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二師哥
若千寒快步如飛,賽狂人卻在後面拖拖拉拉,她有些糾結,還要不要死皮賴臉的跟着他?畢竟若千寒如今知道她已經缺失部分記憶,而且動若玄冥的他應該知道他們之間彼此的情愫就跟陌生人無異,他不會再留戀一個沒有安陌雪的記憶的賽狂人了吧?
可是,一想到那枯藤,狂人又是在禁不起誘惑。她無論如何得去一趟寂老先宮,若是不着他,她可能幾輩子都去不了。所以,先還是裝傻充愣的跟着他,反正彼此之間不是心照不宣嗎?那跟着他暫時不會太尷尬。
終於,兩個人沉默不語,走了一天,御風飛行了一天,累的狂人苦不堪言時,終於找到了寂老先宮。看到一派頹廢荒蕪的斷壁殘垣,若千寒駐足,似乎有些憂傷。
曾經輝煌一時的宮殿,也經不起歲月的蹉跎,逐漸被風化,長滿青苔。寂老上先一去,沒有法力籠罩的宮殿,也跟凡界的建築一樣脆弱。
狂人望着滿地的雜草,小心翼翼的朝前面走去。若千寒遠遠的望着她的背影,心裏才淡下的疼痛又開始攪上來。他是如此的心愛這個落入凡塵的女子,可是她,卻不再屬於他。一想到這個,他就異常難受。心裏頓時灰濛濛的。
狂人走了好長一段路,回頭喊到:“若千寒,這裏什麼都沒有,我們是不是白來了一趟?”
若千寒飛身過去,站在狂人對面,狂人怔怔的望着他。她驀地覺得若千寒眉際的抑鬱加深了。眼底深處有揮之不去的憂傷。狂人忽然有些內疚,不好意思的將頭扭到另一邊。
她不是要故意傷害他的。她是凡人,凡人一旦投胎轉世,喝過孟婆湯后不就是一個全新的人生嗎?所以,她也有她的人生,與安陌雪無關的人生。
若千寒淡淡的問:“找到苦情藤了嗎?”
賽狂人指着前面的纏繞在貼梗海棠樹上的枯藤,道:“你看。”
枯藤緊緊的繞在海棠上,彷彿一個八爪魚的孩子緊緊的依附着自己的父母般。若千寒挪步過去,站在枯藤樹前,卻驚喜的發現枯藤樹竟然綻放新葉。他小心翼翼的摘取一片樹葉,拿在眼前仔細打量着,所有所思的模樣。
賽狂人也跟了過去,看到枯藤樹上的葉片也十分驚喜,道:“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在亞父的島上看見這個苦情藤。它都不會發芽,所以我以為它是死的。”
若千寒道:“它不但會發芽,還會開花結果的。”
狂人疑惑不已,她雖然是女子,可是對花花草草卻毫無鍾情。反倒是若千寒和亞父這樣偉岸英俊的男兒竟然對這毫無顯眼的枯藤愛不釋手。難道這枯藤有什麼奇異的地方嗎?
若千寒看到狂人不諳世事的眼神,不覺苦笑,看來她卻是失憶了。連象徵著他們的愛情的苦情藤也會忘的一乾二淨。若千寒道:“苦情藤若是開了花結了果,便會成就一段看似最不可能的愛情神話。”
狂人呢喃,“成就一段最不可能的愛情?”狂人有人界的思想,她覺得只要相愛,必然相守。世界的愛情,沒什麼不可能的。
可是若千寒卻拋了她,獨自悵然的向前走去。狂人看着枯藤,心裏直犯嘀咕,“寂老先宮有枯藤,亞父也有種苦情藤,這兩者之間是巧合還是亞父可能來過寂老宮?”
