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心竹險死
稀薄的烏雲籠罩着整座皇宮,在略顯陰沉的天氣中迎來四月里的第一場雨。
細雨連綿,淋淋瀝瀝,扑打在央寧宮院子裏的唯一一棵桃樹上沙沙作響。本就是桃花開謝的時候,嬌嫩的桃花受着細雨的摧殘變得殘破不堪。片片桃花瓣墜落,同雨水一同落入泥土中。
屋裏點着宮燈,清荷與心竹正專心地綉着肚兜與手帕,蓮香則打掃屋子。
婉竺半靠在坐榻上,許是雨天的緣故,靜不下心來閱讀,便合上書卷,揉了揉略有酸意的脖頸提聲問道,“蓮香,什麼時辰了?”
她向來不喜人多,所以即便宮和玴將帶走的宮女送回來,她也是大多數時候只留下兩名宮女守在門前,而屋內只有她們四人。
蓮香正拭擦着外屋的木桌,聞看了看桌上放置的香篆鍾,“回娘娘,快到午時了。”
婉竺放下書捲起身,“該準備午膳了。清荷,你差人去問問皇上今日可是到央寧宮用午膳?”
不待清荷回應,守在門口的其中一個宮女進來,恭敬地行禮后道,“娘娘,小林子公公來報,今日皇上請您在午時一刻到長清殿用膳。現今轎子正在門外等候。”
婉竺點頭,示意她下去。而後朝清荷道,“清荷,你隨我去便是了。”
清荷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是。”
坐入轎中走在去往長清殿的路上,細小而又密集的雨滴落在轎棚上出啪嗒啪嗒的聲響。沉悶的天氣令婉竺感到無比煩躁,不由地皺起眉頭。
到了長清殿,婉竺在清荷的攙扶下下了轎子,款款而入。踏入長清殿大門,宮和玴已備好午膳等候。
“臣妾給皇上請安。”
“起來吧。”宮和玴略抬了抬手。
“謝皇上。”婉竺直起身子,含笑走到宮和玴身旁坐下。
“外面下着雨,難為你過來。”一旁的魏全將菜夾入宮和玴的碟子中,他卻夾給了婉竺,並示意魏全退下。
魏全得到示意,退到一旁伺候。
婉竺笑笑,“皇上這麼說便是太見外了。”
宮和玴笑而不語,猶自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今日他召她來是有事想說,可見着她的臉,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見此,婉竺便知道他有心事,起身盛碗湯放在宮和玴面前,“皇上若有心事,不妨說與臣妾聽。”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語畢,他端起湯來,喝了一口。而後又道,“先吃吧,吃完說。”
膳后,宮和玴遣退殿裏所有宮人,包括魏全。屋內只剩下二人,一時間竟沉寂的有些詭異。
婉竺等着他開口,心中卻揣測着他要說什麼,有些忐忑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宮和玴蹙着眉頭,終是開了口,“如果有一日,朕做了一件不得不做卻會傷害到你的事,你可是會恨朕?”
聞,婉竺卻笑了,“臣妾還當是什麼天大的事兒呢,害的臣妾一直揪着心。”頓了頓,接着道,“如若這件事是皇上必做不可,那麼即便會傷害到臣妾,臣妾也不會怨恨皇上的。”因為她不捨得。
於她而,他是她的全部。她有幸重生,便是為他而生,為他而活。
宮和玴卻並未因為她的話而舒展眉心,只道了聲,“朕曉得了。”
氣氛陷入古怪地尷尬,婉竺見他的神,隱隱覺着他方才所說的話並非是如果,而是日後也許會生的。外面的雨直在下,天氣似乎越地陰沉下來,而她的心裏也是越地煩躁。
她越來越看不懂他了。明明二人離得這麼近,她卻覺着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落寞地垂下眼眸,“皇上若無旁的事兒,臣妾便先回去了。”
然而就待她準備起身離去時,長清殿外守門的小太監慌慌張張地進來,“娘娘您宮中死了個宮女!”
