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第二十章角落（9）

進餐的人越來越多了，李宏贄睡不住了，才翻身起來。他和妻子自然是一同睡在右邊那間屋子裏面的屏布后的床上，起不起來，客人哪裏能知道。

中午卻不見李宏贄的人了，誰知道他去哪兒竄了，是不是真的回家收麥子去了？當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卻回食堂來了。晚上很忙的開飯時間，客人不斷吆喝着：“快點！”這是最怕聽到的聲音，聽李宏贄耳聞詞語匆忙走到案板前喊這喊那了，明知鍋里清水咕咕地直冒水泡，他一個人踱在面板跟前左挑右撿地罵這罵那。有一位高個子青年喊道：“收不收錢，是免費的話我就走了。”

加之有客人催飯聲，李贄道：“快下面嘛！鍋里空了。”因為李宏贄面對妻子張小娥專門斥責着：“你也幹個屁活，神經病一家子，上了飯不收錢，幹個鎚子，做啥生意呢……”

“下鎚子，下與不下有啥用，全叫別人白吃了。”李宏贄轉頭罵向弟弟，兩位客人聞聲飯也不吃了，出門就走。

“看看看，上門的生意走掉了，也沒有人挽留。”李宏贄的罵聲更帶勁了，“全是些飯桶、廢物，養你們還不如喂幾頭豬，上門的客人哪裏能走掉，開了十幾年的食堂，還沒生過這樣的事。”

耳聞后語，李贄心裏一股酸潮，明明這是指鹿罵馬的樣子么？他痛苦極了，怎麼能夠在這裏忍受此辱呢？

但時間才是真正的解藥，他想着想着便氣消了，長長嘆一句：“唉——他就這脾氣。”便極好地安慰自己，至於面子不面子，親弟兄么，分什麼里裏面面的，反正他是老大，又是老闆，弟弟加上夥計有何不受點氣的資格呢！雖然這是他走上社會忍受的最大屈辱，但他還沒有忘記過去，那父親的脾氣和他一樣，難道他要把他化成壞人么？他心裏已經都沉重的了，都是因為一個素質低下，他渴望自己能很快乾出一番大事業，他不像二哥這樣粗獷，到擁有一份豐厚的家業的時候，再對他理直氣壯地講理，也許會有資格的，但如今還不能，即使裝個地地道道的啞巴，也不願聽李宏贄口口聲聲地：“笨蛋，沒有資格。”等。

難道他真的沒有資格嗎？這個現在誰也無法預測，也很難預料。

晚上，“把油條面和一下，沒客人了收拾完攤子，別外竄。”食堂里的客人漸漸退去的時候，李宏贄囑咐着走了。

一天煩悶、漫長的日子終於過去了。

七八天的生活，李贄感到就像在森嚴的閻王殿裏過日子一樣，尤其最怕見到二哥的影子，每每遇見他，他就心煩意亂、恐懼、煩惱，就像一個受驚的老鼠在貓的面前頓失生機。當然，這並不算地獄，他還是個活人。當二哥不在的時候，他還是掙扎着自作樂觀的樣子，和嫂子、堂哥、還有那個女工說這唱那，道東拉西，一句句話毫不掩惜地搬出口來，頓時食堂里充滿了活躍的分子，尤其他和嫂子能夠說的來，喜笑顏開。

這是一個早點剛剛開過去的時間。上午10點多鐘，當然不能閑着，必須合夥揉面，準備中午和下午以及晚上扯麵用。少則40多斤乾麵，多則五六十斤，全由昨天剩面多少決定。食堂里四個人排成一字，趴在兩塊大鐵皮案板上揉着面，有李贄的活躍，一句句生動之極的故事加上笑話正源源不斷地一講而出。李宏贄還沒有起床，在裏面睡覺。

“小娥——”聽到喊聲，大家閉口了，“把昨天的油條面用完了么？”原來昨天早上的油條面因配料不當，炸出的油條不膨脹，留到今日用，可是李贄以為那已經沒用，反正也吃不成，他便早早地扔到垃圾桶里去了，現在二哥詢問，他便答道：“我以為那塊面用不成，我把它扔掉了。”

過了一會兒，李宏贄起床、刷牙、洗臉后，指着很髒的豆芽桶罵道：“全跟豬一樣，你瞧瞧，這食堂鬧成啥樣子，在家裏是這樣子嗎！”

“哎呀！不是正揉面嗎？完了以後再收拾不行嗎？”李贄便問一句。

擦到啥時候去，也不瞧幾點鐘了，這飯還賣不賣，三個人揉面，一個人打掃衛生，也早該完事了，以前我一個人揉扯麵，兩袋面都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