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章（6）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西魏村生的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十里八鄉。一日有兩三個人開着三輪車在我們村裡收豬，他們邊秤一個大肥豬邊和村裏的人聊起魏錦智家族的遭遇。有一個收豬的就說：“看你們村過個事都出那麼大亂子，你看看我們村，人死了第二天晚上就唱大戲，還要放映錄像，演幾場電影。一直熱鬧到埋人那天。這不過事的主人害怕豬肉不夠了，就讓我們在附近村裡收豬。事過的大得很。”槐花問那人今晚你們村是放電影還是唱大戲，那人說：“演電影哩，你們去看么。”槐花笑着說：“看呀么。”

到了晚上，我們村的人成群結隊去看電影。電影熒幕搭在過事人家門口的兩棵樹之間。來看電影的人真多，人擠人，亂鬨哄的。那過事的主人家門停了兩輛小車，聽人講這過事的主人是在外干大事的，有錢。酒桌都從家裏擺到了巷子裏。人們議論光殺豬的豬毛都堆了半個院子，那殺豬的在最後掃豬毛時竟從豬毛堆里揪出兩頭豬來，可見這事過得有多隆重。電影放的是《楊五郎八卦棍》和《地道戰》。在嘈雜聲中開始，又在嘈雜聲中結束。

散場后我們沿着一零六省道往回走，夜，漆黑一片，不時有人打打火機照明。忽然從後面傳來手扶拖拉機的聲音，手扶拖拉機的機頭大燈射出兩來“激光”，照亮我們前進的路。當手扶拖拉機開到我們跟前時，不知誰喊了一聲“空車，上。”於是人們爭先恐後地往手扶拖拉機車廂里擠。那開手扶拖拉機的也降低了油門，慢慢地朝地朝前開着。三四分鐘后又加大了油門，向前奔去。而我這時正在上車，平趴在手扶拖拉機的後門了上。一條腿吊在外，作翻車狀。由於車上人擠得滿滿的，只聽見車裏的嘈雜聲和手扶拖拉機的“突突”聲。忽然手扶拖拉機一陣顛簸，看來是車開到了疙瘩路上了。車廂里的人一會兒嘩的全部往後倒。一會又往前倒。我急得滿頭大汗卻被擠得一時半會另一條腿上不了車。偏偏後面站着的有兩個人，在車子顛簸時他們一下子坐在了我的屁股之上，幸好有前邊的人拉住了，才沒掉下去。我：“啊”的一聲慘叫，痛得暈了過去，隱隱約約只聽見一個聲音喊：“這挨的咋還沒上來，把一條腿拉上來。”

等我醒來后，已躺在醫院了，見梓棟在我身邊。他是在隔壁病房照顧家成的。見我這樣就過來看我。這時進來一個醫生，對我說：“你醒了，感覺怎樣？”我一時摸不着頭腦，待醫生走後，才從梓棟和隔壁病床的人口中得知我的“x”被壓傷了，我嚇了一跳，只覺得脊樑涼，張開嘴半天合不攏。心裏直叫苦：媽呀，我咋這麼命苦，簡直比黃連還苦一百倍。我摸了一下我的“x”半截子沒了。鄰床上的人安慰我：“現在醫學達。不要怕，會治好的。”我淚流滿面，心想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受到傷害的人是我。

一連幾天，梓東和家成的表弟都過來陪我說話，照顧我。梓棟為了讓我高興，諞他遇到的一些事。他說他第一次出遠門是坐他家祥哥的手扶拖拉機到藍玉縣，家祥拉了一車建材到藍玉縣一熟悉的老闆那裏賣。從家裏出已是下午四五點了。梓棟趴在建材上，異常的興奮。雖然天黑看不清外面的美景，但他激動得睡不着，對他而一切都很稀奇，但看見的只是不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有時到了田野里的路上，只靠手扶拖拉機前面的兩個大燈照明行駛。就在一個拐彎處，手扶拖拉機燈猛得一掃，哇，梓棟興奮地叫了起來，因為他看到了蔡文姬墓，那是一塊豎著的木方子上，寫着“蔡文姬之墓”。卻沒有墳包，平地上種着麥田，梓棟說得手舞足蹈。還問我們知道蔡文姬嗎？家成表弟笑着說：“哎呀，誰不知道。”鄰床有位陪護的婦女說：“‘雞’就是一道菜，還用‘聞’哩。”梓棟和家成表弟都哈哈大笑起來，我也被逗笑了，忘記了疼痛。

梓棟笑着說：“姨，那不是吃的‘雞’，更不用‘聞’。我說的是一個人名，曹操你知道吧，這蔡文姬是一個女的，被北方的匈奴抓去后，和匈奴人結婚生子。後來是曹操救回來的。有齣戲就叫《文姬歸漢》。”那婦女聽了來勁了：“哦，哦，你說這《文姬歸漢》我聽過，只是忘了她姓什麼，原來就是你說的蔡文姬呀。你看曹操這‘瞎’還做了件好事。”農村人或許是看電視和聽戲的原因，都認為曹操是個“瞎”。家成表弟說：“咱不說曹操是好是瞎，離咱八毛子拾遠，諞近一點的。”梓棟說：“那咱諞咱倆在省城幹活女老闆，你看女老闆一天穿得洋氣的，濃妝艷抹。唉！有錢就是好。”家成表弟說：“那當然了，女老闆厲害得很，他老公是個老實疙瘩。”梓棟說：“女老闆不太講衛生，看外表漂亮，可我那天早上去問她今個幹啥活呀，一進她家門，見滿地的衛生紙，唉！”家成表弟說：“的是她老公沒在？”梓棟說：“我只見床上就女老闆一個。”家成表弟只是在笑，不說話。旁邊有個成年男的這時聽了在笑，並且說：“你女老闆看來還是個風流人物。”梓東聽了似懂非懂，不再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