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後面
如果從樓下看就能發現，童夢的卧室和李昭的卧室是互相挨着的。
假設現在是夏天，倆人都把窗戶打開，然後在屋裏說話，那他們甚至能聽見彼此的說話聲。
現在，只能看見兩盞亮着的燈。
李昭關上門，屋子裏黑黢黢的，沒有一絲光亮。他憑藉著記憶打開燈，空蕩蕩的房子裏毫無人氣。
不像童夢家。
熱鬧，溫暖，讓人待着很舒服。
李昭抿抿唇，趕走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同往常一樣，洗漱上床準備睡覺。
雖然這一夜，李昭輾轉反側很久。
但沒關係，隔壁的童夢也沒有睡着。
童夢往臉上敷了一層厚厚的面膜，坐在地上一邊拉伸一邊看電影。
她選了一部非常經典的美式校園電影，正跟着電影裏的主角經歷跌宕起伏的戀愛旅程。
如果我是女主角，我會怎麼演？
一個多小時的電影結束，童夢起身去洗臉。鏡子被蒙上一層厚厚的水霧，童夢抬手擦掉。
仍有水印的鏡子裏映出一張乾淨青春的臉，童夢左右端詳。
年輕的童夢並不完全滿意自己的面容，她總能挑出大大小小的問題，尤其是在跟電影明星對比之後。
她還不明白一個道理：年輕就是最大的美貌。
畢竟，誰年輕的時候不是容色傾城，各有千秋呢？
但很可惜，當我們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多數人早已韶華不再。
童夢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兩個滾兒，帶着滿腹的少年情懷約見周公。
在童夢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她忽然福至心靈，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之所以認為李昭和別人不一樣，是因為李昭沒有那麼......那麼壞？
比如剛才的電影裏，男主角炫耀自己的女朋友是全學校里最漂亮的啦啦隊隊長，很給他長臉。
再比如童夢就讀的學校里，經常有男生說：誰誰誰最好看，要是我女朋友的話怎麼怎麼樣。
他們從來不考慮女生的感受，只把女孩子們當成炫耀的工具，彷彿那些女孩兒任他掌控，任他主宰似的。
如果二人戀情暴露，這段感情被老師或家長知道，女孩兒承受的壓力、輿論和攻擊明顯更嚴重，更沉重。
可他們毫不在意。
但是李昭不一樣。
如果不是童夢撞見了葉雨婷那一吻，她壓根兒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能證明倆人在談戀愛。
而李昭所求的也是希望童夢不要告訴別人，甚至因為害怕葉雨婷會害羞，請求童夢也不要告訴葉雨婷。
更別提，李昭還向自己道歉了哎。
童夢迷迷糊糊地想：李昭還挺好的，但願他和葉雨婷能好好在一起吧。
第二天一早，童夢有點兒起晚了。
冬天的被窩過於舒服，這是一份沒有人可以拒絕的誘惑。
童夢着急忙慌地套上衣服，拿上一袋牛奶，一個煮雞蛋就要往外跑。
樓道里昏沉陰暗，童夢剛鎖好門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句，“你好像起晚了。”
童夢嚇得一激靈，聲控燈應聲而亮，她這才看見李昭倚在牆上等她。
“你嚇死我了，你怎麼沒走啊？”
“想請你吃早飯，昨天麻煩你了。”
童夢一邊說話一邊往樓下跑，“吃什麼早飯啊，咱倆都要遲到了！”
童夢和李昭卡點進入學校，她倆前腳進教室，後腳方老師就進來了。
童夢扭頭一看，小聲問李昭，“婷婷呢？”
“他爸回來了，她請了一天假。”
童夢點點頭，再沒說話。
上課的時間堪稱度日如年，方老師一如既往的在台上噴洒毒液。
按常理來說，每個老師都有自己心儀的“愛徒”。
但方老師沒有。
他平等的教訓所有人。
童夢和李昭又是挨罵最多的小組，方老師從她倆的長相罵到她倆的身材，又從她倆的身材罵到她倆的能力。
童夢和李昭都是要強的，尤其是李昭，自尊心強又傲氣。
童夢的餘光一掃，就能看見他越來越黑的臉。
等晚上一放學，倆人掃完廁所，一前一後地往家走。
童夢是個憋不住話的，心裏又認為她和李昭已經是朋友了，便嗖嗖嗖追上去。
“李昭，要不你晚上還來我家吃飯吧？等吃完以後咱倆排一會兒？”
李昭的臉躲在圍巾後頭，只有一雙眼睛露出來，紅彤彤的。
童夢驚呼一聲，“你哭了啊？”
李昭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凍的！什麼哭了！”
“那來不來我家吃飯啊？”
李昭搖搖頭，“我要去婷婷家一趟，不去你家吃飯了——但你要是有空的話，你七點半來我家找我，我們排練一會兒。”
童夢清脆地應下，“行！”
李昭看着童夢，忽然開口說：“你去我後面走，風太大了。”
冬天的街道上少有行人，大家都躲在家裏貓冬。
暖黃色的路燈帶不來一絲溫暖，反而為路上晶瑩的積雪帶來幾分蕭瑟。
童夢走在李昭身後，看着他挺括的腰背，筆直的雙腿，默默在心裏感慨道：個子高就是好，穿什麼都好看。
風仍然能從四面八方吹過來，倆人已經走了許久，後背沁出一層薄汗。
童夢拉下圍巾和口罩，深呼吸一口氣。
清涼的空氣灌進身體裏，童夢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白色的熱氣形成霧，在空中盤旋成一個圈兒，隨即煙消雲散。
童夢和李昭進了小區，李昭率先往倆人住的單元樓方向走。
“你不是要去婷婷家嗎？走反了吧？”
李昭回頭看向童夢，“先送你回家。”
青青白白的月光中，童夢想：李昭真是個好人啊。
童夢一進家門，暖洋洋的熱浪席捲而來，童香君從廁所里探出頭，“夢夢回來了啊，快洗手準備吃飯吧。”
吃完飯收拾完，童香君有些詫異地看着童夢，“你今天怎麼沒訓練啊？”
還沒等童夢說話，童香君又道：“也是，練了這麼多天了，是該歇歇了。咱家夢夢可太辛苦了，都累瘦了。”
“啥呀小姨，我一會兒去李昭家排練，我倆約好七點半了。”
“那行吧，”童香君立馬換了一套說詞，“咱家夢夢太努力了，到時候京城裏的電影學院還不是任你挑？”
童香君和童娟麗一樣，奉行“鼓勵式教育”，不管對內對外，一律都是：“我家夢夢最好”。
童夢在這種環境中長大，便十分自然地回應道：“那是！我一定給咱老童家爭氣！”
看了會兒書時間就來到七點半，童夢套上棉拖鞋出門。
她站在李昭家門口敲門，等了能有一分多鐘還沒有人來開門。
童夢以為李昭還沒有從葉雨婷家回來，正想回家等他的時候，面前的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