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污點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2003年9月，距離葉雲去世五年多了，賀梅去世也兩年多了。遲遲沒找到證據的葉衛國，幾乎要放棄了。
這一日，葉衛國回家，葉風告訴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前幾日，葉風在電視上看到了一個女人戴着一對鐲子，有點像媽媽和姐姐的手鐲，那個女人似乎是縣教育局的領導。
命運太會作弄人，有些人辛辛苦苦追尋得不到結果，有些人卻在不經意間得到答案。
叮囑葉風一些事情后，葉衛國再次踏上征途。這次出發，他有兩個目的，一是確認真相后復仇，二是利用剩餘不多的時間賺點錢留給葉風。
時間一晃，幾個月就過去了。
2004年5月16日，清河縣城，吉祥小區某居民房內，翻窗而入的葉衛國終於等到了目標出現。幾年過去了，蔣欣欣依然是光鮮亮麗，她的左右手腕上分別戴着一個鐲子，而這對鐲子的原主人卻早已化為一抔黃土。天道何其不公！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家裏？再不走，我要報警了。”蔣欣欣揚了揚手機。
“你認不得我，可我永遠不會忘記你。”葉衛國曬然一笑問道，“我們這種小人物在你眼裏死不足惜，不知道你戴着這對鐲子睡覺的時候，會不會夢到邊南鎮葉家村斷腸崖跳崖的年輕女孩，會不會夢到羅家村七里溝里的女屍？”
看到子母同心鐲，葉衛國可以確定兇手就是當年那群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別裝了，你騙不了我，你手腕的手鐲就是證據。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殺人兇手！”葉衛國逼近蔣欣欣，憤怒的扇了她兩個耳光。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認識你。”
這時門開了，葉衛國沒想到還有人進來，不過這個人他也是認識的，正是當年的縣旅遊局梁局長。
“老梁，他是葉家村的，為了這對鐲子的事，找上門了。”蔣欣欣立刻提醒。
“果真是你們合謀害了我女兒和妻子。”蔣欣欣的話進一步證實了葉衛國的猜想。
“原來是你，最近經常遇到，難怪看着有些面熟。還在玩跟蹤啊！為什麼不留條狗命好好活着，偏偏要來送死呢！你猜對了，你女兒是因為我才會死，你妻子也是我們殺的，你如今知道真相了，又能怎樣？”梁局長已不是曾經的梁局長了，他現在是副縣長、縣公安局局長，他迅速拿出配槍指着葉衛國。
槍響之後，葉衛國大腿中彈，他想奪門而出，因體力不支和受傷不便，很快便被梁賓控制住了。
葉衛國滿眼仇恨的瞪着梁賓，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梁賓和蔣欣欣已經死了千百次。
梁賓打電話叫來自己的親信，把葉衛國帶走。
“解決後患不是更好嗎？”蔣欣欣問。
“他肯定得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還有用處。”梁賓說完也離開了。
葉衛國被抓捕，葉家村無人知曉。
6月20日，清河縣警方通報：清河縣公安局偵破了一樁殺人案、販毒案，犯罪嫌疑人葉衛國疑販賣毒品、非法持有毒品和故意殺人。
6月21日，清河縣警方通報：犯罪嫌疑人葉衛國在被移送檢察院途中，襲警逃跑，逃跑途中被擊斃。
6月27日，因犯罪嫌疑人葉衛國在審查起訴階段死亡，清河縣檢察院決定不起訴葉衛國。
同年，清河縣公安局受到省、市公安系統表彰，縣公安局部分同志受到提拔重用。
年僅12歲的葉風，又迎來喪父之痛。父親雖死了，但是污名仍在。
因葉衛國和賀梅都沒有兄弟姐妹，雙方父母均已去世，葉衛國的葬禮也就成了老大難。好在有村裡人的照應，才順利將葉衛國安葬。
葉衛國是罪犯？殺人？販毒？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葉家村的人是堅決不信的。為啥呢？因為葉衛國在村裡是出了名的善良無私、正直有擔當，四十多年從無劣跡，而且不圖回報的幫了很多人。要讓村裡老少爺們對他的人品進行評價，就一個字，“好”。在葉家村甚至臨近的幾個村，葉衛國的威望都很高，總之，大家信得過他的為人。
