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亞父之謎
藏在大殿的玉柱后,狂人看到眼前的情景簡直驚住了。一個一頭白髮,長及腳踝的老頭,與若千寒咫尺而立,兩人表面上看上去異常的平靜,然而,他們的瞳孔卻閃現着刀光劍影絢爛指光。青香輕聲道:“他就是普陀上先。”
狂人屏息凝氣,仔細的端詳着普陀上先,見他額頭微微沁出細汗,不禁十分詫異,沒有想到,若千寒一個後生小輩竟能與上先抗衡?若千寒的惑世美瞳微微虛眯,瞳孔內的漫天飛雪如櫻花一般燦爛,而普陀上先的瞳孔里,閃現着一股濃濃的黑煙,那黑煙如紅塵翻滾,即刻要淹沒了漫天的飛雪一般。隨即,若千寒換了一招鳳舞九天,頓時漫天飛雪幻化成無數紅綾,從天而降,紅綾旋轉飛躍,以風捲殘雲之勢掃去漫天的黑煙。上先只得另出新招,一把紫焰火轟然燒掉漫天紅綾。他二人僵持許久,瞳孔里的刀光劍影,愈演愈烈。不過,始終分不出勝負。
二人終於停止鬥法,轉為頂級神術神算指的測算。上先道:“你我同是紫蓮神力,既然分不出高低,何不比比神算指,我很想知道玄冥與我,究竟誰能掌握誰的命運?”
若千寒瞳孔恢復空靈。對於上先的提議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反而是元尊神王,極力贊成道:“神算指能測算人的過往今生,而且贏者能篡改輸者的命運。玄冥尊為帝宮主人,卻偏頗玉女,枉顧王法。願上先施展神算指,消去玄冥神帝頭銜,賜他凡人身份。”
狂人聞言,臉色霎時變了。她沒有想過。普陀上先竟然要跟若千寒比試神算指,而且她第一次全面了解了神算指的功效,原來它可以篡改人的命運?
若千寒卻氣定神閑,道:“奉陪到底。”
普陀上先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無缺,無缺似笑非笑,面色恬靜。
元尊神王又道,“既然是比神算指,算我一個。哼,我要徹頭徹尾的改變玄冥的命運,我要你生不如死,豬狗不如。”
狂人嘴角抽了抽,他們合縱欺負玄冥公子,真是不知廉恥。狂人氣急敗壞,思及若千寒對她護佑有佳,而他如今面臨劫難,賽狂人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了。
狂人想出去,青香卻拉住她,道:“不可莽撞,看看再說。”青香力道無窮,狂人頓時如囚牢籠脫不開身,只得憤憤然的罷休。
適才被若千寒打敗的神王們紛紛站出來,他們試圖通過神算指雪洗前恥。而且元尊神王怒斥綃夢公子,“愣着幹什麼,還不一起來幫忙?”
無憂神王也怒斥無憂公子,“無憂,過來。”
夜冥神王也命令無缺公子,“無缺,你也過來。”
無缺面露難色,道:“父王,我乃廢柴一枚,何必濫竽充數?”
