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十章 嚴朱氏(2)
嚴老有:
“兔死狐悲,一塊兒扛了十幾年活,不是朋友也是朋友了。”
老萬拍着腦袋想,點了點頭。將賬房先生叫來,讓拿出五塊光洋,給老馬辦喪事。出殯那天,酒席擺了四桌。東家老萬親自來吊了唁。老馬生前雖無人緣,死後卻極盡哀榮。出殯那天晚上,老馬的老婆來找嚴老有。老馬的老婆是個麻子。老馬的老婆:
“老嚴,棺材一入土,我才知道,我成了寡婦。”
嚴老有見她提棺材,忙說:
“千萬別提錢的事,東家那裏也別提,都是朋友。”
老馬的老婆:
“是老馬的朋友,再答應他老婆一件事。”
嚴老有:
“你說。”
老馬的老婆:
“大姑娘十六了,到你家做媳婦。”
嚴老有一愣。老馬的老婆:
“我臉上麻,姑娘臉上不麻。”
老馬的老婆走後,嚴老有的老婆笑了:
“兩塊大洋,買個媳婦,值。”
嚴老有兜頭啐了老婆一臉唾沫:
“她這是送媳婦嗎?她把全家都送來了!”
又搖頭:
“老馬一輩子沒心眼,我也小瞧他老婆了。”
又看剛翻拆的西廂房:
“全是這房給鬧的。”
按老馬老婆的意思,現在是十月,離臘月剩兩個月,年關前把喜事辦了。喜事辦可以,但喜事辦給誰,嚴老有卻有些猶豫。從年齡講,應該辦給嚴白孩,可他現在在口外;從對家裏的貢獻講,應該辦給嚴黑孩,西廂房有一半是豆腐錢。嚴黑孩這些天也有些騷動。這天五更雞叫,嚴老有起身去茅房,現院裏月光下有一個人影,忽高忽低,把嚴老有嚇了一跳。走近看,原來是嚴黑孩,正一個人在那裏練拜天地。磨房裏,小毛驢正一聲不吭地拉着石磨,在磨豆子。他要不拜天地嚴老有本來覺得應該先給他娶媳婦,可他私下一練嚴老有火了。嚴老有上去踢了他一腳:
“王八蛋,大麥先熟,還是小麥先熟?”
遂決定先給嚴白孩娶親。可嚴白孩在口外,兩千多里,怎麼告訴他呢?正巧第二天村裡路過一個驢販子。驢販子是河南人,姓崔,帶一個夥計,要到口外販牲口,路過嚴家莊,天晚了,在村裡打尖歇宿,住在東家老萬的牲口棚里。晚上,嚴老有到東家牲口棚去看老崔。揣了一方豆腐,拿了兩根蔥,提了半瓦罐紅薯干燒酒。驢販子老崔的夥計在牲口棚支了幾塊磚,上邊放了一口鍋,下邊燒着火,正從口袋裏倒出兩捧米煮飯。地上鋪着稻草,稻草上鋪着鋪蓋,老崔正躺在草鋪上,手扣着後腦勺看槽上的牲口吃草。他的頭一轉,嚴老有現他長着一對招風耳。給東家喂牲口的叫老吳,老吳是個啞巴,平日討厭嚴老有的嘴老在說,看嚴老有進來,瞪了嚴老有一眼,扔下拌料棍走了出去。嚴老有也沒介意。倒是驢販子老崔看到嚴老有進來,手裏提着吃物,吃了一驚,從草鋪上坐起身,端詳嚴老有半天,說:
“不熟。”
嚴老有:
“我這人好朋友。”
老崔晃着招風耳笑了,指着做飯的夥計:
“這是小劉。”
小劉是個矮矬子,腦袋圓乎乎的,對嚴老有一笑。看上去倒是個憨厚孩子。嚴老有讓小劉將豆腐加小蔥拌了拌,拿過兩隻小碗,就在草鋪上與老崔喝酒。酒過三巡,嚴老有開始說話:
“聽說大哥要到口外販驢?”
老崔點點頭。
嚴老有:
“既然是去口外,小弟有一事相求。”
老崔止住他:
“先別說這些,請問大哥屬什麼?”
嚴老有:
“屬龍。”
老崔:
“你屬龍,我才屬雞,你是大哥。”
嚴老有笑了:
“既然是老弟,就算當哥的求你一件事。”
老崔:
“好說。是不是想捎回來兩頭毛驢?”
嚴老有搖搖頭:
“不捎毛驢,就是想捎一口信。”
老崔:
“啥口信?”
嚴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