葉衛國走了，葉風成了孤兒，但人走茶涼的事並沒有發生在葉風身上。因父輩餘蔭和葉風自身討人喜歡，葉風反而得到了鄉親們更多的關心和幫助。
村集體把葉風家的田地租種了，把葉風家壩子租用為村活動場地，而這些都是葉風的固定收入來源，這筆錢由村集體代為管理。
村裡給葉風申請到了“五保”政策，也就是說，葉風在16周歲以前，吃、穿、住、就醫、上學問題都由國家政策兜底解決。
家裏有小孩子的村民自發的組織起來，輪流把葉風帶回家住幾天，讓葉風一次又一次感受到了關愛和家的溫暖。
邊南中學分為初中部和高中部，如無意外，葉風的中學學習生涯都將在這裏度過。
學校距離葉家村三四公里，葉家村的學生一般都選擇住校，葉風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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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假日返回村裡，葉風沒有繼續去其他人家中居住。
你不來我們家，我們可以安排人去你家陪你。於是，葉風家裏多了幾個床位，有時候大人過來住，有時候小夥伴過來住，讓葉風的始終感受到家的溫暖。
不得不說農村人很實在，關愛之情從不作偽。
葉風並沒有恃寵生驕，他力所能及的幫着村裡人做事，給村裏的小孩子補習功課，帶領小夥伴們照料更小的孩子、維護村裡公共地段的環境衛生，葉風的家反而比以前更熱鬧了。
好事不出名，壞事傳千里。葉風的家庭情況在學校里傳開，有些人開始在私下裏議論葉風。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經歷這麼多苦難，葉風的心智遠非同齡人可比。任由他人非議，我心依舊巋然不動，我該幹啥幹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有時候一味的忍讓，會讓別人誤以為你軟弱可欺。實事上總會有一些自以為是而又惹是生非的熊孩子。
這一天，同村的葉昊實在看不過周明明譏笑葉風，便把周明明收拾了一頓。感覺吃了虧的周明明咽不下這口氣，就找來幫手準備打回去。
葉風發現后，阻止周明明一行，結果周明明就把葉風揍了。葉昊看葉風被一群人欺負，就喊了些同村的學生來幫忙。俗話說，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還是自家兄弟靠實些。
本是因口角之爭產生的摩擦，結果演變為雙方對壘。說是打群架吧，其實絕大部分人沒有動手，唯一動了手的周明明也只是在葉風沒防備的時候，踢中了葉風一腳，在葉風褲子上留了個腳印。
打架鬥毆是學校明令禁止的事，校長林雪原帶着教導主任吳勇等人匆忙趕來，問清事情起因后，就遣散了大家。
“還好是虛驚一場，不過這種不良風氣一定要堅決遏制，雖然沒有發展成實質上的打群架，但已有了趨勢，必須嚴肅處理。”林雪原說。
“那就給周明明和葉風這兩個領頭的警告處分？”吳勇提出處理建議。
“葉風？聽說他沒動手，還被踢了一腳，褲子上的腳印子都還在，按理說，他才是無辜的受害者，處分他怕有點不合適啊！”林雪原委婉的發表了自己意見。
“那給周明明一個警告處分怎麼樣？”吳勇問。
“行，就按你說的辦吧！”林雪原說。
周明明被處分了，周明明的母親武春芳可不願意，身為鄉里的幹部，這多沒面子。
武春芳找到林雪原，要求撤銷對周明明的處分，林雪原沒答應。武春芳氣惱之下，把怒氣全撒在葉風身上，把葉風從教室里喊出來，罵葉風是雜種，有人生沒人養，說葉風一家都沒有好人。
武春芳這麼個鬧法確實讓人感到不齒，最後被請了出去。
林雪原一直在默默的關注着葉風，因葉風是故人之後，經歷了打人事件這麼個小插曲，他覺得有必要跟葉風談談心，讓他保持健康心態。
“葉風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俗話說，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缺點，別人怎麼看那是別人的事，我們努力做更好的自己就行了。前兩天那個事啊，你處理的就很好，寧肯自己吃點虧，避免了把事情鬧得更大。這說明啊，你大度，有大局觀，知規矩守規矩，比今天那個誰的媽媽做得好多了。”