夜冥神王狠狠的瞪了眼無缺,卻不再強求。
普陀上先款款走近若千寒,和顏悅色道:“玄冥你自幼失雙親,無人管束你,你有些玩世不恭本也不傷大雅,可是今日你卻枉顧王法,包庇罪女,普陀我幫不了你。唉。”
若千寒冷嗤,真是天洲最虛偽的慈悲家。若不是他指定的那些不公道王法,他怎會痛失雙親?若千寒儘力讓自己表現得寬容大度,道:“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們來吧。我若千寒的命運,我自己做主。想篡改我的命運,就看你們有沒有那本事。”
上先無奈,舉起右手,五根手指頃刻間靈活的拋,灑,旋轉……神王們也開始舉起右手,幾十根手指如巨大的算盤,撥動着人的命格……綃夢公子見狀,遲疑了一瞬,終於舉起右手……而無憂公子,遲疑,猶豫,望着瞪着自己的父王,再看看寵辱不驚的若千寒,也無奈的舉起了右手。
若千寒定定的站在那裏,如被宰割的羔羊。只是,他臉上掛着詭譎的笑庵,那笑庵令他絕色的容顏生動起來,令人望一眼便墜落。
賽狂人,莫名其妙的開始生疼。她在着急,在憤怒,在擔憂……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她以為。她這輩子只有恨沒有愛,她不會為誰心傷,不會為誰嘆息。可是,她似乎做不到那麼絕情。
狂人想明白了,只因為若千寒是因她遭遇劫難,她無情但不是白眼狼,她感動他的幫助,僅僅是感激而已,僅此而已。
合縱隊伍測算了許久,他們每個人都想讀出若千寒的命運,因為這關係這玄冥宮的浮沉,也關繫着其他帝宮的浮沉。與其說他們是為打抱不平而來倒不如說他們是為探虛實而來。每個帝宮都不希望自己被神算指篡改命運,這就需要他們看清實力,依附絕對的強者才行。
然而,這合縱隊伍測算了半天,才估摸着尋了門道,研究透徹了若千寒的過去。就在他們得意的相視一眼時,若千寒臉上的笑庵一轉詭譎,陰險邪惡。他忽然霸道十足的伸出右手,五指如琴弦上的精靈,舞出了世上最霸氣的最魅惑的最深奧難懂的舞蹈。普陀上先神色不寧,若千寒的強勢介入,令他們的神算指一時間方寸大亂,若千寒若一尾勢不可擋的蛟龍,舞出它的十八般武藝,在紛繁亂世中殺出自己的通天大道。為求自保,無憂神王率先敗下陣來。他心裏清楚。若是他苦撐下去,指不定某個瞬間他的華麗人生就被玄冥篡改,也許他會一無所有,不管怎麼樣,他不敢拿無憂宮的命運去做賭注。
無憂公子在父親的暗示下也故意敗下陣去。元尊神王頓覺力不從心,卻又不甘心侄子多情被玄冥如此欺負。因此苦苦硬撐。綃夢公子見父王勉強撐之,也只得苦撐着。夜冥神王卻面色不驚,他只是將目光移向兒子無缺公子,普陀上先大汗淋漓,他們各自都有些吃力的表現。
反觀若千寒,面容含春,神色安寧,只是偶爾的,將惡狠狠的目光投向別處,譬如,大殿的玉柱。
賽狂人不禁打了個寒戰,心道:“這麼危及時刻還有閑功夫管我們。”狂人觀局勢,覺得若千寒勝券在握,這時關心自己的命運了。拉着青香道:“我們走吧。若是公子發現了我們,我們可吃不了兜着走。”
青香卻拽着狂人的手,壓低嗓音道:“不對。夜冥神王沒有罷手,他神色有異,也看不出他的慌張。你看連當事人綃夢宮都慌了,無缺宮卻面色不驚,這是為何?”
狂人的腳步懸在半空,她比青香更加敏銳,睿智。顫巍巍的問:“你說,公子能不能對付兩朵紫階王蓮?”
青香詫異,“紫階王蓮是神族最高法力的象徵。若是兩朵紫階王蓮聯手,那威力不堪設想。”
狂人忽然調轉頭,目光聚焦在無缺公子身上。青香提出的疑難,答案只有一個,因為夜冥神王知道兒子是偽廢材關鍵時刻必然出手助他,是以才能面色不驚。無缺,若真是偽廢材的話,難道他真的是其中一朵紫階王蓮的主人?
此時,夜冥神王強勢命令兒子,“無缺,還愣着做什麼?難道你想為父的命運被篡改嗎?”
無缺為難之極,道:“父王,我廢柴一枚,即使幫你也不能起大的功效,父王為何不脫身而出?”
“混賬,大丈夫豈能半途而廢?”
無缺陷入了掙扎中。
夜冥神王怒吼道:“無缺……你要我跟你斷絕父子關係嗎?”
無缺梗塞,“父王……”無缺的手,終於慢慢的舉起來。他美麗的紗衣,向下滑落露出冰肌般誘惑的手臂。
賽狂人見勢不妙,忽然一個筋斗滾了出去,大喝一聲,“無缺,看劍。”
一把巨大的歸宗劍,如閃電般橫到無缺的脖子前,狂人身影一縱,飛身過去握住劍柄,然後施展各式拳法,只求纏住無缺,不能讓他插手。
若千寒看到賽狂人,眉頭一皺,十分不悅。這死丫頭從來就沒有聽過他半句話,真令人傷腦筋。
無缺見到狂人,渾身一震,有絲失神。元尊神王喊到:“無缺,是不是見了美女捨不得出手了?”
