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弟弟
她方才試探幾句,高明慧只當自己是傷了腳,又想着是因為她去的茶莊,所以理所當然自責……這還是高謙說給她的,可高謙是怎麼知道自己受了傷呢?她仔細回想,那日直到離開她根本就沒有再和他碰面,從破廟回程也不曾遇見高家的人……覃柔隱約覺得高謙似乎知道什麼,可他卻什麼都不說。
想了幾日後,也不見再有下文,覃柔便也拋開此事不再多理會。
她將目光放在收購蠶絲緞的進度和寫信給覃棉的事上。
姐弟倆之前也順着吳家商鋪每個月的議程回復交換過幾次信件,不過是說說日常,這次她端正了內容將自己和秦氏商議的統統羅列出來,並表示無論他做什麼決定自己都支持。
當然,又給外祖父單獨去信,徵詢他的意思。
沒過十日,很快她就收到了弟弟的回信。
她看的唇角勾起笑容,仔仔細細看了兩遍后才將信折好放進樟木的精緻匣子裏。
禾娘端着威娘子新做的桂花糕進來,看到她心情不錯,不由問道:“小公子同意上京了?”
覃柔笑眯眯地,神色都是歡喜,道:“棉兒說,這幾年一直給他授課的孫有之也的確有些才華,可到底是十幾年前及第個三甲舉人就沒下文的,當初看在他祖上名氣將他請到家裏為棉兒授課,每年別說受外祖父二百兩銀子和八套四季衣裳,還有單獨的院子和伺候的婆子、聽使喚的小廝,多
年下來居然將他的脾氣養刁了不說,棉兒自覺在他手下也不見有進益,反倒是有些反駁之處他每每都答不上來……”
師生二人多有爭辯時,孫有之氣急敗壞便拿學師之道壓他一頭,還屢屢在外祖父面前告狀,外祖父心知內情,但看在孫家早年也是大儒之後,格外厚待寬容,回回都讓棉兒去告罪為結束。
這久而久之,孫有之愈發養成了刁鑽高傲的個性,而棉兒卻氣憤不已,卻不能說半個不字。
如今得知棉兒有京都的打算,孫有之也覺得是自請離去的好機會,於是日日在外祖父面前長吁短嘆過往授課的不易,學生如何古怪云云,每回說還非得讓棉兒正好“撞見”,外祖父並不生氣,只是笑着將孫有之的滿腹牢騷收下。
待孫有之順理成章提出離開時,外祖父便讓人備了八百兩銀子和幾樣典籍字畫,還讓丁才叔親自挑了個黃帶四角的兩架馬車,一架裝人,一架裝這些年孫有之在吳家授課積攢下來的東西和衣物等,又挑了兩個辦事沉穩的家僕,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地將人送回了老家,給足了雙方顏面,讓一向挑剔刁鑽的孫有之也說不出半個不好的字來。
和荷月在水晶帘子外頭打絡子的玉珠拔尖了耳朵聽去,忍不住道:“老太公真是太能忍了,若是我,別說給他錢和東西,先找人暗自打他一頓消消氣再說。”
覃柔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
禾娘近來雖然忙於外頭柜上的事,可聽說覃柔受傷,還是放下手裏的事專程回來照顧,見狀駁道:“這消氣容易,善後卻難。誰都知道小公子和他不對付,若真受了傷,他耍賴要說法,去告官,到時候麻煩的還是自己。”
覃柔讚許地看了眼禾娘,只覺得她比起往日在內伺候時,更多了幾分丁才叔似的從容與理性。
荷月聽了也抿唇笑:“從前也見過不少的無賴,可還沒見過有學識的無賴呢。”
荷月與蘭月來了這些日子,因年歲相當,又都是沉穩持重的性子,玉珠帶了一段時間便將覃柔日常的習慣摸透,現在不單能進出內外伺候得宜,還能幫着玉珠調教下面的一眾小丫鬟,實在是大大的減輕了玉珠的壓力,幾人相處的也十分融洽。
覃柔捻起桂花糕嘗了一口,覺得入口即化,香甜合口。她笑道:“千人千面,自然無奇不有。”
禾娘見她吃的滿意,幫着將冰鑒里冰鎮許久的酸梅湯倒了一盞,道:“老太公這才是大家風範的處世之道,任憑他怎麼胡鬧刁鑽,只不過花千兩銀子的事,既維護了吳家與哥兒的體面名聲,又讓人挑不出錯處來。那孫有之即便將來背地裏拿哥兒不敬師長說事,旁的有心人即便不知內情,看他這樣一副表現,也只當是他貪心不足,當初受了吳家的重禮,現在又學婦人背後嚼舌根道主家的不是,自然也就對
當初的對錯有個判斷,不會任由他胡說了偏頗去。”
“誰說不是。”覃柔笑眯眯地,滿眼讚許地看着禾娘,愈發覺得她有丁才叔的風範了。
她接着道:“為商重利,卻也重名,外祖父的遠見與胸懷咱們要好好學記在心裏,將來有的是受用的時候。”
幾個丫頭都頗為贊同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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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個多月,覃棉在吳齊亭陪同下抵達京都的時候,已經是進入初秋的季節。
覃柔心中歡喜激動,特地讓吳文定帶了小順駕車去渡口迎接。
早半個月就將荷花池那邊的廂房打理好,讓泥瓦匠來改了格局,在廂房與上房間壘了一圈牆,將內外分開,以方便居住。
雖然地方不算寬敞,但算上起居室便是左右東西廂房兩間,左邊的改成小書房,全都是覃柔親自叮囑禾娘去採買的筆墨紙硯等嶄新的一套,又從庫房裏搗鼓半日找出了兩幅名家畫卷,七八個匣子及擺件將多寶架子塞得沒一點空。外頭的葡萄架子並未挪走,依舊是石桌石墩子,又搬了好幾盆新鮮開放的秋菊在兩邊,雖然略有擁擠,可卻十分溫馨雅緻。
覃柔有些後悔,若不是當初着急,應該挑一個大一些的宅子,也免得現在急急忙忙的,連給棉哥兒一個單獨的院子居住都騰不出來。
當日早起后玉珠也忙活起來,讓露月與秋兒去里裡外外仔細清掃檢查一遍,另外覺得哥兒身邊一個長隨不夠,又請
示了覃柔將秋兒安排在荷花廂房當差,這才放了心。
腳上的傷已然大好,顧不得玉珠阻攔,覃柔執意去了通往外面的垂花門和影壁中間等着弟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