若千寒向宮殿的斷壁殘垣深處走去,站在破爛的磚瓦堆里,忽然拂袖一揮,所有的斷壁殘垣如飛沙走石般飛起來,狂人被這勁風襲擊,一個颲趗,然後獃獃的望着若千寒。只見若千寒揮舞衣袖,斷壁殘垣很快各就各位,它們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宮殿的雛形便顯露出來。
又過了一些時候,宮殿終於重新被塑造起來。只是青苔密佈,灰塵掩埋,若千寒再大手一揮,所有的塵埃都被剝去,宮殿的光潔無暇顯露出來。瓊樓玉宇,真是人間仙境。
狂人震驚萬分,此刻她站在宮殿外的花團錦簇中,而若千寒威風凜凜的站在宮殿外的高高台階上,俯視着賽狂人。冷聲命令道:“還不進來?”
狂人噢了一聲。趕緊飛奔上前,隨着若千寒走進了寂老宮的裏面。
宮殿氣勢恢宏,可惜四處無人,再美的景色也無人問津。狂人感到遺憾。想着若是他們二人離開后這美麗的宮殿不過是曇花一現,又將恢復如昔,心裏就百般不是滋味。
“寂仙婆婆,出來吧!”若千寒忽然扯開喉嚨喊到。狂人驚奇的四下張望,弱弱的問:“這裏有人嗎?”
“沒人。都死光了。”若千寒沒有好氣的回答道。
狂人瞪着他,“小氣。”失憶又不是她的錯,他以為她願意嗎?
若千寒驚愕的睨着她,懶得跟她解釋。他生氣是因為寂仙婆婆不出來,剛才那負氣的話又不是對她說的,是對寂仙婆婆說的。
“瞧瞧這德行,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一點不改,還是那麼令人討厭。”一把蒼老沙啞的聲音突兀的從狂人背後冒出來。狂人一個雪糕,這聲音,怎麼聽着那麼耳熟?
狂人急速轉身,當她看見面前的老婆婆時,不禁傻眼。她,怎麼和死亡之魂的那個神秘的老婆婆長得一模一樣?除卻裝束不同外。
老婆婆漠視賽狂人的存在,徑直走近若千寒,奚落道:“都死光了你嚷嚷什麼?還跟孩子一樣沒大沒小。”
若千寒咧嘴一笑,“寂仙婆婆貌似不歡迎我們嘛,既然這樣,狂人我們走。”一副作勢要走的樣子。
寂仙婆婆白了他一眼,訓斥道:“別捉弄我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通透着呢,是我求你們來得,怎麼捨得讓你們走,是不是?”
若千寒這才正兒八經道:“沒有想到寂老宮會變成這樣。寂仙婆婆,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那麼聰明,法力那麼高強。怎麼,你也算不出寂老宮發生的事?”
若千寒搖搖頭。謙虛道:“論聰慧睿智,我怎麼抵得過寂老上先呢。”
寂仙婆婆不滿,“你還叫他寂老上先?不打算改口嗎?”
若千寒悄無聲息的轉移了話題,瞄了一眼還在發獃的賽狂人,然後冷着臉問寂仙婆婆,“你故意讓青香將枯藤交給她,找她來所謂何事?”
寂仙婆婆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賽狂人身上,別有深意的問:“怎麼了,孩子,不認識我了?”
賽狂人就更加確信她是死亡之魂里的那個婆婆了。狂人望着她,難得保持冷靜,問:“是你故意引我來的?”
寂仙婆婆十分不滿的崛起嘴巴道:“瞧你,還是那麼冷漠無情,跟顧傾城一模一樣。”
狂人沉着臉,十分不悅。她覺得自己的命運被擺佈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孤苦無依的人,如今不但知道九師哥還活着,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怪婆婆竟然也活着,那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就跟白痴一樣被人擺佈呢?
若千寒也沉着臉,他也十分不滿,賽狂人的前世今生經歷了多少逆轉,為什麼他這個最重要的人卻毫不知情?