“什麼?”婉竺大驚,“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待小太監繼續說下去,宮和玴猛然起身,“擺架央寧宮。”
聞,小太監收回原本要說的話,“是。”
御駕起行,宮和玴與婉竺均坐在驕輦上,身前身後跟着十幾個宮女太監,浩浩蕩蕩地奔往央寧宮。
一路無。宮和玴坐在驕輦上揉着眉心,心裏無比煩躁。前朝的本就不寧靜,先是上奏要他除去西涼,而後是幾個他所重用的大臣紛紛上折彈劾丞相,一波接着一波。如今後宮又如此不讓人省心,一會兒傳來難聽的流蜚語,一會兒宮妃鬧自殺,這下又死了人。隱隱嘆了口氣,回望向神焦躁的婉竺,忽地想起那些臣子奏摺中所說的話。
似乎自她進宮以來,後宮便變得不平靜了,幾次三番所生的都是與她有關。魅惑君主......紅顏禍水......似乎這些她都應了。不僅如此,自己深愛那人多年,即便是德淑,都沒能取代得了心裏那人。然而她的出現,卻讓他一點一點的在淡忘心裏那人,並且一點一點的喜歡上她。如此想着,神色逐漸變得凝重,竟沒由來的覺着她可怕。
然而婉竺卻並未感受到宮和玴的目光,一心擔心着自己宮裏到底生了什麼事兒,那個死了的宮女是誰。上次一事,德妃定是恨透了心竹,這次死的莫不是心竹?長清殿與央寧宮離得並不遠,可她第一次覺着這條路這麼漫長。
各懷重重心事,終是到了央寧宮。央寧宮內已然亂成一團。十幾名宮女聚集在央寧宮正堂,看着中間平躺在地,七竅流血,眼睛瞪得老大,彷彿死不瞑目的宮女,紛紛露出懼意。
清荷在這些宮女中算是最為鎮靜的。見婉竺與宮和玴的到來,忙行禮,“給皇上請安,恭迎娘娘回宮。”
十幾名宮女聞也紛紛下跪請安。
婉竺看了看中間那個死去的宮女,覺並非是心竹,而是掌管廚房的翠兒,心裏先是鬆了一口氣,而後又是一緊。按理說,翠兒一直在她宮裏的小廚房裏幹活,平常幾乎沒有踏出央寧宮宮門的機會,為人又比較乖巧老實,絕不可能會得罪誰,為何會死的如此異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未等婉竺開口,宮和玴率先開了口,沉聲詢問。
屋內鴉雀無聲。清荷微微撇頭瞧了瞧一個個嚇得瑟瑟抖的宮女,便知她們都被嚇傻了。於是上前一步跪下回應道,“回皇上,具體生了什麼奴婢也不知。宮婢翠兒本是小廚房裏的宮人,娘娘去了皇上那兒后不久,奴婢們也準備用午飯。小廚房向來是翠兒,芳容,月娥掌廚,而心竹大多數負責監管。今日心竹前去小廚房招呼奴婢們的飯菜,哪知過了沒一會,芳容與月娥忽然從小廚房跑來道翠兒死了。”
“既然是死在小廚房,又為何屍體會在這裏?”宮和玴蹙着眉頭再次詢問。
“回皇上,小廚房是做飯之地,放個屍體總歸不大好,因而奴婢叫人將翠兒抬到正屋。”
清荷低着頭,恭恭敬敬的回答着,語間似乎沒有一絲恐懼。宮和玴見她的神,不禁產生懷疑。殊不知其實清荷早已看慣。
她入宮九年,宮裏死宮女,是常有的事兒。被打死的,被害死的,被賜死的,多少妃嬪都是直接埋了。樹林、假山下、御花園......這皇宮裏的每個角落,不知有多少地方埋着不為人知的屍體。
“那心竹呢?”婉竺張望一番,覺一屋**女中並沒有心竹的身影,也沒有蓮香的身影。
就待清荷真準備回答,宮和玴與婉竺身後忽地傳來一道帶有驚恐的女聲,“皇上,娘娘,死的本該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