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D級公民
“姜炎！”
通城第四高中內，高一四班的開學第一課上，班主任周敏站在講台上，照着花名冊喊出了這個讓她覺得有些熟悉的名字。
“到。”
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舉手站了起來，應答聲中帶着些許怯懦。
周圍的學生頓時議論起來。
“姜炎……是不是那個傳說中的倒數第一？”
“是啊，他以前和我一個班，那時候校長還在他的檢測成績單上寫了評語呢！”
“寫了什麼？”
“爛泥扶不上牆！”
“真的嗎？哈哈哈！”
整個班級一下子充滿了歡聲笑語。
姜炎聽着這些議論聲，抓着桌邊的雙手漸漸泛白，腦袋也垂得更低。
自己學習不差，也沒犯過錯，卻一直因為檢測成績被周圍的同學嘲笑，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自己明明沒做什麼。
難道檢測成績不好，就註定低人一等嗎？
“坐下吧。”
周敏皺着眉頭，有些嫌棄地看了姜炎一眼，她聽着學生們的議論聲，才想起姜炎就是那個檢測成績只有427分的人，而滿分是1000分。
雖說通城第四高中幾乎全都是檢測成績為D的人，但大部分都能過500分，成績這麼差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其實，按照政策的規定，每個人具體的檢測成績是不能透露的，能透露的只有等級。但耐不住家長問的勤，紅包塞的更勤。加上家長間有意無意的互相攀比，檢測成績早就擺到了枱面上。
而姜炎，就是所有家長和同學口中，那個最差勁的人。
周敏搖了搖頭，接着點名。
“孟璇！”
“到。”
“黃宇！”
“到！”
……
點名聲中，姜炎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本以為升入高中后，自己就會迎來新的開始。沒想到，自己的檢測成績就像印在自己身體上的烙印，怎麼也甩脫不掉。
“姜炎，對嗎？”
坐在姜炎身旁的女生輕聲問道。
姜炎轉過頭，只見旁邊的女生朝自己伸出了手。
“我叫孟璇，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姜炎看着對方明亮的眸子，一陣喜悅湧上心頭，他剛要伸出手，腦子裏卻突然浮現出似曾相識的情景，連忙將手縮了回去，同時朝對方搖了搖頭。
下課鈴響起，學生們不等周敏發話，就朝外面跑去。
姜炎也拎着書包，尾隨着人群往外走去。
孟璇怔怔地看着姜炎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默默地收回了手。
姜炎出了門，走向操場的方向，下節課是體育課，他可以找個僻靜的地方，一個人待着。
想到這，剛才被眾人嘲笑的不快也舒緩了許多。
他剛走下樓梯口，就被人攬住了肩膀。
“姜炎，好久不見。”
姜炎轉過頭，就見王琛朝他露出了兩排白牙。
他的身體頓時變得冰冷，血液也彷彿被凍住了一般。
從上小學開始，姜炎就是王琛等人欺凌的對象，他本以為到了高中，兩人不在一個班后，這一切就結束了。沒想到升入高中后，王琛又找到了他。
“走吧，老朋友，咱們敘敘舊。”王琛伸手攬着他的肩膀，和一眾小弟簇擁着姜炎，往校園角落的樹林中走去。
姜炎任由王琛拉着自己，這種情形在過去的這麼多年中，上演了無數遍，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沿途看着開心地追逐打鬧的學生，他心中不免有些羨慕，由於自己的檢測成績，所有的家長都不讓自己的孩子和姜炎玩鬧，生怕姜炎把他們的孩子帶壞，所以姜炎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
剛才在教室中，看着孟璇伸出的手，他幾乎抑制不住衝動，想要握住那隻手，答應對方。
可他記得，曾經有很多人都用這個方法戲弄過他。先是表示願意和他做朋友，等到姜炎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和對方一起分享時，對方就會將他的東西扔進垃圾桶中，然後當眾嘲笑他，告訴他根本沒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被捉弄一次兩次，他還能說服自己，總有人會願意和他做朋友。
可次數多了，他便再也不願去相信別人。
“姜炎，剛開學，你的零用錢應該不少吧？”王琛一把將姜炎推在樹上，出聲問道。
回憶中的姜炎也被驚醒，看着面前這些熟悉的面孔，過往被欺辱的畫面浮現在眼前，他的心裏，突然湧上了一陣恨意。
自己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錯事，憑什麼被這些人一直欺凌？
不等姜炎答話，王琛就一把拿過姜炎的書包開始翻找起來，沒一會兒，就找到了一個錢包。
“就這麼點錢嗎？”王琛嫌棄地將錢包翻了翻，一張照片從夾層中掉了出來。
王琛撿起照片看了看，嘲諷道：“你媽不是已經跟人家跑了嗎？還留着照片幹嘛？”