寂仙婆婆望着他們,嘆了口氣,道:“跟我來吧。”
狂人和若千寒負氣的跟了進去。寂仙婆婆領着他二人,一直穿過金鑾殿,步入後宮時,寂仙婆婆卻鑽進了一片密集的枯藤林里,若千寒忽然拉着狂人的手跟着穿了過去。裏面是黑漆漆一片,狂人懼怕黑暗,始終不敢放開若千寒的手。若千寒感應到她的恐懼,忽然伸手,掌心便燃起一團火來
寂仙婆婆回頭,嘖嘖道:“瞧你,沒有這麼慣人的。她必須面對黎明前的黑夜。是漫長了一點,但是總會過去的,不是嗎?”
狂人覺得寂仙婆婆說的話含有其它意思。若千寒卻道:“有我在,就沒有黑暗。”似乎在安慰賽狂人。
寂仙婆婆咯咯笑起來,“你就是霸道。”
幾個人穿過長長的隧道,狂人覺得有熟悉感。從紐約城市進入死亡之魂的通道系統,似乎也和這個隧道的結構相同。狂人頓時放開腳步,她一快起來,整個隊伍就快起來了。
寂仙婆婆走在前面,她的面色愈來愈蒼白,步態愈來愈蹣跚。若千寒似乎看出了一絲不對勁,關心的問道:“寂仙婆婆,你怎麼了?”
寂仙婆婆噓了聲,壓低嗓音道:“別說話。利用你的頭腦,孩子,好好的想這件事。”
若千寒更覺蹊蹺,忽然放開狂人快步走到寂仙婆婆面前,卻驚悚的發現,婆婆的面容就跟碎了的玻璃片一般支離破碎,血跡從碎片裂縫處滲透出來,看着委實駭人。狂人也覺不對,一個箭步奔了上去,可是若千寒卻眼疾手快,忽然一個旋轉將狂人抱住,道:“你別過去。”
就在那一瞬間,寂仙婆婆忽然化成一堆膿水……若千寒趕緊捂住狂人的眼睛,然後一揮手,那堆膿水便化成一縷香煙離去。
若千寒慢慢放開手,狂人睜着銅鈴般的大眼睛,彷彿受了驚嚇般。其實不感到恐懼,她是吃驚,為什麼看到寂仙婆婆的死亡方式后,她腦海里就想起了眾位師哥的死法?
她曾努力的試圖去尋找師哥們的死狀,可是亞父阻撓了她。難道,他們也跟婆婆一樣,死的如此不堪入目?狂人忽然就落下淚來。
若千寒望着她,還是第一次看她哭泣。心疼,無比。
“她……怎麼忽然就……”狂人哽咽道。
若千寒解釋道:“寂仙婆婆應該是遭遇了天譴。她可能要帶我們去做一件她不該帶我們去做的事,所以受了天神的懲罰。狂人你不必傷心,我想這是寂仙婆婆的選擇吧。她在也不願一個人孤獨的活在世上,所以選擇了這樣的死法。我們能為她做的,就是找到她想告訴我們的事……以慰她在天之靈吧。”
狂人難過的點點頭,若千寒望着她,為她拭去淚珠,感慨萬千道:“歸宗劍刺傷你的時候也沒有見你這麼難過。”
狂人苦笑,她再堅強,心裏也有個跨不過的坎。那就是眾師哥都死了她活着這件事。亞父口口聲聲說,他們死,死得其所。可是她卻沒有資格死,因為他們都是為她而死。想着師哥們也是如寂仙婆婆這般的不堪入目的死狀,狂人心裏悲涼不已。
若千寒卻很快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讓她抽離了悲傷的情緒。“寂仙婆婆一定是要帶我們去一個地方,狂人,你振作點,或許很快我們就能解開心裏的疑惑了。”
狂人頓時忘卻憂傷,堅韌道:“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在隧道里摸索了一陣,因狂人怕黑,若千寒用指光凝聚成神火,讓神火始終飄浮在他們前面,為他們帶路。
狂人有些不解的諮詢若千寒,“寂仙婆婆為什麼不在臨死前告訴我們所有秘密的真相?”
