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報應（7）

那股黃風刮過，小夥子心頭似乎感到有些異樣，他無意識地伸出右手，用食指挖着自己的鼻孔。誰知道，這一挖不要緊，他突然有一股想打噴嚏的憋悶感。他便下意識地揚起頭來，等待着那一聲敞亮的聲響出現。在無意之中他向天空瞭了一眼。也就這一眼，天空中那十分奇異的天象奇觀幾乎把這個智障患者驚得合不攏嘴來！

這也許正是天意。

小夥子的耳朵里，突然聽見一陣恢弘的鐘鼓之聲。他左顧右盼到處尋覓，卻覺那聲音來自頭頂的蒼穹！接着，他看到金光萬道滾虹霓，瑞氣千條噴紫煙；從來都沒有在人間顯現過的瑰麗天象，把小夥子一下子驚呆了！頭頂上那簡直無法向人訴說的華美畫卷，他那長期處於壓抑狀態的神經，陡然被那肅穆的鐘鼓聲驚醒了過來……他對着天空，喜極而泣，大聲喊道——“爺，你看，文—王—圖！”

等到一群狗戶齊刷刷地把臉揚起來看時，天上的一切已不復存在了。蒼穹中，只有一個太陽！然而，一地獵犬，此刻卻一起如痴如醉地彈跳着，共同朝着天空吠叫起來！那種熱洋溢的吠叫，絕對像一曲配器複雜的現代交響樂一般，聲部紛陳、高低分割，久久地回蕩在長稔塬上……

當狗戶們再次抬起頭來，在蔚藍的天空中努力地尋找那些異樣時，那種天象短暫地復現了，隨即又很快地隱沒在深邃的蒼穹里……

當然，凡人那一雙肉眼，終生都不會看到那壯觀的“雙日並出”的自然景象的。只有人中的醒世者、狗中的犬類，才能領略那曇花一現般的瑰麗。你、我、他，或者一個平庸的農夫，一個瘋癲的和尚，一個雙目失明的盲人，一個潦倒的飄泊者……都可能做一回口授天意的天使。不過，你絕對必須是這個世界的賢良。而狗，它們原本就是上蒼派來看護莊稼的特使，天象的每一個微小徵兆，都隱喻着一個只有它們才可讀懂的故事。太陽用她的天象已經將一切告訴了它，它卻不能向它們的人類朋友敘說那些麥生六穗的日子——將永遠只是一個神話！尾聲

後事補遺

半閣城只是黃河岸邊一個小小的村莊，也只是中國北方千萬個村莊的縮影。只要日月星辰還懸挂在天空，這些生活在黃土地上的小人物們就會忙忙碌碌地繼續着他們那沒頭沒尾的故事，直到村莊這個人類聚居地最後消逝的那一天，這些故事才會完結。

既然向大家敘說了這個村莊裏生過的一些故事，讓大家認識了一些依然活着的人物，並對他們寄託着無限的同；那麼為了讓關心那些村民最終命運的讀者得到心靈的慰藉，筆者對這些鄉里鄉親後來的家庭境況，特做以下通告——

高運喜當滿四年縣委書記退居二線做了“顧問”后，帶着麥秀依然落戶半閣城。這個人一輩子就這個脾性，他十分不喜歡熙熙攘攘的城市生活。不過，他那個有出息的兒子高戰軍卻住在省城，成了名副其實的城裏人。這小子也真有出息，眼下已經是一名解放軍大校了。在高運喜這個越來越不講理的老子一再督促下，戰軍把姐姐水仙的兒子謝春明從另外一個部隊調入自己麾下嚴加指教，不久后，這爭氣的小子就以高分考取了長沙國防科技大學。這是高運喜終生的一個夙願。他曾經多次告訴兒子，謝春明不單是高家的外甥，也是半閣城的人廂謝元良的嫡親孫子，同時也是一個村上養不住的人物，讓這個孩子走出這片大山去吧！

麥秀和老詹最小的女兒牡丹已經滿十五歲了，這個小姑娘長得也太招眼了。麥秀隨高運喜借住縣委招待所那幾年，這女子就招惹得一群毛小子在家門外整天瞎轉悠。一個女娃長得過於漂亮，簡直就是媽媽的一場災難，這個寶貝女兒已經成了麥秀最放心不下的事。自打女兒考上洽川一中重點班，她便二返縣城租了一間民房，一心一意給女兒做起了保姆。這樣一來，老高的退休生活也就大大地豐富了起來。他騎着一輛助力三輪，整天往返於縣城和村莊之間，像一個老當益壯的豬娃販子，辛苦着也快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