無缺愛美女,眾所周知。無缺羞赧一笑,道:“是啊,這花一般的姑娘,我可怎麼下得了手?”
狂人心中同樣困惑,無缺若是紫階王蓮,會不會就是她要找的那一個人?為試探他,狂人忽然施展死亡之魂的眾師哥的拿手好戲,無缺驚在心裏,這丫頭來天洲不久,吃了不少苦頭,莫非就是為了這個?
無缺只躲不攻,一邊戲謔道:“龍玉女,你欺負人。我又不比綃夢無憂,個個法力高強,我只是一個廢柴,你何苦苦苦相逼?你若不住手,我就要用寶物降伏你了。”
若千寒一心掛在狂人身上,故已經無心讀懂上先他們的命格。只是出一份力與他們僵持着。這時夜冥神王道:“無缺,我命令你殺了這個丫頭。”
無缺望着狂人,他的瞳子泛着一股清冷的類似星光的光芒。賽狂人與他糾纏數招,無缺卻跟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就是不出招。神王們十分憤怒,元尊神王怒道:“無缺雖然武技不精,可是不至於連個凡女都對付不了吧!”
夜冥神王冷哼一聲吩咐兒子道:“無缺,聽見沒有,我叫你殺了她。”
若千寒的天籟之音卻從空中響起“敢傷我的人,無缺,你試試。”
“殺了她……
”你敢……“”
若千寒與夜冥神王怒視着對方,若千寒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你們幾個人的命格,我早已讀出來了。若是你的兒子傷了我的玉女半根汗毛,我即刻讓你們一無所有。”
夜冥神王道:“玄冥,你太狂妄自大了。你可別忘記了,天洲不止那麼一兩朵紫階王蓮。若是兩朵王蓮聯手攻擊與你,你說輸贏該怎麼評定呢?”
若千寒望着無缺,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惶恐。狂人的命運,在無缺手心,這才是他唯一惶恐的理由。
普陀上先忽然開口,“罷了,無缺捨不得下手,這惡人還是我來當吧。”普陀上先忽然一道紫色指光襲擊狂人,若千寒頓時傻眼。他不能接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不能接受狂人被上先傷害的事實。震驚,惶恐,無邊的襲擊着他。狂人,狂人……
狂人瞪大瞳孔,等待着死亡的裁決。偏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祈長的身影撲過來,將狂人狠狠一推,狂人重重的落到遠處。而那個撲過來的人,被指光擊中,如遭天譴,整個身子被閃電轟雷霹擊,鮮血,從他的口中噴出……他的絕美無暇的身體,就那麼痛苦的蜷縮成一團。
“無缺公子……”狂人驚愕的望着這一幕,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救她的人是無缺公子,這是為何?
普陀上先見到若千寒分散精力,全神貫注留意着賽狂人的安危,忽然嘴角撇出一抹奸獰的笑容,左手傾盡權力,施展出一招神的旨意,若千寒一個不備,當即口吐鮮血。等他回過神來對付上先時,卻發現上先又戴上了慈悲的面具,慈悲道:“今日本是討伐公道,不曾想兩位神帝卻因此受傷。我看這事到此為止,莫再添殺戮了。玄冥,今日我傷你,權當是給綃夢宮一個台階下,你就賜多情一顆還魂丹,你的玉女。綃夢宮也不再追究了,你看如何?”
賽狂人青香一個箭步衝上去,“公子!”
