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風雲變虎烈雙雄

第9章 風雲變虎烈雙雄

喬忠望了望天上的太陽,打了個哈欠。

現在的他正拄着一桿長槍,懶洋洋的掃視着面前黑壓壓跪拜着的百姓們。

作為南側保衛圈兵陣中的一員,喬忠不禁為今天的工作而感到懊惱。大嬴朝開國以來最盛大的一場封禪祭典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可自己卻只能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如同朝拜一般的民眾,甚至連回頭都不敢。

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寧可不要那份看上去還不錯的酬賞,去做一個普通的平頭百姓。這樣的話,他就能和大家一樣,觀看這百年一遇的典禮了。

他暗自嘆了口氣,目光又不自覺的向不遠處那棵大樹瞟去。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那棵樹上有些不太尋常,影影綽綽不知道藏了什麼東西。不過,當他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身邊的柱子的時候,他卻沒說出口。因為,他發現柱子臉上的表情,比大樹更加古怪…

“喂…昨晚上贏錢了?還是抱着哪個姑娘度春宵了?怎麼笑的這麼滲人?”

喬忠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柱子。

“啊?啊哈哈…”柱子照舊憨憨的笑了笑,並沒有多解釋。

喬忠識趣的住了嘴。他和柱子還沒有熟到那種無話不談的地步。而且他總覺得,在柱子憨厚的表面,好像隱藏着另外的什麼東西。

唉想那麼多幹嘛?干好今天的工作拿到賞錢才是最要緊的。喬忠低頭看着自己一身亮閃閃的皮甲和手中閃亮的銀槍,自我安慰着。話說回來,今天他的打扮,才第一次和“督察營”這三個字如此的符合。

身後,主祭官一下把嗓子喊啞了,一時間聲音有些走樣,不過好像還並無大礙。

“喂!你在幹嘛?!”

當喬忠的餘光再次瞟到身邊一件事情的時候,他焦急的低聲叫了出來。

柱子不知道是不是腦子突然抽筋了,居然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個煙斗要抽煙。這是什麼時候?皇上就在身後!你個小小的站崗士兵居然要抽煙!喬忠急忙捅了捅柱子,提醒他如果被發現的話可是要掉腦袋的。

察覺到柱子仍舊不慌不忙的開始掏煙袋,喬忠急忙扭頭,伸出手想要制止。

可就當喬忠的手要拍掉柱子手中煙斗的時候,他的手滯在了半空中。

因為,他掃到了柱子的臉。

他驚訝的發現,“柱子”的眼神變了。

這…還是那個憨厚老實,幹活又很賣力的“柱子”嗎?

“柱子”的眼神不再像個莊稼漢那樣懵懂,也不再像趕工時候的木訥。而是變得清澈,像水一樣透明。

從清澈的眼神中,透出一種氣魄,一種看慣了生死的淡然,一種透在骨子裏的傲氣。

“柱子”的臉上還是掛着笑,可那笑容,喬忠此時卻覺得有些看不懂。

等下!喬忠的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人!儘管那個人與眼前這個人的長相有眾多的不同,可如果把那些都歸結為喬裝改扮的話...

原本身為捕快的第一反應,一瞬間的推測,讓他得出了了一個結論。而這個結論,足以能夠讓他把天底下所有的涼氣都吸到肚子裏。

“你…你…您…您是…”

“柱子”用腋下斜夾着長槍,右手將煙囊里的煙絲小心的磕進長煙袋裏。隨後掏出火石點上,叼在嘴上深深吸了一口。

“你這廝也來了?”

噴吐出的煙霧在空氣中打着轉,一圈一圈的。然而“柱子”說話的對象,卻不是喬忠,而是站在喬忠身後的一個人。

一股陰冷的氣息悄悄的在那一瞬間爬上喬忠的後背。在那一刻,他突然間明白了什麼是毛骨悚然。

“誰?!”

