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大二結束的這個暑假,嚴煜也從國外回來了。
鄭思韻依然跟在何清源身邊學習,平心而論,她也覺得叔叔的那種路子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至少她不適合。暑假跟寒假期間她就沒閑着,跟在何叔身邊也學到了很多東西,她受益匪淺。
嚴煜也過來湊熱鬧。
當然,他純粹是想偷懶。
嚴煜跟她委屈抱怨:“你之前是不是覺得開盛叔特別好?我告訴你,咱們都被他騙了,他就不該姓江,他姓周,周扒皮!他在國外把我當畜生一樣使喚了兩年,說多了都是眼淚。暗無天日這個成語就是為我而生的。”
鄭思韻:“哪有你說的那樣糟糕!”
她覺得江開盛特別會歷練人。
嚴煜現在除了在家裏人面前這樣中二,走在外面,已經隱隱有上輩子的氣勢了。
“我是在給你傳授經驗。”嚴煜說,“等着吧,等叔叔覺得你在何叔身邊學得差不多了,他又會讓你去別的地方,要麼開盛叔那裏,要麼許叔那裏。”
鄭思韻大概知道叔叔的意思。
他是讓她去這些人身邊看看。
看多了就會知道自己究竟要當什麼樣的人。
嚴煜本意是想休息,但又擔心江開盛又把他薅回去,這才跟着何清源身邊混時間。何清源知道他的心思,也懶得管他。直到這天,嚴煜從秘書室聽說何清源要帶特助還有鄭思韻去信輝,他就留了個心眼,百無聊賴地轉筆,猛然想起——那個江殊就在信輝兼職!
他合理懷疑並且要舉報鄭思韻試圖帶薪談戀愛!
嚴煜立刻收拾東西,一臉嚴肅地跟在他們身後,“我也要過去。”
何清源掃了他一眼,“挺好,你會開車吧,今天就當司機。”
嚴煜:“會!”
鄭思韻反駁:“他開車我暈車。”
嚴煜:“?”
鄭思韻橫他一眼,不要以為她不知道他跟過去想做什麼,他想都別想。
嚴煜:“我就要去!”
何清源捏了捏眉心,這兩個小的是完全不怕他啊,當著他的面就能吵起來,平常在老嚴面前乖得跟什麼似的。
“去。都去。”何清源被纏得沒辦法了。
嚴煜得意洋洋地沖鄭思韻咧嘴,“就去,就去,我就要去。”
鄭思韻:“……”
一行人來了信輝,何清源跟許文琢開會開了快兩個小時,終於到了飯點。
鄭思韻也不知道事情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她、嚴煜還有江殊坐在一桌吃飯,信輝最近在整修,食堂也沒開,他們只能在附近的餐廳吃商務餐。
自從江殊二十歲生日過後,她跟他的關係也有了一點點細微的變化。
嚴煜評價為“打蛇上棍”。
他痛心疾首地說:“這廝就是心機深沉,你也是的,被勾一勾就上當,你還送他香水!他可不就得巴巴地湊過來,你甩都甩不開!”
至今為止,嚴煜仍然覺得,是江殊故意誘惑鄭思韻,勾得她色令智昏送了香水。
鄭思韻:“是我自己要送的,跟他沒關係。”
嚴煜:“這就是他心機深沉的證據!你都沒意識到!”
鄭思韻:“……”
但不管怎麼說,她發送的信號,也被江殊接收到了。他開始邁近了一步,大膽了一些。
這也就是別人口中的曖昧期。
江殊很體貼地給鄭思韻介紹菜譜:“這家的麵包雪糕還不錯,要不要試試?我之前想給你帶,試了一次,還沒到學校就化了。”
“呵。”某人冷笑一聲。
江殊翻菜單的手頓住,又若無其事地說:“或者要不要試試南瓜慕斯,不是很甜,剛剛好。”
“呵。”
鄭思韻一手托腮,微笑,“都可以,你決定就好。”
“都點吧。”江殊直接忽視坐在鄭思韻旁邊的某個人,“你是吃米飯還是喝粥,聽同事說這裏的甜粥味道也可以。”
“呵。”
鄭思韻隱忍,依然面帶笑意。
實際上已經抬腳狠狠地踩了嚴煜的腳背一下。
呵個沒完了是不是?呵呵呵,到外面去呵!
江殊似是沒有察覺到一般,面不改色地點了菜,都沒問嚴煜的口味。
嚴煜吃痛,卻不想在江殊面前表現出來,只能忍耐,瞪了鄭思韻一眼,這還沒怎麼著就護上了?果然是色令智昏。
江殊看似高冷,實則很體貼。
鄭思韻的喜好他都記在了心裏,兩人也聊着工作上學習上的事。
嚴煜發現了,這廝果然不是一般的心機,專聊一些他插不了嘴的話題,比如學校,比如社團……
不過這難不倒他。
“經常來這邊吃飯吧,挺了解甜品的,是不是都跟女同事一塊兒來啊?”嚴煜目光銳利地看着江殊。
江殊淡定回:“除了部門聚餐,沒跟女同事單獨吃過飯。”
嚴煜:“你說沒有就沒有?”