夜冥神王也奔赴兒子身邊,“無缺,你沒事吧!”奈何無缺一眸子寵溺的望着賽狂人,無缺忽然釋然笑道:“我沒事。”神王卻哼哼唧唧,“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若千寒雖然受傷,可是鷹一般銳利的眸子卻鎖在無缺的臉上,無缺那釋然的表情盡數落在他的眼眸。賽狂人留意到若千寒的目光停留在無缺身上,狂人也禁不住多看了無缺幾眼,無缺替她擋這一災難,狂人心存感激。若不是他相救,以上先的摧毀性仙術勢必令狂人墜入萬劫不復之地。
若千寒忽然低低的命令賽狂人,“扶我起來。”
賽狂人又將注意力轉移到若千寒身上,與青香一起將若千寒攙扶起來,幾個人離開大殿的時候,無缺的目光如止水一般平靜。若千寒一走,討伐隊伍留在這兒便沒有多大的意義,於是紛紛離開。
剛走出玄冥宮,花美男見到夜冥神王攙扶着公子蹣跚走來,不禁一怔,趕緊奔上去一探究竟。“公子,怎麼會這樣?”花美男的詫異一點不奇怪,人人都沒有受傷,唯獨公子受傷,若是不了解公子的人,也許會覺得他受傷合情合理,誰叫他修為武技最差勁,不能自保。可是花美男了解自己的主人,他可是名副其實的偽廢材啊!怎麼可能會受傷呢!
元尊神王白了眼無缺,因為嫉恨他替罪女擋災,遂臉色也不好看。冷冷道:“你家公子平日裏不學無術,受點傷算什麼。沒丟掉性命是他命大。”
花美男氣呼呼道,“你……”無缺趁勢拉住他,虛弱道:“美男,送我回去。”
花美男攙扶着無缺,狠瞪了眼元尊神王,然後離去。
剛回到無缺宮,夜冥神王一個巴掌,狠歷的打在無缺臉上。無缺本來受傷身體孱弱,被神王這一巴掌打的暈頭轉向,整個身體飛出好遠。無缺覺得自己如一片離了根的落葉一般,在空中墜落,找不到方向。
夜冥神王氣憤難當,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俯視着不成器的兒子,怒吼道:“你這個忤逆子。今日你明明可以趁勢殺了那個女人的,你為什麼不動手?你不但不動手,你還幫她擋了一招?那可是上先的”神的旨意“,那是摧毀力最強的仙術,你就不怕你這身子骨被摧毀掉嗎?”
無缺拭去嘴角的血跡,笑得凄苦,絕望。“父王息怒,兒子糊塗。”
“糊塗?哼,你瞧瞧你那雙不知悔悟的眼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心疼她,你要保護她,哪怕是與上先為敵,你也會義無反顧的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是不是?”
無缺陷入了沉默。神王咆哮累了,仰頭痛哭流涕,“天啊,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武逆的兒子?你不顧無缺宮的未來,你不配做我的兒子。”
無缺躺在地上,任憑眼淚橫飛。如果可以,他寧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不要被王裔身份束縛,他要自由。
夜冥神王最後瞥了眼無缺,似乎是對兒子絕望透頂,所以連說話都懶得用力了,淡淡道:“我不管你在想什麼,你就是什麼都不願意做,起碼有一件事,你必須聽我的。那就是你和聖女的婚事。若是你膽敢把這事也攪黃了,你就別回無缺宮。”
夜冥神王憤然離去。花美男沖沖趕來,看到公子躺在地上,嘴角是血,鼻孔滲血,甚至身上也血跡斑斑,那觸目驚心的傷痕纍纍卻抵不過公子一個絕望的眼神令人心酸,花美男忽然就流淚了。“公子……”
“這是我的選擇,我絕不後悔。”無缺慘烈笑道。
花美男跪在公子身前,有絲憤怒,“公子,我真想大開殺戒,所有傷害公子的人,我都想讓他們也嘗嘗公子心底的痛苦。”
無缺卻似乎沒有聽見美男的話,只是自言自語道:“今天,狂兒差點就沒了。”
花美男一怔,柔聲道:“有公子在,她不會有事的。”
無缺一臉心悸,后怕道:“她若沒了,我便不會委曲求全了。”
花美男道:“公子為她而活,可是她卻不知道。公子心裏惦記着她,為何卻不願與她相認?”
“她不能接近我,因為,我是她的夢魘。”無缺忽然笑了,笑出了晶瑩剔透的淚珠。
玄冥宮。賽狂人將若千寒攙扶上床后,轉身欲走,卻被若千寒的手抓住。“狂兒……”
狂人一怔,若千寒還是第一次這麼溫柔的喊她的名字。可是等她轉頭應他時,卻發現若千寒臉色蒼白,抓住她得手也驀地無力的鬆開了。狂人頓覺惶恐,緊張呼叫道:“公子,公子……”
若千寒的表情非常痛苦,這時青香打水進來,看到公子的痛苦表情立時驚慌道:“不好了。公子是被普陀老兒所傷,只怕沒有仙丹藥物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
狂人雖然擔憂,卻不解其中利害關係,因此困惑的問:“到哪裏去找仙丹?”
