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生死不由人（下）
凌瀾震驚地看着她，眼底帶着難以遏制的驚恐。
“我是太上皇的妃子！是李策的庶母！腹中還懷有太上皇的子嗣！你們敢動我一根寒毛試試！”
棲霞嗤了一聲。
“你虛長我幾歲，怎麼比我還蠢還天真呢？”
“太上皇？哈！”
她朗聲笑了一聲，語氣中滿是嘲諷。
“如今坐在龍椅上的是當今的皇上，手握邊關十萬大軍的是現在的皇上，把控朝政的，也是現在這位皇上。太上皇？”
她笑得格外大聲，笑得眼角都滲出了眼淚。
“他連親生兒子孫子都能下得去手，哪裏會真的在乎你肚子裏這團肉？”
棲霞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淚。
可心底湧出的恨意和悲涼，卻怎麼都抹不去。
要是那老賊和三叔打起來就好了，他們兩個要是斗個兩敗俱傷，也算是給爹和弟弟報仇了。
只可惜，她很清楚，這兩人都不會這麼做。
三叔沒那麼傻，他都已經是皇帝了，且如今朝堂大半都被他掌控，他沒必要這麼做，只要哄着太上皇就行了。
至於老賊，他早就沒了氣性。都能做出拋妻棄子出家當道士這種事，能指望他為會一個不知道男女的孩子做什麼？
棲霞一想到她的爹娘弟弟，就悲從中來。
如果爹能再忍忍，再忍一年，或許情況就會不一樣了。
凌瀾看着棲霞又哭又笑，一副比自己還瘋癲的模樣，嚇得又後退了好幾步。
直到背撞到了牆，她才停下來。
“我想起來了！”凌瀾倏地開口，“你是那個被廢的齊王的女兒！”
齊王因謀逆被廢，妻兒都死了，只剩這麼個女兒。
凌瀾努力搜索着腦海中為數不多的記憶，想起來這個郡主好像是得罪了貴太妃被送到哪個寺廟了。
沒想到就是這天福寺！
凌瀾回過神來，看着面前的棲霞，看着她臉上毫不掩飾的恨意，急忙喊道。
“我知道你恨他們。我跟你是一樣的！”
她急急上前兩步。
“你爹娘都是被太上皇和皇帝害死的，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我們可以合作！你殺我，對你又沒有什麼好處，對吧？”
棲霞轉過視線，目光中透着怪異。
“你要我，跟你合作？”
她嗤笑一聲。
“你也配？”
她明顯地看不起凌瀾。
凌瀾也不惱，一股腦兒把自己和盧家計劃的事和盤托出。
“如今朝中大半都是李策的人，他出行都會帶上大批侍衛，至於太上皇常年躲在三清殿內不出來，光憑你一個人，根本找不到機會對付他們。”
“盧家在禁軍有內應，已經收復拉攏了半個北衙禁軍，再有我在太上皇身邊打探消息，想要殺他們不難。只要你同意，很快就能給你家人報仇。”
棲霞眼神顫了顫，似乎有些心動。
她認真打量了凌瀾幾眼，語氣帶着懷疑。
“我憑什麼相信你？盧家……倒是可信，事情若成了，李成業那小子就能坐上那位子，但他還未成年，怕是掌不了權，盧家作為李成業的外家，能分到不少好處。可你，這麼做對你又有什麼好呢？”
她說著說著，突然表情一冷。
“你是唬我的吧？想騙我放過你，好跑出去求救？”
說完，她直接轉身走到了門口，朝門外的幾個女尼低聲囑咐了幾句。
凌瀾急了。
她聽不到棲霞對女尼說了什麼，本能地生出了恐慌，擔心她們是要解決自己。
她顧不得考慮，往前追了幾步，話脫口而出。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與李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棲霞腳步一頓，偏頭看向了她。
凌瀾喘了口氣才接着開口。
“你還記得老皇帝當年的皇后嗎？”
棲霞皺了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猛地驚呼出聲。
“你是武家人？”
太上皇的原配皇后，棲霞名義上的祖母，姓武，出自隴州的武家。
不過武皇后很早就去世了，連個子嗣都沒留下來，如今朝中記得她的，估計沒幾個了。
別說朝中，恐怕皇室之中，記得她的都寥寥無幾。
棲霞從前跟着她親生祖母德妃時，偶爾聽她提過幾句，留下了印象。
這位武皇后，是個很奇怪的人。
這奇怪，不是說她性格脾氣古怪，而是她去世后，前朝後宮都對她諱莫如深，就像是大家約好了似的誰都閉口不談。
更奇怪的是，老皇帝對她的態度。
要說老皇帝對她喜歡吧？他在武皇後去世后，滅了整個武家；要說他不在意吧？那之後再也沒有立過別的皇后。
凌瀾見她知道，不由鬆了口氣，面上浮現出一絲驕傲。
“沒錯，我原本叫做武凌瀾，先太后，是我的姑母。我們武家原本也是世家望族，卻因一些捕風捉影的事兒滿門被滅，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我想盡辦法進宮，就是為了復仇！”
棲霞心中微動，眼珠子轉了轉。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才幾大？你怎麼可能是武家之後？”
凌瀾咬了咬唇：“我爹當年和我娘私奔離家，被武家除名，當時官兵並不知道他還活着。後來武家出事，我爹偷偷回去祭拜，被人告發……當時我剛出生。我娘也因此受了驚嚇，沒多久也撒手人寰了。”
她吸了吸鼻子，想起從前的事，情緒難免有些低沉。
“我娘去世后，我被家中奴僕拐賣，幸好遇到了一位武家故人，她認出了我身上的信物，把我從人牙子那兒救了出來，帶在身邊……”
她低聲說著自己的身世，希望能引起棲霞的共鳴。
她們都是被老皇帝那狗賊害的！
可凌瀾卻忽略了一點。
棲霞郡主，她也姓李。
她是恨李策，也恨太上皇，但她心裏清楚，皇位之爭都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恨歸恨，但她最多也就是想過讓娘生的弟弟去爭太子之位。
這個妄想，在得知娘生的是個妹妹后，就打消了。
勾結外人去害自家人？
讓一個父不詳的孽種上位？
棲霞還不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