若千寒淡淡然道:“她想說,但是她說不出來。”
狂人咀嚼道:“想說又說不出來?這不是和亞父一樣嘛。我的亞父臨死前原本也是要告訴我什麼的可是還沒有來得及,只稀里糊塗的說了一半他便走了。”狂人感慨道。
若千寒忽然十分溫柔起來,解釋道:“狂兒,他們中了神咒。中了神咒的人,是不能說出這個秘密的,否則會遭遇天譴。”
“神咒?”狂人驚呼起來,搖着頭,“那是什麼?”
若千寒道:“在天洲,傳聞有一種職業叫仙巫師,其實就是凡界的巫師,但是天洲的巫師可以對人下咒,被施咒的人便永不能說出被咒封印的秘密。”
狂人困惑不已,“難道仙巫比上先還厲害嗎?”
若千寒微怔,道:“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天洲的仙巫其實只是一個並不高層的職業。怎麼可能有仙巫有能力用符咒封印住寂老宮的人呢?”
狂人扁扁嘴,既然若千寒這麼聰明的人都想不出答案,她這樣的極品懶人就不需浪費精力做無用功了。於是二人忽然就停止了討論,空氣里又安靜了起來。
繼續往前,竟然出現一絲黃色的光亮。若千寒滅了神火,與狂人加快步伐奔去。狹窄的隧道忽然被一道石門封閉,若千寒皺眉,試圖推門,奈何門卻紋絲不動。
狂人瞪着他,道:“怎麼,連你也打不開?”
若千寒沒有好氣道:“我又不是萬能的。”
“你不是神帝嗎?”狂人卻堅持自己偏激的認知。
若千寒更沒有好氣了,“我要是無所不能就不會被你個丫頭片子糊弄的團團轉。”
狂人小聲道:“我沒糊弄你,不過就是隱瞞一部分事實而已。別那麼小氣,大不了我替安陌雪還你個人情債,總行了吧?”
“那你預備怎麼還?以身相許?”若千寒戲謔的問。
狂人囧起來,羞赧道:“除了這個,其他的都可以。”
“除了這個,其它的我都不稀罕。”若千寒卻也十分犯倔。
狂人弔兒郎當起來,“那算了,等我們達成一致意見的時候我再還你吧。”
若千寒沒有再理睬她,而是聚精會神的思考着如何打開這道石門。良久後轉頭問狂人,“你有辦法嗎?”看來他是束手無策了。
狂人推開他,“我試試。”將石門每個角落打量個遍。然後忽然想起了自己被亞父關在藏書閣里的十年光陰。要出來只得靠意念。如此一想,狂人又大搖大擺的退到若千寒身後,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居高臨下道:“試試你的意念吧。”
若千寒瞪着她,死丫頭敢命令她做事。這風格可是見他大開眼界。膽子可真夠大的。
若千寒閉上眼,忽然石門轟然炸開,狂人驕傲自滿道:“瞧,我說得對吧。”又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若千寒哭笑不得,尾隨其後。
石門內是另一番光景。諾大的石洞,堪稱洞府,空間開闊,材質白如玉,叫人大開眼界。只是,洞府的正上方,卻立着許多石碑……狂人走進去,數起來,“一,二,三,四……十一,十二,十三……”狂人驀地傻眼,為什麼是十三?而且,十三張石碑的背後,是一張巨大的石碑,其長寬是這些小石碑的若干倍。狂人頓時覺得全身透心涼,這個,太詭異了吧?
她們死亡之魂的師哥們,加上她不多不少就十三個人。而且他們的亞父,也已經仙逝。莫非這些石碑,是他們的。
可是這些石碑,上面沒有雕刻任何文字。
若千寒站在第一張石碑前,所有所思的望着石碑,狂人驚奇不已,不就是一張無字碑,他也能看那麼久?狂人好奇的走過去,卻發現石碑上不知何時已經浮現出字體……
狂人小孩子般望着若千寒,哀求道:“能告訴我這上面寫什麼了嗎?”