青香嘆了口氣,道:“三界之內,有能力抗衡普陀上先的寂老上先不知去向,該如何是好。”
狂人疑惑,“寂老上先?難道有兩個上先嗎?”
青香不太肯定道:“其實我不太確定這件事。這事還是魔祖無意中提過一次,她說寂老上先睿法力雖然次於普陀上先,但是卻睿智無疆,智慧與法力相搏鬥,彼此難分勝負。我想,公子是被普陀上先所傷,若是找到寂老上先,以他的智慧,或許能研製出抗衡普陀的解藥那公子就能復原了。”
狂人激情高漲,“那我們趕緊去找寂老上先吧!”
青香的臉色卻十分難看,“談何容易。寂老上先從來都只活在傳說中。傳說他的寂老宮,無數人去過,可從來沒有人見過他。而且還有人說,神瑛表浮現四朵紫階王蓮,其中一朵便是寂老上先的,可是近年來,這頓紫階王蓮的光芒卻浮隱浮現,因此有人揣測,寂老上先可能已經圓寂了。他的靈魂四分五裂,所以代表他的王蓮才那麼微弱。”
狂人聽罷,十分垂頭喪氣。“這麼說,要找寂老上先,機會恨渺茫了?”
青香卻道:“龍玉女,我想去一趟寂老先宮碰碰運氣。公子就交給你了。”
狂人愕然,其實,她很想提議,要不然她們對換一下,狂人去寂老先宮,青香留下來照顧公子。可是狂人最後還是良知未泯,瞥了眼孱弱的若千寒,一想到他因自己而傷,狂人就是有再多的任性都收斂了。朝青香揮揮手,“去吧,快去快回。公子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青香交待完畢,便轉身離去了。
若千寒躺在床上,幾天來毫無生命跡象。狂人看着他愈來愈糟糕的身體,十分擔憂。不止她,梅香聽了公子的事後也是黯然神傷,暗自垂淚。狂人嫌人手不夠,將梅香召到帝宮苑,與她一起照顧若千寒。梅香熬藥做飯……狂人反倒清閑了不少。她只是坐在角落裏,靜靜的望着梅香忙碌的身影,她如此溫柔的為公子擦拭臉龐,為他換洗衣服,為他喂飯……狂人就忽然覺得,若千寒將梅香賜給她,是因為愛吧。
他為自己擋去一切災難,寧願自己受此罹難,也不要她有半點傷害。這不是愛是什麼?梅香說得對,若千寒是愛狂人的,狂人以前不信,如今有些動搖了。
梅香偶爾也恍惚下,怔怔的望着狂人,道:“狂兒,公子愛你,你現在明白了吧!”
狂人只慘淡的一笑,道:“梅香,這或許是愛,或許,也是苦肉計。”
梅香一怔,撫摸着公子的頭髮,嘆息道:“公子愛上你,真是一件難事。”
狂人的心情愈來愈浮躁,青香幾天了也沒有消息,然而若千寒連水都喂不進去了。梅香整日以淚洗面,哀哀道:“怎麼會這樣?公子不是一開始還能說能動的嗎!”
狂人聞言一震,梅香的話如一道閃電劈中後腦勺。令狂人閃現出很多不妙的預感。“不錯,當日普陀上先傷了公子后,公子回來還問了我們幾句。可是後來情況愈來愈糟糕……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後勁摧毀力?”
梅香不解,只是惶恐的瞪着瞳子,“後勁摧毀力?”
狂人慘叫,“不好,不能再等下去了。只怕這樣等下去公子就徹底沒救了。梅香,我要去找人幫助公子……可是我該找誰?”