已然顧不上規矩的喬忠猛然間回頭,臉上寫滿了驚懼。

出現在眼界中的是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背影。

背影佝僂着身子,拄着一根拐杖,黑灰色的長袍下顯現出瘦骨嶙峋的後背。從喬忠的角度看過去,看不清這個人的長相,卻能在正午的陽光中聽到他劇烈的喘息。

豆大的汗珠劃過黑袍人蒼白的臉頰,滴滴答答淌在地上。又只見他傾斜着身子向前邁出了一步,極度的掙扎。

“柱子”轉過身,看着黑袍男子,似乎有些漫不經心。

喬忠的瞳孔猛地一縮,倒退了幾步才發現腳下已經站立不穩,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上。

如果說,剛才他還在猶豫對於“柱子”真實身份的判斷,那麼現在他已經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了。

因為此時此刻,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兩個人,有一個共同的名號。

他曾經以為,這個名號,只是個傳說。

在十一年前的夏嬴之亂中,一個姓鄭的男人,用一柄鋼斧橫掃了整座岩紇城;一個姓謝的男人,用一匹瘦馬,踏遍萬馬軍中!

禁軍虎衛,驍騎統領,輔國將軍,鄭乾,鄭天合。

禁軍虎衛,步軍統領,虎牙將軍,謝遙,謝重征。

“虎烈雙雄”!

當這個名號再次出現在龍丘城外時,便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後世史書上在記錄這段歷史時用了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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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萬眾”。

簡單地說,就是嚇傻了上萬人。

人們不敢相信,在光天化日之下,重兵保護之中,突然就出現了這麼兩個瘋子。他們無視朝廷的尊嚴,無視挺着長槍的兵陣,如閑庭信步一般遊走在封禪祭典的廣場之上,藐視眾生!

沒有人上前阻止,阻止這兩個看上去無可救藥的瘋子。沒有人驚叫,因為所有人都已經無法驚叫出聲。沒有謀略,沒有後援,這兩個無法無天的瘋子,卻正在將新登基的皇帝,逼往深淵!

“…咳咳咳…你這廝…咳咳…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伴隨着劇烈的咳嗽,謝遙沒有回頭。

“哈!”并行在謝遙的身側,鄭乾將手中的“督察營”長槍扛在肩上。

“看你又瘦了不少啊!蠻王沒在赤色原光喂你吃草吧?”槍在鄭乾的肩上一踮一踮的,像是一根輕飄飄的扁擔。

“咳咳咳…我還打算明年到婉珠城去給你掃掃墓來着…咳咳咳…”謝遙拄着拐杖,不住的咳嗽。

“你個蠢才,都這把身子骨了還來湊熱鬧?”鄭乾又吸了一口煙,一臉的愜意。

“比不上你蠢…咳咳咳…那麼近射幾支暗弩都能射偏…”謝遙的聲音不大,彷彿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走路上。

“來兩口不?”鄭乾一邊走,一邊將煙斗遞到謝遙的面前。

“咳咳咳…想讓我死啊…咳咳咳…快拿開…咳咳咳…”

“哈哈哈哈!”

兩個人就這麼不緊不慢的一邊走,一邊不住的“寒暄“。

哪怕他們要面對的,是千刀萬劍。

“捉刺客!!!”

不知是哪個太監恍若夢中驚醒,刺耳的尖叫迴響在龍丘城的藍天。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紫竹帶來的一千鐵甲儀仗。不同於最外層由督查營構成的保衛兵陣,這一千鐵甲儀仗卻皆是原燕州軍的精銳親兵。他們沒有聽說過什麼禁軍虎衛,更沒有聽說過什麼虎烈雙雄。在他們的眼裏,眼前兩個人瘋狂的舉動即將成為他們功勞簿上閃耀的功勛。

沖在最前的,是兩名魁梧的兵卒。戰場上的廝殺已經讓他們無需考驗彼此的默契,在那個電光火石的瞬間,槍走龍蛇,刀行生風,大開大合的刀槍下是見血的殺招!

