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節:吾愛孔子,吾尤愛真理(2)(1)

1.20節:吾愛孔子,吾尤愛真理(2)(1)

面對各種幾乎是勢不可擋的“新學”,當時的保教論者亦有人力論可以用現在的新學說、新理論重新解釋孔子,對此,梁啟超大不以為然,“曰某某者孔子所已知也,某某者孔子所曾也。其一片苦心,吾亦敬之”,但這其實是“重誣孔子而益阻人思想自由之路也”。他認為孔子所見或有與今日新學理暗合之處,然若一定要將二者一一比附納入,這種思維的實質還是因真理與孔子暗合才接受,“是所愛者仍在孔子,非在真理也”,而對那些不能與孔子暗合的學理,“則將明知為鐵案不易之真理”,也不敢接受、遵從,結果是阻礙真理在國人中的傳播。因此,他頗為激動地寫道:

故吾最惡乎舞文賤儒,動以西學緣附中學者,以其名為開新,實則保守,煽思想界之奴性而滋益之也。我有耳目,我有心思,生今日文明燦爛之世界,羅列中外古今之學術,坐於堂上而判其曲直,可者取之,否者棄之,斯寧非丈夫第一快意事耶!

然則以此術保教者,非誣則愚,要之決無益於國民可斷也!

如果去掉過於尖刻的“舞文賤儒”四字,此番評析,對百年後的“新儒家”也完全適用,不能不令人嘖嘖稱奇。君不見,時下祭孔、拜孔、尊孔之風正盛,更不乏以和諧、環保、自由、民主、法制、公平、正義、人權、市場經濟……一切現代價值來詮釋、比附儒學,論證所有這些價值、觀念儒學早就有之,想以此使儒學“返本開新”的“新儒”學者。若起梁氏於地下,面對此此景,他依然會果決地做出“非誣則愚,要之決無益於國民”的斷罷。

最後,他再次強調:“保教妨思想自由,是本論之最大目的也。”承認“區區小子,昔也為保教黨之驍將,今也為保教黨之大敵”。因為“吾愛孔子,吾尤愛真理!吾愛先輩,吾尤愛國家!吾愛故人,吾尤愛自由!吾又知孔子之愛真理,先輩、故人之愛國家、愛自由,更有甚於吾者也。吾以是自信,吾以是懺悔。為二千年來翻案,吾所不惜;與四萬萬人挑戰,吾所不懼。吾以是報孔子之恩我,吾以是報群教主之恩我,吾以是報我國民之恩我”。

為此,梁啟超專門給老師康有為寫信,反覆陳說自己反對保教的理由,甚至批評老師在海外籌款建築孔廟、祭孔祀天活動對本黨並無益處,“徒為虛文浪費金錢而已”,還批評花二十萬捐資在新加坡建一孔廟實在可惜,不如興辦學校和其他公益事業。讀史觀今,現在許多地方不是依然校舍破舊、各項公益事業落後,但政府卻一直在花巨資造神建廟么?近日,更有政府要花三百億元在孔孟家鄉建“文化標誌城”!我們是應讚歎梁氏的高瞻遠矚、百年前的批評竟然具有“當代性”,還是應為此種傳統的特別深厚而遺憾?

《保教非所以尊孔論》不啻是梁啟超的“謝本師”,文章一出,康、梁雖然私誼仍在,但學術、思想已明確分為兩途。對梁氏來說,愛老師,但更要愛真理;愛孔子,但更要反對將思想定於一尊、反對任何限制人們思想自由的“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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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進退(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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