若千寒望着她,目光詫異。“你忘記的東西不少啊!”挖苦道。
狂人咂咂嘴道:“我本來就是凡人,投胎轉世喝了孟婆湯原本就該將前世望得一乾二淨好重新做人。可是亞父卻偏偏保留了我部分記憶,讓我活的太多面性了。我是背叛愛情的安陌雪,也是冷酷無情的男子顧傾城,更是為恨而來的賽狂人。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是誰,所以你別那麼小氣,忘記安陌雪吧!活的洒脫一點,不好嗎?”
若千寒恬靜的望着她,她說的如此輕鬆?忘了她?他苦笑,忘的了嗎?他們曾經是多麼親密的兩個人。她忘記了,他卻沒有忘記,活該他受罪。
若千寒未理睬狂人,卻用一隻手捂住狂人的眼睛,然後徐徐鬆開。狂人再看見石碑上的字體時,竟然全部都能認識了。
“煉藥宮大弟子弄塵,死於神咒之天譴。”
狂人還看到二師哥,三師哥,一直倒八師哥的墓碑。到九師哥時,墓碑上雕刻着懷壁二字,在無其他。狂人當即目瞪口呆。
這是不是更加驗證了九師哥還活在世上的事實?
狂人依次走過十師哥,十一師哥的墓碑,來到十二師哥的石碑前,狂人心懷激動,這個師哥一直存在於她的心裏,可是死亡之魂對他的保護工作做的太好了,以至於十二師哥的身份一直是個秘密。
果不其然,石碑上一片空白……
若千寒望着無字碑,再望着狂人,臉色冷峻。卻毫無興緻的挪到最後一張石碑前,認真的端詳着那塊石碑。
石碑上寫着:安陌雪之墓!
若千寒的臉色忽然就陰沉了下來。
這麼說,安陌雪真的已經死亡了,眼前這個賽狂人,她不是陌雪。若千寒感到無比凄涼,他的陌雪,死了。
賽狂人,她就算與陌雪有千絲萬縷的關聯,可是在眾人看來,陌雪是陌雪,狂人是狂人,他們是兩個人。
是他,太執著。
忽然一陣地動山搖,狂人驚叫起來,“啊……地震?”
若千寒意識不妙,拉起狂人的手便慌忙往外跑去。
瓊樓玉宇,很快倒塌成一堆廢墟。狂人氣踹噓噓的,心有餘悸的望着廢墟,后怕道:“幸虧跑得快。這好好的宮殿,怎麼就榻了呢?”
若千寒蹙眉,道:“這裏面的秘密,被神咒封印,我們強行闖入,沒丟掉性命算是大幸了。走吧。”
狂人卻依依不捨道:“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看那張最大的墓碑呢?那個,一定是我的亞父的。”
若千寒也不理睬她,兀自向前走去。
狂人一步三回頭,最後只好跟若千寒離去。路上,若千寒一語不發,悶悶的,冷着臉。狂人知道,自從他知道她記憶里壓根就沒有他后,他就對她冷淡了。這個人真現實。
回到玄冥宮,若千寒也沒有給狂人一個好臉色看,而是自己徑直朝帝宮苑走去,狂人覺得自己再跟着他就顯得有些臉皮厚,於是也不跟他打聲招呼,而是轉身朝蛟龍殿的方向走了。
若千寒感應道她的離去,隱忍多時的眼淚,驀地濕潤了眼眶。
原來重逢,不過是更殘酷的懲罰。在陌雪死了之後,他便永遠失去了她。如今的狂人,不是愛他的那個陌雪。
回到寢宮,若千寒躺在床上冥思苦想,狂人的到來,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狂人回到蛟龍殿,二話不說便開始火熱朝天的收拾東西。火雁梅香在一旁焦灼的問:“狂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好好的忽然要離開玄冥宮呢?”