“有個秘密一直沒人和你說，其實我是你叔叔，你爸爸的親弟弟。小時候家裏窮，養不活，我就被送給別人啦。所以說，我們是親人，你不是孤兒，你身後還有我這個後盾。這裏有你爸爸出事前寫的一封信，你拿去看看。”林雪原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遞給葉風。
葉風拿到信，確認是爸爸的筆跡，信封上寫着“林雪原收”。
信的內容如下。“兄弟，哥哥發現了你嫂子和侄女的真實死因，我要去尋找證據了。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拜託你照顧小風，雖然他不是我們葉家的血脈，但他是我們葉家的人。當年出現在葉家村的考察團也許就是害死葉雲的真兇，小風說，他看到了蔣欣欣戴着子母同心鐲，這就足以證明蔣欣欣知道真相，或許就是真兇。說這些，不是讓你們去復仇，但至少要讓小風知道仇人是誰。好了，不說了，我給小風攢了點錢，關鍵的時候，你拿給他。做哥哥的謝你了，兄弟。勿挂念。”
信簡短，卻飽含真情。葉風看着信，回憶起往昔種種父愛，淚水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你爸爸走了，我和你一樣難過。我知道你爸爸是冤枉的，那群人殺人的事都做的出來，何況是栽贓陷害。你爸爸含冤而死，是你爸爸的污點，是葉家列祖列宗的污點，是我的污點，更是你的污點。好好學習，學到真本領，將來才有機會為你父親洗刷掉不白之冤，才有能力將壞人繩之以法。學習很重要，身體健康也很重要。你還小，有足夠的學習時間，他們也不算太老，我們有機會在他們死掉前雪恥。我們做人，既要有尊嚴，也要有底線，不要去觸犯法律，但要爭口氣，絕不讓壞人逍遙法外。有仇不報枉為人！你當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學習，有什麼困難及時和我說。我原本不打算和你說這些的，但是又擔心你想不開，去吧，認真學習，讓知識把你變得更加強大，讓知識成為你的武器。”林雪原的鼓勵，讓葉風看到了希望，產生了新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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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村村民和林雪原的關懷，讓葉風常常反思己身，時時擦拭心靈。為了還父親的清白，為了不負所有關心他的人的期望，葉風苦讀求知之心曾未減弱。
葉風把“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作為座右銘。
物換星移幾度秋？
寒窗苦讀十數載，已是2013年秋。
當年的乖巧小娃娃，葉家村所有家庭共同的孩子，如今已長成了翩翩美少年。此時葉風已滿21歲，這是他大學本科第五年。
值得一提的是，葉風中學階段跳級兩次，於2008年以優異成績被京都醫科大學醫藥學院中醫學專業錄取。
四年來，葉風只回過葉家村一次，一般都是通過電話和村上聯繫，有時也通過qq視頻和村裡人聯繫，相隔雖遠，情分未斷。
四年來，葉風不僅鑽研學習本專業知識，還涉獵其他相關醫學專業知識，熟讀《黃帝內經》《難經》《傷寒論》《金匱要略》《神農本草經》《本草綱目》《名醫類案》等諸多醫經、醫論、醫方、醫案類醫書，反覆對比推敲醫理、藥理和醫案。
四年來，葉風一直在做兼職工作，節假日去工地做苦力，晚上去街上掃垃圾，夜裏在網吧做網管，沒有收取村裡和林雪原一分錢，完全靠自己雙手賺錢維持大學期間開銷。
四年來，除了兼職賺錢，葉風真正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以至於他和很多同學互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