姜炎握緊了拳頭，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反抗過，這一次，他生出了反抗的念頭。
“把照片給我。”姜炎冷聲道。
“嗬，這麼久沒見，還漲脾氣了！你趴在地上學三聲狗叫，我就把照片給你。”王琛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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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跟班也都大笑起來。
在王琛等人的目光中，姜炎低着頭，緩緩彎下了腰。
就在眾人都以為姜炎會乖乖學狗叫時，姜炎怒吼一聲，直接朝着王琛沖了過去。
“我去你媽的！”
姜炎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拳打在了王琛臉上。
王琛整個人被打得倒在了地上，一旁看戲的小弟們也都愣在了原地，鬨笑聲戛然而止。
他們從來沒想過，一向聽話的姜炎敢還手。
姜炎壓在王琛身上，揮拳朝着王琛的臉上打去。可王琛是學校橄欖球隊的，身體十分結實，很快就反應過來，翻身將姜炎按倒。
周圍的小弟也反應過來，連忙沖了上來，將王琛扶了起來，朝着姜炎拳打腳踢。
姜炎熟練的抱住了頭，有些絕望，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反抗，卻根本沒對王琛造成什麼傷害。
“他媽的，倒數第一的廢物，也敢還手？！”王琛捂着臉氣急敗壞地罵道，一腳踢在了姜炎的頭上。
一陣劇痛傳來，姜炎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倒計時。
“7:59:59”
“7:59:58”
“這難道是我生命的倒計時嗎？”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姜炎這樣想着，隨後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睜眼，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姜炎掙扎着站了起來，他的身上沒有一處不疼，衣服也變得破破爛爛，沾滿了泥土。
不遠處，一家人的合影掉在了地上。
姜炎走過去，拿起照片，將書包中掉出來的東西都撿了起來。
他打開錢包，將照片放在夾層中。
錢包外側的證件照上，背景上一個大寫的英文字母D十分刺眼。
“我沒死么……”
姜炎嘆了口氣，將東西收好，換上書包里的校服，一瘸一拐地往家中走去。
走進老舊的小區，姜炎拿出屏幕早已有了裂痕的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將臉上的血跡擦了擦，讓傷痕看上去不那麼明顯。
到了家門口，門還開着，留着一道縫隙。
姜炎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回來了？”
客廳的沙發上，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醉醺醺地朝他問道。
“嗯。”
姜炎點了點頭，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裏走去。
“被人打了？”
即便燈光昏暗，又喝了酒，男子依然看見了姜炎臉上的傷痕。
姜炎沒有理他，繞過了沙發。
“他媽的，檢測成績倒數第一就算了，連打架也打不過別人，我姜平怎麼會有你這個廢物兒子？！”姜平站起身怒罵著，一巴掌將姜炎打倒。
姜平自己也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地上，碰的茶几上頓時響起一陣叮鈴哐啷的響聲。
姜炎的腦袋被打得嗡嗡作響，眼前又隱隱約約的出現了倒計時。
“10:00”
“09:59”
他晃了晃腦袋，站起身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先把嘴裏還在嘟囔着的姜平扶到了床上，又拿熱毛巾幫姜平擦了擦臉。隨後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姜炎關上房門，再也抑制不住，任由淚水順着臉頰流淌。
他走到窗邊，望着遠處繁華的都市。
“這個望不到邊際的世界，為什麼，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我只想像普通人一樣活着啊！”
“為什麼？！”
姜炎在心中質問着上天，腦袋卻在此時傳來一陣劇痛。
熟悉的倒計時再度浮現在眼前。
“00:03”
“00:02”
“00:01”
“00:00”
“晶片已激活，正在識別主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