝過來撕的粉碎，絕無半點逃生的可能，心中懊悔后怕不止。

所以從此以後，每當班達克需要用弩的時候，都會耐住性子，只有目標進入最佳的射擊狀態時，他才會扣動扳機，命中要害，達成完美的致命一擊。

隨着狩獵的次數越來越多，一次次的成功也讓這種感悟更加深刻和熟練，他的弩技也提升了一個檔次，在村裡成了名副其實的神射手，後來，他甚至給這種感悟的狀態起了個技能名稱，叫做“致命忍耐”。

今天在馬庫斯他們第一次衝鋒的時候，他也有用弩的機會，憑着自己的能力輕鬆射死兩三個混混不在話下，可是他知道這樣一來很可能驚了馬庫斯，他們很可能會憑着人數的優勢，遠遠的把他們圍住困死，再叫人回德赫瑞姆城召集更多的援兵，那麼他們就必死無疑了。

他不是沒想過打蛇打七寸，一箭把馬庫斯射死，這樣這幫烏合之眾十有八九會一鬨而散，可是馬庫斯這個老江湖看到艾克斯急智下想出的車陣，心裏感覺有些不對勁，狡猾的他遠遠的墜在眾人身後督陣，並在混混們身後游移走動，貿然端出弩來射擊，十有八九不會命中。

要知道弓弩並不像影視劇里的那麼神奇，是個神射手只要瞄準就沒跑，那是槍械的射速，弩箭的射速在一定距離上被對手發現很容易躲掉。

如果不能一擊射中馬庫斯，很有可能讓對手放棄強攻，退而採取圍困的戰術，在班達克看來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必死結局。

其實他還是以自己以前行軍打仗的經驗來判斷目前的狀況，他沒有看見的是馬庫斯這幫混混根本沒有攜帶乾糧，更不知道很多人甚至早上都沒有吃飯，已經沒有了力氣和士氣，根本不可能長久的圍困他們，而且這些人可以說是馬庫斯能召集的全部人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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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是知道這些，在第一波攻擊的時候就直接射擊了，這樣只要射死射傷兩三個，就能讓這幫混混知難而退，最終潰敗逃散，但是他不是馬庫斯，也不知道他們不能長久圍困，所以只能採取最穩妥的辦法，出其不意的一擊幹掉馬庫斯。

馬庫斯這邊和尤尼兄弟倆人一左一右帶頭緩緩圍了過來，在包圍圈離車陣還有10多米的時候，馬庫斯大吼一聲：

“兄弟們殺啊！”

眾混混吼叫着一擁而上，殺將過來，一瞬間兩邊人就接駁上拚鬥起來。第一波攻擊的時候他們是一窩蜂的從一面攻擊過來，這樣他們一個人就會面對商隊這邊兩三個人，而這次他們從四周圍了上來，這樣反過來商隊一個人要面對他們兩三個人，雖然有車陣的優勢在，但是除了班達克和老約翰以外，其他人都是沒有干仗經驗平民，不是那種常年上陣的廝殺漢，難免心裏慌張起來，畏首畏尾的逐漸露出敗象。

看見此種情景，馬庫斯知道已經離獲勝不遠了，嘴角翹起，露出得逞的壞笑。

經年街頭砍人鬥毆的他知道，這個時候勇氣是最重要的，往往只要有人大吼一聲，帶頭猛拼猛打一陣，就能一舉扭轉戰局從而取得勝利。

想到此這廝也不含糊，一把推開身前的一個混混，大吼一聲，提刀跨過車把，向迎面的一個夥計劈了過來，可是他這一生最後一次鼓起勇氣的行為也僅止於此刻定格，當他中門大開雙手高舉砍刀的時候，班達克迅速從車下取出早已上了弦的弓弩，對着馬庫斯瞄也不瞄直接扣動扳機，使出早已CD時間滿格的大——“致命忍耐”，正中馬庫斯胸口。

“呃哇……！”

他這一生中最後一次的發聲，彷彿是個禁錮時空的魔法，竟讓雙方所有人靜止了0.5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