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回顧(4)

4.回顧(4)

後來的事實證明,他並不是在任何況、任何場合下都這麼無所顧忌的。***這頓飯吃到一半時,又來了兩位陶里根籍的女老闆,是姐妹倆?還是妯娌倆?還是倆老同學?這就說她們不清了。反正她倆一來就嚷嚷,今天這頓飯,由她們埋單,然後請各位上春光劇場看二人轉。位子都訂好了,是三十元一位的貴賓席。據說在劇場裏演出的是鐵嶺趙本山那圪瘩最好的二人轉劇團。然後就鬧着非要跟顧書記敬酒。能喝一斤的喝八兩,這樣的幹部欠培養。能喝八兩的喝一斤,這樣的幹部黨高興。

你喝仨,我喝仨,咱倆花好月圓一窩。

一窩、一窩……其中一位女老闆一邊接茬往下說笑着,一邊一歪身就要往頤立源褪上坐去。顧立源卻不慌不忙地站起來,一側身,躲過了那一歪。並用手扶了那位年輕的女老闆一把,笑着連聲說道:喝多了,你喝多了。那位女老闆把眼一瞪,嘩地往自己手上那個玻璃杯里倒了大半杯五糧液,足有三兩多吧,一口就幹掉了,然後小牙一咬。小眼一瞪,着狠勁兒說道,今兒個在顧書記跟前,誰……誰……誰也不許……不……不許說自己喝多了。誰說自己喝多了,就罰一瓶吹。所謂的一瓶吹,就是一手拿着一瓶白酒,一手叉着腰,嘴對着瓶口,一仰頭一氣喝完一整瓶。那形狀酷似吹號,所以美其名目一瓶吹。好。喝酒就得這麼乾脆。顧立源讚許道。讓一直伺候在一旁的服務生給自己的玻璃杯里也倒了有大半杯的五糧液,並一口乾了。還倒扣過杯子,向在場的各位亮了亮杯底。贏得一片掌聲。但後來曹楠現,不管這兩位女老闆如何地來跟顧套近乎,顧總是不溫不火地跟她們保持着三分距離,總是習慣性地把手都背到自己的身後,後來其中的一位實在瘋鬧得太不像話了,兩位男老闆不得不把她架了出去。其中一位是介紹她倆來的。事後挺不好意思地向顧道歉。顧卻十分寬容地揮揮手。什麼批評的話都沒說,還簡單地問了問她倆企業的況,知道她倆還在艱難起步之中,便請那位男老闆轉告她倆,有啥困難,可給他秘書打電話:還說,這兩人將來一定能辦成一點兒事,就是路子有點野。得攢着點勁兒、留點後路才行。

後來,曹楠跟祝磊也談過自己對顧立源的印象。祝磊讓她別在背後瞎議論領導,同時也說了一些李敏分說過的話,比如:你看到的只是一些表面現象:不可以只憑這些很淺層次的東西去判定一個人,更不可以據此去判別一位領導同志。人是一種很複雜的生命現象,非此即彼不對,非黑即白也不對。當領導的也一樣。他們有他們的難處。他們最大的難處是不能成為他們真正的自己。他們得遵從多方面的需要而不斷改變+不斷重新塑造他(她)自己。能夠不斷改變自己、不斷重新塑造自己的,就是成功者。反之,就很難說了。所以,你們在場面上看到的,常常不是他們真正的自己。而他們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有時反而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也常常被許多人忽略,有時甚至被他們自己所忽略、遺忘,甚至丟棄。您也是這樣?曹楠好奇地問道。你說呢?祝磊不置可否地反問道。您也是當官的,而且官也不小。但我覺得您在人前人後,變化不大嘛。曹楠想了想,說道。是嗎?祝磊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反問道。後來,相識得更熟了,她才從祝磊和李敏分那兒得知,顧立源這些年的確有非常大的變化。尤其是在任陶里根市委書記兼市長后的兩三年裏,變化最大。他原先為人也豪爽,辦事說話也乾脆利落,脾氣也有點急,而且聰明,點子多。人說他眼睛一眨一個點子,一轉身一個點子,一個壞笑一個點子。但,很明顯的區別是,那會兒極少看到他在公眾場合脾氣。基本上不會逮誰訓(罵)誰。而現在,這幾乎已成了他的家常便飯。

這裏當然也得說一說顧立源和祝磊的區別。這也是很長一段時間來,曹楠所關注的一件大事。祝磊每過上一段時間,總會打個電話把曹楠叫到家裏,或別的什麼聚會場所去,聊上一聊,問問工作、生活況。顧立源卻很少這麼做。在這方面,顧要顯得謹慎得多。在曹楠的記憶里,好像顧書記從來也沒有單單為了要見她而主動打電話來叫她的。顧在陶里根任職時,曹楠還能見他多些——因為有那樣的聚會。自從曹楠認識了顧以後,每一回這樣的聚會,祝磊總會叫上曹楠。一見曹楠,顧總會顯得特別高興,拉着手,摟着肩膀,低聲說上一些玄而又玄的話題。他喜歡稱呼她我們的小朋友、早熟的小朋友、眼睛會說話的小朋友、臉色蒼白的小朋友,有時還會稱她陰沉的小朋友。但也就僅此而已。從來沒有生過為了要見曹楠而特地由他自己出面來約她的事。但看得出,他是願意見到她的。這一點,任何一個女孩,即便秉性不是那麼靈捷敏感,第六感不是那麼達,也是能清楚地判讀出來的。有一回聚會結束前,祝磊先走了。那回。李敏分又沒去。(李敏分不是陶里根籍人氏。但他喜歡幫着張羅這一類的事。他跟祝磊關係特別好。所以,這樣的聚會也常常能有他的身影在場。)以往聚會結束,不是由李敏分開車送曹楠回家,就是由祝磊的車送。那天顧立源說,我送。其他人就不作聲了。上車時,顧立源讓曹楠到後邊來坐在他身旁:曹楠猶豫了一下說道,我還是坐前邊吧,可以給司機師傅指個路。坐這邊來。要你指啥路嘛?你說個路名就行了。保證錯不了。坐過來坐過來。他招招手,強求道。事實證明,顧立源的司機對省城大街小巷的熟悉絕對不亞於省委大院裏的任何一個司機師傅。他的司機對省城的熟悉,不僅僅是因為要經常送他到省里來開會辦事。另外,還有一些特殊關係特殊事需要特辦的時候,不宜或不必由他本人出面時,也是由他的秘書坐着他的車,有時乾脆就由司機師傅一人帶着要送的禮物東西和材料,獨自前往省城把事辦了。這樣的事,在過年過節的前夕,特別多。那時候,顧立源手裏還掌握着一份省委省政府機關部門處以上幹部和中央各大媒體駐省記者站記者的生日日期明細表。每逢如此佳日,他都會委託司機,代表陶里根人民和黨政機關的同志們,帶去一片真誠的祝福和微薄的一點心意。從這個意義上說,他的司機甚至比省委大院小車隊的師傅還要熟悉這個城市。因為,那些師傅真還不一定知道省委省政府大樓上每一個處級幹部和每一位中央駐省記者的家門是朝什麼方向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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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緯度戰慄(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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