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姐弟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便有吳文定在前面引路，後面跟着一串人快步進門來。

走在前面的是個清瘦文雅的男子，穿着灰青色的暗花直裰，頭上戴暗色簪子，面容文秀舉止斯文儒雅，雖然風塵僕僕卻並不見疲憊之色，見到覃柔反而眼前一亮，在距離覃柔四五步遠的地方站定后，略略拱手示意。

吳文定介紹道：“這位便是吳齊亭二公子。”

在覃柔的記憶中，上一次見到吳齊亭還是十歲之前的事，二人在王姨奶奶的鄉下莊子裏認識，後來雖然有些小摩擦，可也因此自己對他印象深刻，此刻見他舉止儒雅有度，不似之前的黑瘦模樣，倒生出一股物是人非的感慨來。

自己上京一年多，覃棉倒是長高了不少，他穿着葡青色的杭綢短袖長儒，淡褐色的下褲，看着比從前有了讀書學子的模樣，文雅有禮。

她目光落在覃棉身上，卻是沒注意吳齊亭目光微微一瞠，眼神格外清亮。

黛色入鬢的長眉，明亮有神的雙眼，穿着鵝黃色的暗紋綢面小襖和八幅羅裙，頭上髮髻簡單，斜着的兩支珍珠小花釵藏在油潤整齊的烏髮中，配上爽朗的笑容，看着格外清麗秀色。

覃柔並未注意他，倒是看着穩重不少的弟弟如吳齊亭一般對自己行禮，面上卻不似他穩重，而是忍不住激動露出幾顆牙來，喊了聲“姐姐”。

覃柔笑呵呵地請他們到上房花廳里落座說話。

二人

隨行的還有長隨和幾個抬箱籠的僕從，吳齊亭說著辭行：“……多謝表妹好意，只是早早命人先去通報了回去的時辰，父親和姨奶奶、大哥與嫂嫂還在等着，若我回遲了多有不敬，既然棉弟已經送到，我先行一步。”

覃柔十分感激他，又覺得人家辛苦一趟連個茶水也沒喝就馬不停蹄走了實在過意不去，於是說話讓吳文定親自駕車送吳二表哥回去，又托他轉告王姨奶奶，中秋時登門拜訪看望她。

吳齊亭不推辭也不客氣，聽後面容上帶笑，在吳文定的陪同下離開。

沒了外人，覃棉就放開不少，一路去了上房落座，雖然坐船幾日疲憊，可到了以後卻也是坐不住，到處看的新奇。

覃柔聲音溫和，問了他一路來的見聞，又一面吩咐玉珠將備好的冰鎮葡萄和酸梅飲子送來。

“……德叔是好的，張容張掌柜也很好，雖然我人小，可姐姐之前教我看過賬本，弄虛作假我還是能看出一二。”覃棉老老實實道，“外祖父雖然很贊成我到京都來，可也是捨不得，還怕我受欺負，特意從下頭挑了個機靈的長隨給我……常旺，來見過我姐姐。”

說著，外頭就進來個青衣裳的小子，與覃棉年歲相當，生的機靈，一雙眼睛鼓溜溜的轉，進門就先跪下磕頭：“見過大姑娘。”

外祖父給的人，一定是精挑細選的，覃柔並不擔心。讓玉珠拿了一吊錢給他，

吩咐要好好伺候哥兒，不可偷奸耍滑欺上瞞下。

常旺早就聽說表姑娘是個心有深厚的人，單看這齊整整的院子和內外分明的丫鬟護院小廝，都各司其職十分周到就可見一斑。又想着哥兒將來有讀書做官的大造化，挑中他的時候父母千叮嚀萬囑咐好好伺候，他自然是無有不盡心的。得了賞錢心中也歡喜，於是又磕了個頭以表謝意。

在上房裏歇了會涼，又用了些京都時興的冰乳酪碗，略有涼爽時，覃柔帶着弟弟去蓮花廂房裏看自己的佈置，長姐的用心他自然沒有不喜歡的，也並不嫌棄地方窄小，到處又摸又看，只覺得京都的東西哪樣都挺新鮮，恢復了些許往日的活潑性子。

安置好后，覃柔將伺候起居的人引給他：“這是秋兒，以後就在你這兒伺候起居飲食，她裡外都門清，有什麼讓她去就好了，沒得你自己動手。”

常旺是外頭行走的長隨，安排的住處在外院小順尺子他們一道，白日裏進來伺候，晚上就要去外院，有什麼都得覃棉自己動手，有個丫鬟代勞自然是好的，他並不推辭，謝過姐姐算是接受了。

安置好住處后，覃柔體貼弟弟路途辛勞，於是晚飯就順帶讓人擺在蓮花廂房裏吃，怕他胃口不佳又怕吃不慣京都的飯食，特意讓威娘子做了兩道青州的菜肴，好在覃棉用了兩碗飯她才算放了心，吃過晚飯後姐弟二人說了會話，

覃柔怕擾了他休息，於是耐心裏外叮囑一番后才回的上房。

看着在丫鬟擁簇下離開的覃柔，常旺擦拭着從青州帶來覃棉慣用的東西一一歸置擺上，有些咋舌：“二哥兒，大姑娘不過到京都一年有餘，自己安了家不說還裡外安置的齊全……我瞧着好的很、穩當的很，老太公的擔心實在是多餘了嘛……”

覃棉手裏將斜插在瓮瓶里的字畫展開觀看，頭也不抬地道：“別胡說，外祖父自有他的道理。”只是不似方才機靈活潑，語氣也深了幾分，若覃柔還在此處，必定會露出詫異之色。

常旺也一改方才，穩重了幾分恭敬道是。

回了上房，覃柔只感覺鬆了口氣。雖然腳上的傷還未完全好，走路久了還是會隱約作疼，可見到弟弟還是心裏終於舒心幾分。

荷月端了花瓣水來伺候盥洗，玉珠一面給覃柔通着頭髮一面說著中秋要去吳宅拜訪回禮的事。

待事情說完后，覃柔預備睡下，忽然瞧見門口有人伸頭探腦的，喊進來才知道是秋兒。

“怎麼了？”

看出她有話說，覃柔輕聲問。

難道弟弟那邊有何不妥？

秋兒躊躇了片刻，還是道：“姑娘，方才我伺候磨墨，沒一會二哥兒打發我出去，我本想着二哥兒勤奮，想着給端些吃食和清茶，又不知二哥兒口味如何，便向常旺打聽。誰知他說起來個沒完就算了，居然反倒一味向我打聽宅子裏的事，我不知

這是他的意思還是哥兒的意思，便只是含糊帶過並未說全話……只是這人這般多嘴多舌，總讓人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