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與君長訣（1）
“你確定……還要復活他嗎？”冥老看着盤坐在船頭默默無言的龍青楓，他能感覺到這將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不知道究竟是出自什麼心理，他還是想說些什麼勸服龍青楓，“人死不能復生，更何況他只是天生地長的靈體，你如何復生？而且……已經犧牲很多人了。”
”那不是復活，是‘煉化’。“龍青楓此刻的情緒如同冥河一般波瀾不驚，許是麻木，冥老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到初時看到他時他流露出的悲痛，“冥老頭兒可知，人為何活着嗎？”
“生死闊論，本就無解，哪又會有答案。”
“但總有人活着是為了自己的職責。比如你，即便已經死去，即便肉體消亡，但還守着這個冥河千千萬年，我的遠古神羲人啊。”龍青楓盤坐在冥船上側頭望向冥老，他的聲音淡淡的，似乎格外的漫不經心，“遠古六神，時間過去太久，即便是你自己都忘記自己是何身份，可不仍始終守着一份責任，一份執念嗎。”
冥老微微一愣，明明龍青楓的目光沒有任何攻擊力，但他還是驚詫後退半步。
“有人碌碌無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有人飽受零落，一生都不覺得開心幸福；有人一輩子好事做盡卻死不瞑目，有人一輩子壞事做盡卻高枕無憂。”龍青楓收回目光，望着冥河，也不知這冥河在這千萬年的歲月中引渡了多少亡魂，“可相同的經歷在不同人的身上結果是不同的。如果換成別人，早在我的九歲那年在極地古冥時就已經被惡鬼撕成四分五裂了。”
“龍青楓……”
“人往往只看得見自己失去什麼，看不到自己所擁有的，呻吟大半輩子的苦疾，終究卻什麼也不是，所以總覺得不幸福也不快樂。”龍青楓繼續自顧自的說著，“所以我想我是幸運的，幸福過，也快樂過。不幸的是，我是你們締造出的‘種子’，我生來便不是為了自己的幸福和快樂而活。”
“我什麼都不是，也不想實現你們的宏圖大業。”龍青楓站起身走到冥老面前伸出手，“我活着，只不過是想在我死之前能保他命魂長存，從此不必困於玉石之中，不必消亡，不必孤單，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夠在凡間做無憂無慮的孩子，我便也算，死得其所。”
冥老看着龍青楓沒有任何波瀾的雙眸，重重嘆氣一聲，將守心石放在了他的掌心：“你是如何知道他在我這裏？”
“他無論在哪裏我都能找到他。”也許是受到了神力的餘波，此刻龍莫道尚還在其中沉睡，龍青楓摩搓着玉墜目光溫柔，片刻后將玉墜重新掛在自己的脖頸。
“冥老頭兒。”龍青楓指尖點亮一縷命魂，冥老引渡無數亡魂，一眼便認出了這縷命魂乃是他的七魂六魄中的神魂。
“你要做什麼？”
龍青楓笑了笑：“此神魂主宰了我所有情感，若我成功，你就將他引渡人間吧。”
冥老不可置信看向龍青楓：“單單一魂，就算引渡人間，你也無法轉世無法長生……”
“我知。”
冥老看着龍青楓的目光顫動，緩緩接過他指尖的命魂，其中散發著溫暖的氣息，就如同龍青楓這個人一樣。
“我只有最後一個問題。”龍青楓繼續道，“凈生地究竟是什麼？”
“凈生地？”冥老微微一愣，這三個字他十分熟悉，可卻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你是世間最後一個遠古神，卻想不起凈生地究竟該如何開啟嗎？”
“不。”冥老搖了搖頭，繞開龍青楓走到船頭，“不能開啟。”
這是他潛意識的忠告，龍青楓目光追隨着冥老同時追問：“為什麼？”
冥老足足過了半柱香才說道：“純凈之地，開啟是有代價的。”
冥老也只說了這一句話，之後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此刻冥舟馬上就要靠岸，龍青楓邁開步伐走上前：“那就讓我替你看看你的記憶。”
冥老聞言心中一驚，一轉身額心剛好抵在龍青楓的指尖，冥老對龍青楓從來沒有設防，這個少年便如此直接窺探他的記憶。
待冥老再回過神，冥舟已經靠岸，但卻已經看不到龍青楓的身影。
“萬般命數……”冥老喃喃，他執掌冥河，早已無力插手外界之事，他重重嘆息，划動冥舟駛向深處。
命途無解。
————
龍莫道猛然間清醒，他本就未曾受到什麼重傷，只是神力侵蝕讓他短暫陷入昏迷而已，在看到龍青楓就在自己身邊時，他想也沒想連忙問道：“紫玄呢？紫玄呢？”
“醒了？”龍青楓面色沒有太大變化，龍莫道微微一怔，感覺龍青楓像是換了一個人，在他臉上他沒有看到他平日裏的柔和，反而是一片麻木。
“這是……怎麼了？”龍莫道意識到了不對勁，可卻又說不上來。龍青楓沒有接話，只是繼續默默往前走着。
冥地的出口離雲螭鎮很近，周圍山林死寂，不知怎的，龍青楓還是想回去看看。
他想無牽無掛離開，卻發現自己的牽挂頗多，尤其在仙界，儘管親人皆已不在，但他們的存在卻勝似親人，也算得上是龍青楓最後的一絲念想。
可鎮口卻出乎意料的安靜，在龍青楓的印象中，雲螭鎮雖並不繁華，但勝在人多，往往在看到鎮口的時候便已經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們。可這次鎮口竟空空蕩蕩，沒有生氣，彷彿已經人去樓空。
許是都遷去了劍門舊址，或者去了雲歸，這處地方靈氣稀薄，本就不是仙人長居之所。龍青楓如此想着。
龍莫道還是不死心追問：“紫玄呢？龍青楓，我記得紫玄一人抵擋諸神，我怎麼就昏過去了，到底發生什麼了？”
“我送他去極寒幽冥了。”龍青楓緩聲回答，聽到龍青楓的答覆，龍莫道微微鬆了口氣：“是送紫玄去極寒幽冥養傷了嗎？他應該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