狂人手腳不停的忙碌着,一邊解釋道:“若千寒已經知道我失去記憶的事了。他那樣小氣的人怎麼容得下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人跟在他身邊呢?我看我們還是走吧,免得給他添堵,指不定哪天我們冒犯了他,他二話不說就把我們喀嚓了那我們豈不是壯烈犧牲了。有句話說得好,叫居安思危,我們早做打算,才不會受制於人。走吧。”
梅香一聽聞要辭別舊主,瞬間梨花帶雨,掛着淚珠默默無言的幫助狂人收拾東西。火雁趕去通知紫言小白小舞,讓他們也收拾收拾。一個時辰后,蛟龍殿門口堆放了一大堆行禮,這讓順路過來的神后安天心與她的貼身侍仙紅妝很是詫異。
安天心走進蛟龍殿,見一屋子人面色凝重的收拾着,禁不住關心的問:“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啦?”
賽狂人見到安天心,拍拍手上的灰塵,也維持着表面的和氣,道:“離開玄冥宮,從此你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安天心輕笑,眼底閃過一抹邪惡的笑容,“姐姐這是為何?姐姐是玄冥宮玉女,若要離去,也得跟神帝請示才行。”
小白不喜顛沛流離的生活,頓時叫苦連天,“是啊,老大,我們這麼走是不是不太厚道?”
狂人雙手叉腰,火冒三丈,“有什麼不厚道的,還請示呢,你是沒有看見若千寒那張比包公還黑的臉,一聽說我沒有安陌雪的記憶后,巴不得一盞狗頭閘將我立地正罰了。他嘴上沒攆我們走,心裏一定厭惡死我們了。就你沒眼界,看不來事。”
安天心聽見狂人訓斥奴才,心裏明白個大概。她璀璨一笑,“原來是這樣。可是這也不是姐姐的錯,我去找神帝,跟他討個情,你們啊,暫時就別走了。”
小白小舞狂人……頓時瞠目結舌。這還是他們認識的安天心嗎。怎麼忽然從苦大仇深的怨婦變為溫馨可人的蘿莉妹妹了。
安天心只是嫵媚一笑,然後柔聲道:“紅妝,我們走。”
狂人在她背後,丈二摸不着頭腦:“忽然之間對我這麼好,不是什麼好事。”轉回頭叮嚀小白等人,“你們提防着她一點。”
火雁也十分狐疑,道:“她怎麼忽然轉變了對我們的態度?”
帝宮苑。安天心在紅妝的攙扶下,款款走進帝宮苑。若千寒坐在蒼老樹皮斑駁的榕樹下,一手撫琴,一臉悵然若失凝重非凡的樣子。
安天心遠遠的止住腳步,手抽離出紅妝的攙扶,一個人慢慢走上去。“千寒……”柔柔的喊到。
若千寒抬起頭,手上的動作殊地停滯,定定的望着她。安天心有些不自在起來,雖然他們是夫妻,可是他們空有夫妻名分,不論是感情還是身份地位,他們都有着難以逾越的鴻溝。
“姐姐要走,你……去看看她吧?”安天心道。她知道,也只有關於這個女人的話題,他才有興趣與她交談。
若千寒的瞳子驀地一縮,安天心嘴角裂開一個弧度,看來她猜對了。只要是她的一切行蹤,他都感興趣。安天心假意難過,“姐姐從前與我不和,那是因為我們是情敵。可如今,自從我知道姐姐心裏有其他人後,我的心豁然開朗。我不會再與姐姐為敵,我想要幫助姐姐,讓她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因為她幸福了,我就會幸福了。”
若千寒擱置在琴弦上的手指忽然彎曲,緊緊的抓住琴弦,因為用力整個手指呈現蒼白之態。琴弦一觸即斷。
“這話,是她親口說的?”若千寒的聲音,冷得可以凍死一城人。
安天心笑道:“你又不是不了解姐姐,她城府深,怎麼能把心裏話告訴我呢?我知道這個秘密,還是她上次醉酒後,口裏念念不忘着一個男人的名字,我才知道的。”
若千寒目光如鷹,森寒的盯着安天心。“哼,你知道她再也威脅不到你了,所以你開始對她獻殷勤了?”
