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情脈脈芳心增忐忑亂烘烘驀地散東西(1)

1.情脈脈芳心增忐忑亂烘烘驀地散東西(1)

卻說伯和一骨碌坐了起來,棣華暗吃一驚:他起來做甚麼?他叫我睡雖是好意,卻不要因我不睡,強來相干,那就不成話了。只聽得他說道:“姊姊睡罷!不要熬壞了身子。明天還要動身呢。”棣華低聲道:“賢弟請睡罷,病才好了,不要又着了涼。我困了,自然要睡的。”伯和也不答話,把夾被窩推過一邊,俯身取鞋子穿上,走下地來,方才說道:“我仍舊到外面打盹去,姊姊請安睡罷。”說罷,出去了。

棣華暗想:我們還是小時候同過頑笑,這會隔別五、六年不見了,難得他這等憐惜我,自己病還沒有大好,倒說怕我熬壞,避了出去。他這個病,是為迴避我在外面打盹熬出來的,今夜豈可再去累他?欲待叫時,又羞於出口,欲待不叫,於心又不忍,1便站起來,輕輕把白氏推了一推,2叫道:“母親醒醒!”白氏驚醒,問是甚麼事。棣華低頭不語。白氏笑道:“甚麼事?叫醒我,又沒有話說。”一面坐了起來,又問甚麼事。棣華只是低着頭,一不。白氏甚是疑心,一回頭,看見伯和不在炕上,便問那裏去了。棣華向外間一指,眼邊不覺一紅。3白氏正要下地,只見伯和走了進來,說道:“我在這裏,姊姊總不肯睡,所以我仍迴避出去。”白氏搶着1此時互相憐愛之何其濃也。

2想得好主意。

3寫女兒態如畫。

道:“這又何必?現在我們逃難的時候,那裏還論得許多規矩。

賢侄快睡了;女兒快過來,靠我這邊躺下。誰病了都不好呀!”

伯和拿眼望着棣華,棣華只是低着頭。白氏道:“賢侄先睡下罷。我會叫他睡的。”伯和便上炕去睡了。白氏伸手把棣華拉到炕沿上道:“睡罷,不要累得人家不安。”棣華還只低着頭坐在炕沿上,白氏催了幾次,方才盤起腿到炕上和衣躺下,心中暗想:我若是不睡,便連母親也累得不能睡了。只是這嫌疑之際,令人十分難過。倘是先成了親再同走倒也罷了,此刻被禮法所限,連他的病體如何也不能親口問一聲,倒累他體貼我起來。我若是不睡,豈不是辜負了他一番好意?1又想到尚未成婚的夫妻,怎能同在一個炕上睡起來?想到這裏,未免如芒在背,幾次要坐起來,又怕累得伯和不安,只得勉強躺着。

一夜想這個,想那個,何嘗睡得着。天才亮了,就坐起來,微舒俏眼,往伯和那邊一望。只見他側着身子睡了,把一床夾被窩翻在半邊。暗想此刻天將黎明的時候,曉風最易侵入的,況且正對了那破紙窗,萬一再病起來,這身子怎生禁得?要待代他蓋好了,又不好意思,待要叫醒母親,又恐怕老人家醒了不能再睡。今日諒要動身的了,不多睡一會,怎禁得在車上勞頓?2待要叫醒伯和時,又出口不得。思來想去,沒有法子,只得輕輕下了地,悄悄的走過來,輕抒玉手,把夾被窩一拉,代他蓋了。誰知白氏早已醒了,不過閉着眼睛養神,棣華代伯和蓋被窩,恰遇了白氏雙眼一睜,早看見了,便道:“你再代他掖好點呀!”這一句話不打緊,卻羞的棣華滿面通紅,直透到耳根都熱了,連忙退了幾步,坐到椅子上。暗想若是成了禮的夫妻,任憑我怎樣都不要緊,偏又是這樣不上不下的,有許多嫌疑,真是令人難煞。索性各人自己投奔,兩不相見,不過多一分惦記,倒也罷了。偏又現在對面,叫人處處要照應又不能照應,弄得人不知怎樣才好。1想到這裏,不知怎樣一陣傷心,淌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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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心中忽有如許他字,試想是何心腸。

2又是孝。

白氏坐起來,一眼瞥見,問道:“哭甚麼?”棣華拭了眼淚,勉強應道:“沒有哭”。白氏嘆道:“我也知道你為難。但是你們非平常的可比,從小兒在一處的,姊姊弟弟相處慣了。

今日在這亂離之際,是迫不得已的事,又有我在旁邊。其實嫌疑兩個字,也可以從權免了。我見王家娟娟和他們小瑞兒,是終日有說有笑的,雖然他們是老親,究竟也是個未曾成禮的夫妻。娟娟何嘗像你?我們早是搬開了,倘使當年不搬開,你便怎麼過呢?”2棣華聽了,猛然想起,倘使當年不搬開了,一向不知是何景象。那時候年紀小,自然不懂得甚麼嫌疑,直到今日,倒也相處慣了,猶如養媳婦一般,倒也罷了。偏是我處的這個地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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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海 (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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