他們的目標,自然是那名身穿灰黑色長袍的男子。無論如何,這個劇烈喘息流着虛汗的癆病鬼看上去都不如一旁的男子更強。而第一時刻攻擊敵人的弱點,撕開防線,確立優勢,是戰場上生存的第一準則。

他們的選擇沒有錯,癆病鬼甚至連走路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又哪裏能躲得開這雷霆一擊?

刺槍的兵卒笑了,在他的眼中,鋒利的槍尖已經幾乎點在癆病鬼的胸膛!

然而在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全然化為了驚詫。因為他的面前,空無一人。

他將難以置信的眼光投向他揮刀的同伴,得到的卻是同樣驚異的目光。

謝遙拄着拐杖,緩緩出現在二人的身後。

一搖三擺,恍若鬼魅。

這不可能!

然而,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了,一桿長槍的槍攥沉重的抽在他的腦後,隨後便失去了知覺。

而相比他的同伴,他的遭遇已經是再好不過了。

用刀的士卒突然撒手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腹中傳來的劇痛讓他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的掙扎。在那一刻,肝腸脾胃,攪做了一團。

他不知道的是,這個快要咽氣的癆病鬼其實還有一個稱呼。

“黯滅星移”。

這個焏術可以瞬間改變周遭事物的方位,僅此而已。

刀兵的五臟六腑此刻已經絞成一團,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肝腸寸斷,當然,也是最後的一次。

謝遙回頭看了他一眼,深陷的眼窩之中沒有一絲神采,猶如一條失魄的遊魂。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更沒有人去想,因為根本沒有時間。鐵甲士卒們揮舞着手中各式的兵器,向眼前的兩個人發動了潮水一樣的進攻。

於是,在所有人眼裏,這兩個瘋子便緩步走進了兵陣,恍如無人之境,只差把酒言歡。

這是一場實力不均衡的戰鬥,即使是以二敵千。士兵只是普通人,在戰場上,一次又一次的教訓讓他們學會了怎樣保持陣型,怎樣臨敵不亂,怎樣利用空間上的協同和配合讓每個人那一丁點的戰鬥力發揮到極限。

然而這一刻,鐵一樣的準則被打破了。當盾牌手列陣,槍矛手挺槍的那個剎那,敵人卻忽然站在你的身後沖你微笑,還順帶讚揚一下你背後的弓箭。所有的陣型,彷彿成為兒戲,所有的配合似乎還不如戲台上的花槍。

鐵甲軍一波一波的向上湧來,將手中的兵器刺出,將自己的生命丟進冥府。

他們到死也不明白,自己的兵器是如何刺空的,眼前的快要病死的男人是如何躲開的。

還有,自己,到底是如何死的。

不知從何時開始,每個人眼中閃耀着的,不再是殺伐的果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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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遙和鄭乾走過的道路上,士兵們倒了下去,如同被收割的稻麥。

鐵甲軍陣崩潰了,長官們不得不命令手下的士兵以七八個為一組,結成一個個背靠背的小兵陣,抵抗來自二人的進攻。在以千對二的戰鬥中,鐵甲軍居然用只有身處劣勢才會使用的背水防禦陣!因為他們不知道,敵人在下一刻會出現在哪裏,會從哪個方向殺出一條閃着銀光的長槍!

彷彿一場收割,士兵們一片一片的倒下,毫無還手之力。

一團濃黑的煙霧猛然間爆發於虛空之中,掃過陣尾的幾個士兵,頓時一片鬼哭狼嚎。

第一個看不下去的,居然是此刻已經回到封禪台上的陳斯。

剛才的弩箭暗算,已經在他心中刻下深深的羞辱和惱怒。雖然勉強完成了封禪祭典,成為名正言順的大嬴朝下一代皇帝,可他已經在心底暗暗發誓,要親手將暗殺者碎屍萬段。否則在這個世上,他就不配“夜屠魔”這三個字!然而還沒等他有機會,敵人居然已經將囂張的口水唾在自己的臉上!

縱然已經受傷,可他更不能忍受這種侮辱。

“廢物都他媽退下!”

