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章（4）

尤百萬說：“呀，積財，你老婆這麼聽你的話，你牛。***”魏積財點燃了一根煙，得意地說：“怎麼樣？這才是男人，我給你們說，老婆只要把她娶進門，一定先讓她嘗嘗咱男人拳頭的厲害。要狠狠地打，把她打得對你服服帖帖，你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尤百萬說：“我信你說的話，看她胳膊臉上凈是傷。”魏秉善說：“凈胡來，老婆能那樣打嗎？要是打出毛病，還是你的累。”我說：“我沒老婆，你們愛咋打就咋打，現在先打牌。媽的，又是光板。”尤百萬說：“你就是個光板。”我今晚是運氣不好，輸錢了。聽尤百萬這麼說，我就躁了：“放你媽的屁。”一把把牌推倒說：“打鎚子哩，不打了。”魏占槽說：“百萬，你說人家幹啥，他瘋勁一上來，誰管得了。”我便抄起一個板凳，要打尤百萬，被魏潤傑和魏秉善死死地給拉住了。他倆說：“是開玩笑哩么。”我罵道：“尤百萬，你狗日的吃着碗裏的望着鍋里的，小心把你噎死了。”魏宏展正拉着尤百萬，尤百萬說：“你們都別管，讓他過來，看他敢動我一下，我就讓他趴着出去。”我被潤傑和秉善拉到了屋外。我邊走邊罵：“你狗日的，有種你出來。”潤傑說：“甭吵了，我屋裏人都睡了，你也回去睡覺去。”尤百萬被宏展和積財他們拉着沒出來。門口的狗汪汪地叫喚個不停，我吼了一聲：“叫屁哩。”對潤傑和秉善說：“我看你們面子，饒他一回。”當我獨自一人回到家裏，一下子就躺到炕上，渾身鬆軟。心想，要是真打起來，我肯定打不過人家。最後說的那句話只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而已。輾轉反側。去年那一幕又浮現在我的眼前……

那是去年時，我讓開着魏錦智手扶拖拉機的兔娃給我拉收割了的小麥，往場裏拉準備碾打。我邊裝車邊給兔娃說：“把麥子裝高點，這一回就拉完了。”兔娃卻說裝得高了危險。我說沒事沒事。麥子裝得很高，又用麻繩綁了個緊。我就趴在麥子的最上面，手一摸，竟然摸到了朵朵白雲，雲霧縹緲。我激動自己變成神仙了。在經過一段坑坑窪窪的疙瘩路時，手扶拖拉機東搖西晃，只覺得我和麥子慢慢地傾斜，“嗶”的一下就連人帶麥子朝一邊倒去。又聽見“砰”的一聲，我在大呼小叫中失去了知覺。待醒來后現自己躺在了建國的診所。魏建國問我：“你感覺咋樣？”我鼓起勁，抬起胳膊往頭上一摸，頭上已包了紗布，魏建國說我的頭碰到了一個青石上，所幸保住了命。兔娃沒啥事，把我從麥堆里刨出來趕緊送到診所來了。我問建國：“兔娃呢？”建國說：“兔娃又回去收拾倒了的麥子去了。”我起來后拿了麥稈當馬騎，村裏的人都認為我摔瘋了。

我沒瘋，他們哪裏曉得我有我的想法。我雖然和魏錦智一個村子的，家裏卻是一人吃飯全家不餓。每年的收麥、碾打、交公糧、買化肥種子、犁地等等，我一個人根本幹不了，而這些魏錦智卻能辦到。因為他家不但有手扶拖拉機還有一台小型收割機。整個村裏的人基本都靠它。魏錦智這人嘴硬心軟，見我跌成這樣了，自此每年收割，碾打，秋季犁地都跟我不要錢。並且他的手扶拖拉機隨我開。種小麥時還免費送我幾袋化肥。這些，我都不給外人說。只有魏錦智家門口的豬在瞪着我，我就朝它踢了一腳，沒想到這豬頭豬腦的呆貨還哼哼唧唧的。我“呸”了它一口，不再理它。我就這樣邊想邊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現在我給你講一下我們西魏村。這是一個普通的關中村落，八百里平川的北邊，世代以種小麥和玉米為主。在盛唐時期，這裏都是京畿繁華富庶之地。這裏是糧倉，也是風水寶地。離我們村不遠處有一座綿延起伏的小山脈，當地人稱之為喬山，這山在我們村北方向，其東、西、南方向則是一馬平川。有人說天氣好時，站在山頂上可以看見秦嶺。山下有一個隆起的土丘，聽說那是一個皇帝的陵墓。令村裡人引以為傲的是唐代名人魏徵和這裏有點關聯。這都是老人們的口傳而已，已無史料記載。村子的四周綠樹環繞，家家屋前屋后都栽了梧桐樹或者槐樹。炎炎夏日，人們都在樹底下納涼聊天。村口就有一棵五六個成年人才能抱攏的粗壯大槐樹，這樹長得枝繁葉茂，啥時候有的，恐怕在世的人沒人說得清，可能已有上百年的歷史了。樹身底部卻有一個能容納一兩個成年人鑽進去的大洞，奇就奇在這。每年春回大地時，槐樹樹枝嫩芽吐綠。盛夏時節，它猶如一把巨傘，為人們擋住火辣的陽光。時常有孩子們在樹下鑽樹洞玩耍，玩着，玩着，就玩出火來了，這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