狂人如熱禍螞蟻,來回踱步。
狂人甚至做了最壞的預測,“若是普陀上先存心要公子的性命,只怕公子這樣耗下去都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不行,梅香,公子不能呆在帝宮苑。快去叫青峰來。”
梅香不知狂人碎碎念些什麼,但是看狂人心急如焚,也一刻不甘耽擱,趕緊跑了出去。不一會,梅香領着青峰匆匆趕來。青峰見到公子氣若遊絲的狀況,不由得一愣,整個人如墜冰窟,半晌回不過神來。
狂人連連喊了好幾聲,“青峰……青峰……”青峰才回過神來。一個勁呢喃道:“不可能,公子不可能被普陀上先所傷,普陀應該傷害不了公子才對。”
狂人恨鐵不成鋼道,“你家公子就在你面前,他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接受事實吧。公子不是三界第一,他受傷了,而且受傷很嚴重。青峰,公子的傷情很奇怪,一天比一天嚴重,你可知其中緣由嗎?”
青峰走近若千寒,抬起公子的手腕,探了探脈搏,強有力的脈象令他陰霾全無,露出迷人的笑容。狂人驚奇的望着青峰的表情變化。道:“青峰,我怎麼看你都像是普陀上先宮的間諜呢?你家公子傷成這樣了,你還笑得出來?”
青峰笑得十分鬼祟,道:“龍玉女,公子的傷你就別擔心了。也別擔心有人趁勢打劫危難公子,玄冥宮有我青峰在,就是上先宮來了也讓他光溜溜的回去。”
狂人張開嘴。驚呆,無語。“若千寒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結果被人傷成這樣?青峰,你的狂妄自大會葬送掉你家公子的性命的。”
青峰卻不以為然道:“龍玉女,你應該對公子有信心。”口氣也溢滿了玩世不恭的味道。
狂人道:“既然如此,玄冥宮的安保交給你了。你可得保證在你家公子蘇醒之前,玄冥宮的一草一木都不得受到半點損失。”
青峰笑起來,“龍玉女。你說話的口氣就跟我家公子一樣。連內容都是一樣的。你們可真是心有靈犀。”
狂人掄起拳頭,“立軍令妝去。哼,要是玩不成任務,等着被你家公子教訓吧。”
青峰懶散,懷抱雙臂,嘟噥道:“對不起,龍玉女,本劍仙只聽公子的命令。”
狂人瞠目結舌。指着青峰氣的說話都結巴起來。“青峰,你有種……等着瞧,總有一天,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指揮你……”
青峰笑道:“這事,在公子身上發生,倒是有可能性。可是我,絕不可能。我是劍,只授命於公子。我無情無欲,不受羈絆。公子不一樣,他是人,有七情六慾,會被自己喜歡的姑娘羈絆。嗯,對,公子就是這麼告訴我的。龍玉女,你要是想指揮我,你先去指揮揮公子,公子指揮我。”
狂人一個頭兩個大,明明最後結果就是一樣,青峰的邏輯怎麼那麼教條化。受不了。“你到外面去……”
嗖一聲,一道碧綠光芒,鑽入牆體。然後就看見一把碧綠寶劍掛着牆上。狂人抱頭猛搖,這把臭劍果然不聽任何人使喚。讓它出去它卻偏在這兒。
看着若千寒陷入近乎假死的狀態,狂人有些自責,若不是她,他還是個生機勃勃魅惑無疆的美麗少年。唉……忽然又想起另一個人來,無缺公子,他也為了她受了傷,而且他的傷也是普陀上先所傷,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和若千寒一樣不樂觀?
狂人霍地站起來,然後低着頭就徑直朝外走。梅香望着狂人,詫異的叫道:“狂兒,你要去哪裏?”
狂人回過神來,看着梅香,一臉內疚的樣子,自責不已道:“梅香,你又所不知,那天救我性命的人不止公子,還有無缺公子也曾捨命相救。我想去探望他,不知道他的情形怎麼樣了?”
梅香將狂人拉到一旁,叮嚀道:“狂兒,你不能去。無缺公子受傷,無缺宮的人自然會照料他。若是你去了,反而顯得無缺公子有意偏袒,別人會以為你們私交甚篤,那無缺公子更是招人怨恨了。”
狂人兜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又走了回去。梅香望着若千寒,他的臉如冰雕般冷冽美艷,卻毫無生氣。梅香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青香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寂老宮。一派荒蕪,野草叢生,藤蔓蔓延,宮殿的殘塬斷瓦散落一地,青香站在被雜草掩埋的道路中,十分失落。“寂老宮竟然變成一片荒草地了,寂老上先又怎麼可能會在這裏?”
