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痛哭一晚(3)
當然了,在富民小區里,在那個即將成為新房的地方,譚晨的面前既無強姦搶劫也無綁架謀殺。***譚晨舉着菜刀開門進屋后,他所看到的,只是朱傑和史光輝擁抱在起的難堪場面。譚晨有些茫然地垂下了舉刀的右手,叫着朱傑的名字湊上前去。可是披頭散的朱傑只是抽噎不止,不但沒有因為聽到譚晨進屋的聲音而鬆開擁抱史光輝的雙手,反而把整個身體都幅度更大地伏向了史光輝,好像是害怕她懷裏的男人倏然飛掉。譚晨在他們身後站了好會兒后,朱傑才把蒼白的面孔扭轉過來。
\"他死了。\"朱傑的表和聲音同樣地悲慟,\"我不知道他吃的是什麼東西,仰脖,栽歪,他下子就,死了……\"
高中畢業分手之後,譚晨與朱傑的再度重逢,是在史光輝結婚的那天晚上。
那時候,譚晨正在北京的所大學裏攻讀教育學碩士學位。儘管他在北京早已有了個戀人,可每個假期,他還是都要回張集來過。他是爸爸媽媽的掌上明珠。譚晨向來文靜隨和,是個孝子,特別是二哥離家去日本之後,他知道,他對於爸爸媽媽來說是更重要了。譚晨不僅在每個假期里都要回到張集,而且回來后,他幾乎每天都是足不出戶,或者陪爸爸媽媽說些閑話,或者像在學校里那樣伏案讀書。即使累了膩了煩了,他也只是在安樂窩院內的松樹林裏轉轉。
這天傍晚,譚晨飯後向松樹林走去時,竟意外地與挽着個姑娘散步而來的老同學史光輝走了個頂頭碰。愣之下,他們同時看到了對方。自從高中畢業,倆人已經五年多沒見了,如今邂逅重逢,時間這種銷蝕劑自然早已把當年存在於他們之間的種種芥蒂掃而光了,他們就像從無罅隙那樣親親熱熱。倆人爭先恐後地通報了各自的況,史光輝還興奮地邀請譚晨第二天中午去參加他和他身旁那個姑娘的結婚典禮,並詳細地告訴了譚晨他現在的住址。譚晨痛快地接受了史光輝的邀請,並個勁地問史光輝還缺什麼:\"咱們老同學實實惠惠,\"譚晨比比劃劃地說,\"風鈴或者壁毯,你挑樣。\"
可是第二天中午,譚晨從街上買回賀禮后,他忽然就想到了朱傑。他與朱傑已經久無聯繫,此時想到朱傑,他自然也就想到了朱傑與史光輝的關係。猶豫再三后,他又不想去史光輝家湊婚禮的熱鬧了。可後來媽媽說,如果這事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現在人家通知你了,男方是你的老同學,女方的姨夫又跟咱住個院,從禮節上講,你是應該看看去的。就這樣,譚晨心神不寧地出現在了史光輝的家裏。本來譚晨已經有意識地錯過了中午的飯點,他以為下午他磨磨蹭蹭地找到史光輝家時,史光輝他們剛好才從飯店回來,他象徵性地坐會兒也就行了。可是進屋落座他才現,史光輝傍晚在家裏又安排了桌。而且在這桌上,譚晨不僅對史光輝妻子的姨夫是要稱叔叔的,還有幾個住在安樂窩或者常常出入安樂窩的人也都該算譚晨的長輩。譚晨能想到,大概是這些人在白天那種場合不便露面,才又有了這頓晚上的家宴的。史光輝迎進譚晨自然十分高興,而譚晨此時也的確無法告退。因為此時坐到了酒桌前的他,其身分已不僅是同學而成了譚家公子。於是譚晨只能把這次客客氣氣的婚禮補充宴堅持到底,直到那桌子有身分的客人紛紛退席后,他才成了在濃重夜色里最後個離開史光輝家的。
幾天前的張集下過場大雪,還沒化凈。由於月色很好,在史光輝家樓后的小區草坪上,譚晨能看到片明亮的潔白。譚晨推着自行車橫穿小區草坪,他想抄近道快點兒回家。可是踏上小區草坪后,他醉眼朦朧地現,在寬闊綠地的中間部位,有個人孤伶伶地站在那裏。那人的身體被月光在雪地上拖出條長長的黑影,譚晨踩到那條黑影上時,能夠看到,那是個身穿紅色羽絨服的年輕女人。那女人本來個子就高,站在空曠的雪地上,就更加顯眼。她身體筆直,動不動,專註地仰頭朝住宅樓上眺望。譚晨心中感到好奇,他雖然依然推車前行,但速度明顯放慢下來,他也側着身子仰起了腦袋。側面的景沒什麼稀奇,那只是幢普通的住宅大樓。很高很寬,像個匣子,與中國所有城市的所有住宅樓都並無二致。在那個龐大的磚砌匣子上,無數個窗口就像無數隻眼睛,只是有的亮亮地睜着,有的黑黑地閉着。給人的感覺是,那匣子上被人蔘差不齊地掏了許多孔洞。譚晨猜想到,這個在殘雪之中久久佇立的女人,大約是個戀愛中的女人,因為只有戀愛着的女人,才會有如此孤寂而又痴迷的造型。譚晨嘆了口氣,想收回目光,走自己的路。可就在這時,他忽然現,五樓史光輝家的窗口在身旁這個大磚匣子上,似乎格外醒目。而且憑着感覺,他能夠斷定,眼前那個女人凝望的目光,正是筆直地投向那裏的。史光輝家的窗玻璃上,貼着個大紅的雙喜字,柔柔地垂掛着的粉紅色窗帘,把他家那隻睜着的眼睛襯得脈脈含。譚晨的心臟怦然跳,他停下腳步,去看那個向史光輝家瞭望的女人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