聖旨剎那間便傳了下去,鐵甲軍如蒙大赦。

他們狼狽的逃開,又在百步之外重新擺開一個歪七扭八的新陣型。這個陣型,連他們的長官都不認識。

此時,紫竹的臉上卻依舊掛着一絲詭異的怪笑,他趨步來到陳斯面前低聲道:

“陛下,您龍體欠安,以為臣看來…”

“滾!”

陳斯一聲咆哮的怒喝打斷了紫竹。

紫竹沒有再多說話,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要真的動手了。

鄭乾揚了揚下巴,活動了下頸部的關節,將手中的銀槍甩在背後橫擔在肩上。兩隻手臂左右盤在槍桿上,整個人擺了個大大的“十”字:“你這廝這兩年不行了啊,力道差很多嘛。”他的臉上一副漫不經心。

謝遙的汗珠滴滴答答淌在地上,好像永遠流不完似的:“咳咳…沒了斧頭…咳咳咳…火頭兵都比你打得好…”聲音依舊是那麼有氣無力。

“喂,火頭兵都比我強,那剛才打飛的那些是什麼?”

“咳…大概…是柴火棍吧…咳咳咳…”

“如果那些是柴火的話…”鄭乾歪着腦袋,眼睛忽然眯成了一條縫:“那真正的火頭兵,馬上就要來了。”

隨着鄭乾這句奇怪的言語,從不遠處封禪台的背後,悄悄轉出了幾個人。

那是幾個一模一樣的侍衛,穿着統一的一身黑衣。他們的肋下,都只是分別佩戴着一把普普通通的佩刀……

......

此時此刻,周圍圍觀的群眾之中,有一些都已經默默散去,他們似乎已經覺察到空氣中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很不幸,韓冰並不屬於他們中的一員。

其實韓冰最近在想一件事情。作為一名要飯出身的乞丐,要背景沒背景,要武藝沒武藝,卻總是莫名其妙的被卷在各種事件的中心。所見到的,不是逆轉乾坤的神將,就是武功蓋世的焏術師。

就如同眼前,在他面前發生的,是一場光天化日下的行刺。而行刺的對象,居然正是剛剛完成封禪登基儀式的新任皇帝。也許,作為漂浮在亂世中一根毫不起眼的稻草,腳底抹油才是現在最正確的選擇。如果他還是一年以前的韓默言,他也應該早就帶着兩個傻弟弟開溜了。

可他現在,卻不想走。

他自己也說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也許他真的比一年前變了,變得更愛湊熱鬧了。也許在這一年之中,他經歷過了太多,對危險已經習慣了。更也許,自從某一個人在某一個時刻在他心中埋下了那顆小小的種子之後,他就對更多的事情無所謂了。

“韓大哥,你能幫俺個忙么?”韓冰的肋下忽然被小矮人捅了一下。

“嗯?”

“韓大哥,俺想進去。”說著,紅石用小胖手指了指兵陣的保衛圈。

“哦…那你就進去吧…等下你說啥?!”韓冰這才反應過來紅石“進去”是什麼意思。

“嘿嘿,俺要進去捉鬼。”小矮人用手摸着自己的光腦袋,憨憨的笑着。

“你瘋啦?沒看見人家正在幹嘛嗎?人家正在忙着行刺哎!是行刺!殺皇上!你說你幹嘛不好偏偏趕這個時候添亂?!”

話還沒說完,小矮人便開始嘟起了嘴,於是,在韓冰驚訝的目光之中,紅石開始準備活動筋骨,做了個衝刺的動作。

“等…你等一下!你要幹嘛?!”

“韓大哥不幫俺,俺只好闖進去啰!”

“你!”

這下韓冰徹底泄了氣,他無奈的盯着“熊孩子”看了許久,最後悠悠嘆了口氣:

“算了,大爺我今天真的栽了…不過咱可告訴你,把你弄進去可以。不過你要是真死了,大爺我可不管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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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鼎之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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