安天心後退一步,臉色蒼白。若千寒驀地站起來,欺身逼近安天心,“你很聰明,你知道徹底打敗一個人,不是犧牲她的性命,而是讓她徹底的忘了自我。是不是?”
安天心瞳子裏射出惶恐的光芒。“不是的……姐姐失去記憶與我毫無關係。”
若千寒忽然凄美絕望的仰頭大笑,“你們成功了。狂人根本不認識我了。很好,你成功了。可是你怎麼可以那麼殘忍,要親口告訴我狂人愛上別人的事實?為什麼?”若千寒再次逼視着安天心。安天心連連後退,若千寒的樣子太嚇人了。他的瞳子裏彷彿佈滿血絲……
安天心滑落在地上,極力為自己辯解……“我是不喜歡你們在一起,因為我愛你,我會嫉妒你愛的女人。可是如今,姐姐愛上了別人,你接受不了,可是這隻能怨命運的捉弄。姐姐是凡女,凡女一旦投胎轉世,就會喝孟婆湯,就會展開新的一世的生活……你緊緊的抓住過去不放手,傷害的只是你自己啊?”
若千寒忽然抓起七弦琴,狠狠的摔在地上,瘋也似的咆哮道:“安天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成全她和另一個男人,是不是?你想讓我嫉恨那個男人甚至嫉妒到失去理智殺了他,然後讓狂人恨我一輩子是不是?或者,你想讓我嫉恨狂人拋棄我,是不是?我告訴你,這些都不會發生,因為我愛她,我包容她一切,我會讓她重新愛上我的。”
安天心無力的苦笑,“你看,你栽贓給我這麼多宗罪,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假設的情況將就可能會一一兌現,到時候你還承受的了這麼大的打擊嗎?你看你現在,你已經快崩潰了,千寒。我只是擔心你。”
“我不需要你擔心。”若千寒咆哮道。忽然沖沖離去。
安天心看着他的背影朝蛟龍殿的方向走去,眼底瀰漫出一抹笑意。“若千寒,賽狂人,我一定會讓你們反目成仇。”
蛟龍殿,東西收拾完畢,火雁梅香小白小舞紫言全都列在門外候命。賽狂人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裏里,進行着悔屍滅跡的工作。
忽然,若千寒如一縷清風,飄然而至。梅香見到若千寒,頓時展露笑顏。驚喜道:“公子?”
若千寒瞟了她一眼,目光卻轉移到屋子裏面。火雁覺得若千寒一身戾氣,不免為狂人擔心起來。忽然整個身子就擋在門口,雙臂打開,哀求道:“神帝,我家主子初來天洲,許多規矩不太懂,還請你別為難她。”
若千寒推開火雁瘦弱的身子,大踏步走進去,然後拂袖,一股勁風將巨大的兩扇門砰然關閉。火雁梅香紫言等人頓時覺得不妙,一窩蜂趴在門上拍起來,一邊慘烈的呼叫起來,“老大……狂人……公子……”
賽狂人聽到關門聲,驀地跑出來。看見一身戾氣的若千寒,一瞬也不瞬的瞪着自己,眸子陰鷺之極,狂人頓時慌了。結巴的斥責道:“你……你……來做什麼?”一邊往後退。
若千寒欺身向前,狂人終退無可退。已經抵住牆壁,若千寒逼近她,近的她可以看見他的細緻的毛孔,能聞到專屬於他的虞美人的若有似無的清香。
他就這樣靜靜的,任憑霸氣的目光撕裂她的惶恐,專註不移的瞪着她。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裏帶着粗魯霸氣的不均的狂野。狂人忽然覺就聯想到了虎狼……對,此刻的他,就是一隻兇狠的虎狼。
他不說話,任憑全身射出的威嚴之風壓迫着狂人的心臟,狂人猜不透他要做什麼,只是覺得暴風雨之前的黑暗就該是這般的壓抑。
忽然,他俯下身,霸道的用他的唇吻住了她的……狂人感受到那暖暖的濕熱,整個腦袋忽然就放空了。
她,被人強吻了。而且是被一個男人強吻,老天,她……她獃獃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任憑若千寒霸道的欺凌。
然後,她整個身子一軟,整個人往下滑倒在地。若千寒看着暈厥過去的賽狂人,瞠目結舌。“狂兒?”他抱起她,試圖搖醒她。
可是狂人毫無知覺。門外的人聽到這凄厲的一聲叫聲,都傻了眼。一個個提心弔膽的敲打着門,呼天搶地的喊到:“老大……狂兒……你沒事吧?”