青香十分小心的繞着藤蔓植物徘徊在寂老宮的各個角落。一邊扯起喉嚨喊到:“有人嗎?”她心底處始終不太相信,曾經輝煌一時的寂老宮殿雖然敗落,但是也應該有人看守才是。可是她喊了半天,卻無人回應她,青香十分傷心,兀自坐下來,準備休息一會。
可是偏就在這個時候,意外出現了。一根枯藤里蹦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她佝僂駝背,面色嚴肅,出現在青香面前。冷聲訓斥:“你是誰?誰讓你來得這兒?”
青香驀地一驚,整個人跳了起來。驚愕的望着老太太,結巴的問:“請問是寂老上先嗎?”
老太太更不悅了,道:“寂老上先長我這樣,這不是滑稽嗎?瞧你這笨拙的眼光。走走走,寂老宮不歡迎你。”
青香囧得臉兒一紅,施禮自我介紹了一番,“仙婆婆,我是玄冥宮玉女青香,有要緊事尋求寂老上先幫忙,還請你通傳一聲。”
老太婆態度惡劣起來,“想見寂老上先,那你去死吧,只有死了才能見到他。”
青香覺得仙婆婆十分難以接近,可是想到公子還在危難中,又忍辱負重,繼續死纏爛打,一臉誠懇道:“婆婆,我玄冥宮有難,求你讓我見見上先吧。”
“不是有個普陀老兒嗎,去找他。”
青香焦急,哭的梨花帶雨,甚至整個人跪了下去,“公子的傷,本就是被普陀上先所傷,還請寂老上先幫幫忙,救救我家公子。”
老婆婆一愣,“普陀老兒傷了玄冥神帝?”忽然笑容猙獰,“他這是做什麼?哎呀呀,這麼快就等不及了?這個老東西。就是叫人不省心啊。”
忽然臉上閃過一抹詭譎的笑容,重新認真的審視着青香,“你想見寂老?”
青香點頭如搗蒜,“嗯。”
老婆婆沉思了一瞬,似乎腦子裏在構思着一件見不得光的鬼主意。然後對青香笑道:“寂老,你是見不到他了。不過……”她從旁邊的枯藤樹上折下一枝條,說也奇怪,枯藤樹的枝條竟然萌芽,翠綠的嫩芽格外惹人憐愛。老婆婆將枝條遞給青香,道:“既然是玄冥神帝,我寂老宮就幫你這個忙。你拿着這個,去找它的有緣人,這個人,一定能救你家公子。”
青香狐疑的接過枝條,呆怔了一會。誰知再抬頭時老婆婆卻不見蹤跡。青香好生失落,不得不遺憾離去。
一刻不甘耽擱,青香立即啟程回到玄冥宮帝宮苑,梅香見到失魂落魄甚至有些疲憊不堪的青香,微微錯愕。梅香不止錯愕,其實還有些羞赧。她如今是龍玉女侍仙,身份卑微,按理說已經沒有資格伺候玄冥公子。只是狂人行事從來不拘小格,所以梅香才會被她派來照顧公子。青香倒並不意外,賽狂人令梅香照顧公子,其實反倒讓她安心。梅香性格細膩,一向深得公子厚愛,連貶低她的身份,實質都是公子別有用心的安排。
青香對梅香依然敬重,“梅香姐,公子怎麼樣了?”
梅香臉色黯然,道:“你走後,每況愈下。對了,青香,可找到治癒公子的辦法?”
青香也黯然,將手中的一尺枝條放到桌上,凄凄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寂老先宮。也見到了守護先宮的人。可是她卻給我這一截枝條,讓我交給一個有緣人,說找到這個有緣人才能救得公子。梅香姐,這天洲浩瀚,我到哪裏去找這麼一個人?”青香說著說著眼眶就濕潤了。梅香只得一個勁唉聲嘆氣。
須臾,青香想到了狂人,問:“龍玉女呢?”
