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論人格(1)
通常說來,人是什麼比他自己有些什麼及他人對他的評價是什麼更能影響他的幸福。由於個性每時每刻伴隨着人並且影響他的全部經驗,所以人格——也就是人自身所具有的一些特質是我們應該先考慮的問題。能從各種享樂中獲得多少快樂是因人而異的。我們都知道在**享樂方面的確如此,精神享樂方面亦然。每當我們運用英文裏的句子“好好享受自己”時,這話實在太容易理解了,因為我們沒說:“他享受巴黎。”而是說:“他在巴黎享受‘自己’。”一個性格出現問題的人會把一切的快樂都看做不快樂,好比美酒倒入充滿膽汁的口中同樣也會變苦。因此,生命的幸福和困厄,不在於遭遇的事本身的苦與樂,而是要看我們如何面對這些事,要看我們感受性的強度怎樣。人是什麼,他自身所包含的一些特質是什麼,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人格。人格所具備的所有特質是人的幸福和快樂最根本、最直接的影響因素。其他的因素都是間接的、具有媒介性的,所以它們具有的影響力也可以被消除破滅,但人格因素產生的影響卻是不能消除的。這就說明了為什麼人的原本根深蒂固的嫉妒心性難以根除,況且,人們時常會小心謹慎地掩飾自己的嫉妒心性。
在所有我們所做、所遭受的經歷當中,我們具備的意識素質總是佔據着一個經久不變的位置;一切其他方面的影響都依賴於機遇,機遇都是過眼雲煙,稍縱即逝且變動不已的;獨有個性在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刻不停地工作着。所以亞里士多德說:“經久不變的不是財富,而是人的個性。”我們對完全來自外界的厄運倒還可以容忍,但是由於自己個性所致的苦難卻無法忍受;只因運道可以改變,個性卻很難更變。人自身的福祉,例如精明的頭腦、健康完善的體魄、爽朗的精神、樂觀的氣質以及高貴的天性等,簡之,就是幸福的第一要素;所以我們應竭盡全力地去促進與保存這種使人生幸福的特質,且莫孜孜於外界的功名利祿。
在這些內在的品格中,最能給人帶來直接快樂的莫過於“健全愉悅的精神”;因為美好的品格本身就是一種幸福。愉快且喜悅的人是幸福的,他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只因其個性本身就是愉快而喜悅的。這類美好的個性可以彌補由於其他一切幸福的喪失所帶來的缺憾。例如若一人因年輕、英俊、富有而受到人們尊敬,你想知道他是不是幸福只需看他是不是歡愉,如果他是歡愉的,則背直、背彎、年輕、年老、有錢、無錢,這與他的幸福又有何關係?總之,他是幸福的。幾年以前我曾經於一本古書中現了下面的兩句話:“如果你常常笑,那麼你就是個幸福的人;如果你常常哭泣,那麼你就是不幸福的。”雖是很簡單的幾個字,甚至幾近於老生常談,但就是因為它的簡單才使我一直銘記於心。因此當歡愉的心來敲打你的心門時,你就應該大大地敞開你的心門,令愉快與你同在。這是因為它的到來總是不錯的。但人們卻常常猶豫着擔心因自己太快活而導致的樂極生悲與災禍。其實,“愉快”本身就是一種直接的收穫——它雖不是銀行里的支票,卻是兌換幸福的現金;因為它能使我們獲得當即的快樂,是我們人類所能擁有的最大幸事,因為從我們的存在對於當前這一方面來說,我們只不過是介於兩個永恆之間那極短暫的瞬間而已。因此,我們追尋的幸福的極致便是如何保持和促進這種愉快的心。
能夠保持和促進心愉快的不是財富,而是健康。我們不是常常會在下層階級、勞動階級,尤其是工作在野外的人們臉上看到愉快而滿足的表嗎?而那些富有的上層階級人士不是時常表現出愁容滿面、滿懷苦悶的神嗎?所以我們應儘力維護健康,亦唯有健康方能澆灌出愉悅的花朵。至於怎樣維護健康,實在無須由我指明——避免任何種類的肆意放任自己和那些激烈且不愉快的緒,也不要太壓抑自己的緒,經常做戶外運動,洗冷水浴和遵守衛生規範等。沒有適度的日常運動就不可能永葆健康,生命過程便是依賴於體內各個器官的不停運轉,運轉的結果不單單影響到身體的各部門,同時也影響了全身。亞里士多德曾說:“生命即運動。”運動也確實是生命的本質。有機體的每個部門都在不停地迅速運轉着。比如說,心臟在一張一弛間有力而不息地跳動着;每跳28次它便把體內所有血液由動脈運至靜脈再分佈到身體每處的微血管之中,肺就像個蒸汽引擎般無休止地膨脹與收縮;內臟也一直蠕動工作着;各種腺體不停地汲取養分再分泌激素;甚至連腦也隨着我們的呼吸和脈搏的跳動而運動。世上註定要有不計其數的人去從事辦公室工作,他們經常無法運動,於是體內的騷動與體外的靜止不能被調和,必然導致顯著對比的產生。實際上,體內的運動是需要適度的體外運動來平衡的,否則便會產生緒的困擾。大樹的繁盛榮茂也要有風來吹動。人的體外運動必須與體內運動平衡就更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