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痛哭一晚（2）

不過這些都是在譚晨重新回到張集以後的事了。***

而在那時候，在讀高中時，譚晨嫉妒史光輝的，只能是些微小的事。

比如朱傑和史光輝，他們同住在北市場的平房區，而譚晨家，則在環境優雅的安樂窩大院裏。每天放學，朱傑和史光輝只要願意，就可以順道同路地走在起；可是譚晨，不論怎麼想與朱傑多多接觸，與她行走的路線也必定南轅北轍。當上學放學譚晨看到朱傑與史光輝前後腳地進教室或者出教室時，他的心裏就很不好受。那時候，朱傑學習沒有譚晨和史光輝好，經常要向譚晨和史光輝請教問題。當她向史光輝請教問題時，史光輝常常毫無道理地對她火，說她笨。當她向譚晨請教問題時，譚晨則總會表現得耐心熱不厭其煩。可儘管這樣，譚晨現，朱傑仍然是請教史光輝的時候多，而請教他的時候少。譚晨後來曾多次回想，他對朱傑從喜歡到熱愛的步步演進，是不是就源於朱傑那種厚此薄彼的態度所帶給他的反向刺激呢。

有次，譚晨看到朱傑緒很好，向他請教完問題后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興緻勃勃地與他聊起了部叫《兩個人的車站》的蘇聯電影，他心中就不覺產生了陣衝動。說完電影，他不自禁地又對朱傑補了句：\"要是咱倆也像你和史光輝那樣住鄰居就好了，上學放學，在路上就可以討論問題。\"

那是在整個高中時代，譚晨對朱傑有過最明顯的感暗示。當時把話說完，譚晨非常緊張，他屏聲息氣地等待着朱傑做出反應。

\"咱倆住鄰居？\"聽了他的話，朱傑臉上的微笑十分燦爛。看着朱傑美麗的笑容，譚晨以為他這是初戰告捷了呢，以至於他忽略了史光輝斜射向他和朱傑的冷冰冰的目光。可是朱傑沒有對教室的另邊置若罔聞。儘管在教室的另邊根本不可能聽到這邊小聲的對話，但朱傑知道，這邊的神色表笑容和姿態，都逃不開那邊的眼睛。所以，忽略了教室那邊的譚晨剛想高興，眼前朱傑臉上燦爛的笑容就已經稍縱即逝了：\"咱倆怎麼可能住鄰居呢？\"朱傑表麻木地看着譚展，\"你這話說得有點太離譜了吧，你家有鄰居嗎？\"

朱傑的話讓譚晨尷尬。的確，譚晨家是很難被算成有鄰居的。在安樂窩大院裏，每家幢二層的日本式小獨樓，任何兩家間的最近距離也都在三十米開外。而不像朱傑史光輝他們住的北市場下地窖式平房區那樣，張家挨着李家，王家貼着趙家，東屋打個噴嚏，西屋的糊牆紙都跟着呼扇。

\"我是說，我要是也住北市場就好了。\"譚晨不好意思地解釋。

\"如果你態度再稍稍的不誠懇點，\"朱傑嚴肅地說，\"我就會認為你是在奚落我挖苦我。\"朱傑說完，離開譚晨向史光輝身邊湊去。而直到這時譚晨才現，史光輝譏誚的目光正從他身上緩緩移開。

譚晨沒想到他會弄巧成拙。望着朱傑和史光輝緊挨在起的腦袋，他的心裏不是滋味。當時他無聲地罵了句粗話，但他知道，挨他罵的不是朱傑，而是那個得意洋洋的史光輝譚晨認為，儘管史光輝表面上不動聲色，但他心裏肯定是得意洋洋的。當時譚晨站在教室靠門的端，而朱傑和史光輝則坐在教室靠窗子的另端。從譚晨這個角度側面望去，在午後金色陽光溫暖的照耀下，朱傑和史光輝兩個人，就好像擁抱在起樣：朱傑在外，史光輝在里。譚晨恨恨地咬緊了牙齒，牙齒的磨擦聲震聾了他的耳朵。

多年之後，朱傑和史光輝擁抱的幕，果真出現在了譚晨的眼前。彷彿就是對當年形的真實化再現，譚晨站在門口的端，而朱傑與史光輝，身披黃昏暖暖的斜陽，坐在方廳裏邊靠窗那端的真皮長沙上。他們擁抱在起，朱傑在外，史光輝在里。

那幕上演的地點，自然已不是在學校的教室，而是在富民小區，在富民小區那個即將成為譚晨和朱傑新婚洞房的屋子裏。

當時譚晨的爸爸已經抱病多日，那段時間，譚晨和媽媽輪流地陪醫院裏的醫生、走江湖的術士以及頻繁登門的各路看（望病人的）客守候在安樂窩五號樓老人的身邊。這天傍晚，譚晨正倚着被垛打瞌睡時，電話鈴響了。譚晨已經精疲力竭了。譚晨很希望哥哥姐姐們能從省城從上海從東京回來幫他和媽媽把，倔強的爸爸拒絕去醫院診病，這就搞得家中始終難以安寧。可是譚晨拿起話筒，他聽到的，既不是省城的大哥和上海的姐姐通知歸期，也不是東京的二哥遙致問候。從話筒裏邊，傳人他耳朵的，竟是朱傑那慌亂的聲音：\"譚晨譚晨你趕快過來……\"接着他從送話器里，感覺到了有人在爭搶電話。\"怎麼了朱傑，你在哪朱傑？\"譚晨的神經緊張起來，他居然下意識地想到了報應這個詞。爸爸這次的突然病，自然與他剛剛離開了人大主任那個虛位有關，因為他從另個位置上轉為人大主任時，也是如此這般地病了場。但孝順的譚晨這會兒卻認定，爸爸此次再度病，肯定與他要搬出安樂窩五號樓更有關係。而執拗地要求譚晨離開安樂窩住到富民小區去的，正是朱傑。譚晨還想再多問幾句什麼，可只聽到朱傑說了句\"富民\"，電話就斷了。譚晨回手又給富民小區那邊掛電話，但是沒有人接。譚晨只好順着報應這個詞邊想着強姦搶劫綁架謀殺，邊冷汗遍身地鑽進廚房拿上菜刀就衝出門去，叫上了輛出租汽車，飛快地趕到了富民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