若千寒失魂落魄的開了門,火雁一個箭步奔赴到狂人跟前。梅香憂心忡忡,對狂人不放心,對曾經的主人若千寒也不放心。一時半會杵在哪兒不知道該照顧誰。
若千寒面色荒蕪的望着梅香,忽然戚凄然一笑,“帶她走吧。告訴她,從此她自由了。”然後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去。
“公子!”梅香不安的叫了聲。
若千寒全無反應,他的腦海里,全是他親吻狂人的畫面。狂人,對於他的激烈,毫無反應。他明白,她真的不愛他了。
梅香嘆了口氣,終於跑進去幫忙了。
蛟龍殿外的大梧桐樹后,安天心綻放出迷人的微笑。
也不知過了多久,狂人昏昏欲睡的蘇醒過來。然而,四壁簡陋,一盞燭台,提花被褥,種種不舒適感令她蹙起眉端。“我這是在哪兒?”拍拍後腦勺問自己。
火雁打來一盆熱水,見狂人蘇醒后稀里糊塗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這是旅店。我們已經離開玄冥宮了。梅香姐說,離開玄冥宮以後,一切的生活都需要打點,走得匆忙,鑽幣不多,大家省着用,所以租了這麼家簡陋的旅店。”
狂人卻感激涕零,“真是難為她了。”
剛梳洗完畢,梅香的香噴噴的餐點卻也準備好了。狂人食慾大開,頓時幸福無限道:“有火雁,我的生活瑣事都難不倒我。有了梅香,我這肚子可享福了。你們真是我的左膀右臂。”
梅香柔柔笑道:“你真容易滿足。”
狂人卻忽然想到了若千寒,他把梅香送給她,是真心為她好。可惜她卻負了他。
“在想什麼?”梅香問。
“我在想,公子對我那麼好,我卻無以為報,反而令他傷心。梅香,我是不是做錯了?”狂人傷感道。
梅香道:“既然你也覺得公子是真心對你好,那你為何還要離開玄冥宮?”
狂人嘆了口氣,道:“他愛的是安陌雪,可是我卻是賽狂人。我不能貿然接受他的愛意,這樣很卑鄙。”
梅香卻道:“公子愛的是安陌雪還是賽狂人,這個問題重要嗎?只要他對你好就行了。”
狂人道:“當他不知道我是安陌雪的轉世時,那時候他並不愛我。甚至嫌惡我。如此可見,他心裏只有安陌雪一人。我沒有安陌雪的記憶,甚至也失去了她的容顏,我不想戴着她的面具生活。梅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梅香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管怎樣,我尊重你的選擇。”
火雁瞟了一眼外面,小聲道:“狂兒,紫言他們正鬧情緒呢!說好好的玄冥宮不住,偏偏要跑到這麼簡陋的客棧來住。要不要教訓教訓他們?”
狂人大口大口的享用着自己的美食,道:“讓他們鬧心去吧。有句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如儉難。習慣就好了。”
梅香笑道,“狂兒啊,你就是對下人太好了,才把他們慣成這個樣子的。”
狂人一笑置之。她心裏明白。以她的臭脾氣,要是換了別人,她一定拳頭招呼上去。他們是九師哥送她的開心果,她對他們好,是對九師哥的一種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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