梅香淺笑道:“我家主子雖然嘴上不說,可是我看得出來,她因為連累公子受傷,所以心懷愧疚。她不太想見公子,可能覺得無顏見他吧。”
青香走近大床,凝視着公子蒼白的臉,道:“公子為了龍玉女,就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可龍玉女,始終不能體諒公子的用心。這真是一對冤家。”
梅香道:“我家主子對公子的態度還是有變化的,起碼,如今她看公子的目光沒有先前那麼銳利。柔和了,有溫度了,我相信公子若是醒來,他也能感受到她的變化。公子會欣慰的。”
狂人忽然端着一個菜籃子走進來,裏面重疊放着碗筷。走進來時因為挎籃子的動作不夠嫻熟,所以晃得裏面的碗蝶撞出叮噹聲。梅香見了笑盈盈走過去趕緊為狂人分擔,“讓我來吧。”
狂人脫了擔子頓覺一身輕鬆,抖抖手抖抖腳。看到青香欣喜若狂,“青香,你回來了。可找到治癒公子的辦法沒有?”
青香不語,垂着頭,臉色難看,梅香也耷拉着腦袋。狂人便瞭然了。“沒有找到也沒有關係,我們一定還能想到其他的辦法。”
目光轉移,忽然看到桌上的枝條,整個身子頓時石化。“這個……哪裏來的?”狂人指着枝條顫抖的問。她很想掩飾自己的緊張激動,可是一出口,她的聲音卻還是泄露了她的緊張。
青香狐疑的望着她,“怎麼了?”
狂人哪裏聽進去了青香的問題,她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她的亞父,在庄園裏種了大片的枯藤……她離開的時候,枯藤上已經有嫩芽苞,如今綻放為葉了。這枯藤,太令狂人感慨,這枯藤,她一年見三百六十回,枯藤的紋理,油亮的皮質,令她熟悉到骨髓里。
“青香,你是從哪兒找來的這個?”狂人顫抖的問。
青香解釋道:“這是我從上先宮得來的東西。一個老婆婆說,只要拿着它去尋找有緣人,那麼公子的傷就能治癒。”
“老婆婆?”狂人儘力在腦海搜索這麼一個熟悉的映像,最後徒勞無功的放棄。
“有緣人?”狂人又被這樣的字眼困惑,是指她嗎?輕輕的拿起枝條,虛眯着鳳眸仔細的端詳着,心裏暗暗琢磨,“若我便是這個有緣人,我該拿着它如何救治若千寒?”
狂人側頭望着青香梅香,道:“會不會這就是藥材?我是煉藥宮三宮主,葯手一雙,不妨不試試?你們二人去外面幫我守着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梅香青香聽罷互視一眼,雖然心存質疑,但是看到床上的公子毫無生命跡象,只得死馬當活馬醫治了。遂二人乖乖的走了出去。
狂人虛了口氣,皺眉,凝望着枝條,自言自語道,“這是上先宮的東西?”心裏揣測紛紛,莫非亞父和寂老上先宮有關?得空得去查查看。
狂人將枝條放在若千寒的胸口上,然後啟動葯手,頓時一道紫色光芒從她的十指尖射出,最後匯聚在枝條上,嫩綠的葉子一被光芒照射,瞬間分解成綠色的粉末,盡數飛進若千寒的口裏。做完這一切后,狂人收了葯手,卻見若千寒毫無反應,狂人挫敗感十足,“莫非我不是它的有緣人?”望着光禿禿的枝條頹廢道。
“啊……”就在狂人懊惱不已時,忽然聽見外面傳來青香梅香慘絕人寰的叫聲,狂人一驚,趕緊運劍而出,提起歸宗劍往外走。
然而,一個巨大的光衣人,正慢慢的走進來,他身高八尺,穿着一身銀色的衣服,還戴着哈韓帽子,衣服泛着刺眼的白光,令人睜不開眼睛,所以更看不清他的面容。
這個人慢慢逼近狂人,狂人持劍指着他,只要他靠近自己,狂人勢必傾力一搏。可是,那個人似乎完全不懼狂人,毫無畏懼的走近狂人,然後舉起手,他的手指甲特別長,而且特別彎,像動物的利抓一般。他的指甲射出一道紅光,光芒像劍,向狂人劈來。狂人只得持劍相擋。
“你是誰?我們玄冥宮沒得罪你吧?”狂人試圖套出對方來歷。
然而那人說話聲音嗤嗤如電流聲,完全沒有解像度,道:“玄冥宮狂妄自大,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可憐的是你們卻不反省,死到臨頭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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