鄭思韻扶額。
江殊:“你說有我就有?”
嚴煜:“你說沒有就沒有?”
江殊:“我說沒有就沒有。”
嚴煜:“我說有就有。”
鄭思韻在心裏嘆息,她是做了什麼孽才要碰到這兩個人?
“我去下洗手間。”
她投降,但她不認命。這飯誰愛吃誰吃,她受不了了,她不奉陪了。
鄭思韻觀察地形,去了洗手間,又飛快地拎着包跑了,反正這兩個人就能演一齣戲,她在不在場都沒關係。
飯桌上的兩人等了快十分鐘,鄭思韻還沒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鄭思韻不在這裏,兩位連裝都不裝了,嚴煜懶洋洋地靠着椅背,以審視的目光打量江殊,“平常沒少研究三十六計吧?把我妹妹身邊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個清楚,知道我叔叔跟許叔的關係就特意投簡歷到信輝吧?”
江殊平靜地掃他一眼,沒理他。
“她沖昏了頭,我可沒。”嚴煜雙手交叉,語氣輕蔑,“你別以為我寫的那三十多個要求就可以不作數了,那些我叔叔跟嬸嬸都看過,當初是你自己在我妹妹面前放大話說自己能做到,可別轉頭又跟腦幹被人挖了一樣搞失憶這一套。”
江殊終於有了反應。
嚴煜等着他反擊,等着他氣急敗壞,這時候說的話才是真心話。
江殊沉默片刻,問他:“你說她沖昏了頭,什麼意思?”
是說鄭思韻對他也有些喜歡的意思嗎?
嚴煜:“……”
這飯他吃不下去了。
有病吧這人。
回去以後,嚴煜跟鄧莫寧吐槽這件事,“六月伏天啊,我被惡寒得想立馬穿羽絨服!快給我噁心壞了,難怪思韻跑了,她肯定是受不了這個人!”
鄧莫寧摸了摸下巴,“大小姐喜歡這一款怎麼不早說啊,我也能演啊。”
-
江殊究竟有沒有心機?
鄭思韻也不知道,但當她在公司聞到熟悉的氣味時,首先鑽入她腦子裏的就是他那張臉,她忍不住抬頭去尋找,看到的卻是別人。
再見到江殊,是在一家花店。
“你怎麼在這?”
“你怎麼在這?”
兩人異口同聲。
江殊笑了,“我爸讓我來取花,今天是他們結婚二十二周年紀念日。”
“二十二周年?”鄭思韻感慨,“居然這麼多年,那真的很了不起。我不小心把我媽養的多肉植物給澆死了,現在想找個一模一樣的,看能不能矇混過關。”
叔叔帶着媽媽出去旅遊了,她自告奮勇接過了任務。
江殊專註地看她。
總覺得她這會兒的表情很可愛。
可愛到他想多看幾眼。
“算了,還是要老實交代。我媽媽也不會怪我。”鄭思韻說,“我小時候不管怎麼調皮,摔碎了我媽媽最喜歡的杯子她都不會怪我。但如果我說謊騙她,她可能會有點難過。”
江殊見街邊沒停着她家的車——這一點他也不太確定,鄭思韻家裏有太多車了,他也不是每輛都見過。
“要不要我送你?”他遲疑着問道。
鄭思韻看着他放在自行車筐里的一束花,再看看他認真的眉眼。
他的外形十分出色。
個子很高,腿很長,肩膀也寬,如青松般挺拔冷峭。
明明家裏的車就在附近,她卻鬼使神差地點頭:“好啊。”
坐上自行車後座,手裏捧着多肉植物,鄭思韻的心情異常的愉快。
江殊也希望這一段路能漫長些,喜歡的女生坐在單車後座,他騎得很穩,不讓她受到一點顛簸。
“那個,”鄭思韻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背。
她發誓,她真的只是想戳戳他。
但一瞬間,如水面冰封一般,她立即感受到了他脊背緊繃,蔓延到了她的指尖。
“什麼事?”他問。
鄭思韻清了清嗓子,“你那時候為什麼要追我的車?”
她真的怎麼也想不通少年的腦迴路。
江殊沉默了許久,就在她都以為自己的話令他尷尬到想原地去世時,他開口了,聲線清冽,“只是跟自己打個賭。”
“什麼?”
——如果我追上那輛車的話,我的喜歡就是被允許的。
江殊何嘗不知道自己的不自量力。
他在發現自己喜歡上鄭思韻時,偷偷去查了一下經常接送她的車標以及車輛價格。
他在想,算了吧。
可騎着車,看到她坐在車上經過。
他在想,打個賭吧。
賭他終有一天能追到坐在車上的她。
鄭思韻笑了笑:“其實我就是從那個時候記住你的。”
太過尷尬。
但還是記住了。
-
很久以後。
東城流傳着兩則謠言。
第一,成源集團的鄭總喜歡肉麻的情話跟男人。
第二,科技新貴江總就是那個肉麻的男人。
據說以上謠言出自同一個人。
嚴煜聲嘶力竭地喊:“鄭思韻你住手,真不是我說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