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從唐伯虎的風流說起(2)
他也提供後來許多無聊文人一個保證賺錢的飯碗,褲襠文學,永遠能賣出好價錢的。所以,這類書籍的出現,先是有閑,其次是有錢。閑和錢,兩者不可缺一,才會有消費文學。作者要有閑,讀者也要有閑,而閑是要錢來支撐的。所以,既有錢,又有閑,文學才會風花雪月。烽火連天,子彈在頭頂上飛來飛去,沒法性靈;或者,饑寒交迫,奄奄一息,眼冒金星,危哉殆也那一刻,一部足本《金瓶梅》和一個碗大的饅頭,讓只選一樣的話,我想,肚子會替這個人作出決定。
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說:“然《金瓶梅》作者能文,故雖間雜猥詞,而其他佳處自在,至於末流,則着意所寫,專在**,又越常,如有狂疾。”“其尤下者,則意欲蝶語,而未能文,乃作小書,刊佈於世,中經禁斷,今多不傳。”
我在《中國古代小說百科全書》中,翻查屬於具有**文字的明代小說,從《金瓶梅》始,到最近從俄國現的手抄本《姑妄》(其實已是清初作品)止,約為六十餘種。
一,“作者佚名”,“著者不詳”,“作者不可考”,“無作者”,“不題撰人”,“姓氏無考”者,為絕大多數。
二,署名如“蘭陵笑笑生”,“釣鴛湖客”,“醉西湖心月主人”,“東魯落落平生”,“古吳金木散人”者,真實姓名及其生平,均不可考,又佔去一部分。
三,最後,署真名,如《肉蒲團》可證實為李漁所著者,是極個別現象。
由此可見,這類明代**文學的作者,寫正文的時候,也許不知恥,但在落筆署上自己名姓時,還是有一份知恥之心。所以,那些“專在**,又越常,如有狂疾”的末流者,那些“意欲蝶語,而未能文,乃作小書”的尤下者,都努力隱去姓名。骯髒文字要寫,齷齪鈔票要賺,但真名實姓是絕不署上的。即使用一個筆名,也是金蟬脫殼,不留痕迹的把戲。
作家寫性,無論中外古今,為性而性者,少;為錢而性者,多。
生前不被人指責,死後不承擔臭名,對這些明代“真實姓名無考”的**文學作家,我逐漸有一點理解,他們實際上並非如魯迅先生所說的“如有狂疾”,其實,他們一不無知,二不無恥,只是市場的驅使,書商的唆使,有錢有閑階層的誘使罷了。
反觀當代褲襠文學的作家,無論男的女的,倒沒有一個想隱名埋姓的。我不知道這是無知,還是無恥?嗚呼,寫到這裏,我也只好黯然擱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