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類接觸
第六類接觸
第二天,公司臨時有事加了會兒班,等我回家后已經快晚上八點了,快到小區的時候我在附近找了家宜賓燃面將晚飯解決了。回家的過程中我都小心翼翼,還好今天晚上沒有遇到什麼詭異的事情。
這一天敖雨澤都沒有聯繫過我,讓我慶幸不已,不過也有些茫然,不知道這漂亮的女人說什麼需要我合作解決最近的鬼影事件到底是怎麼個合作法。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是不是被她迷暈了頭,竟然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她。
回到家后,百無聊賴之下,我打開了電腦。既然敖雨澤沒有新的指示,那麼我還是先回歸我正常的生活,先將這筆測試費掙到手再說。想到測試費,我不由暗罵自己真是太笨了,幫助敖雨澤解決鬼影事件?這麼崇高的目標,怎麼當時就沒有問問報酬什麼的?
進入遊戲,被意外告知遊戲正在升級檢測。我暗罵了一聲,才測試一天升個毛的級啊,然後不情不願地打開了遊戲的官方論壇。論壇里冷冷清清,畢竟還沒有正式發售,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玩家。
不過在我瀏覽遊戲資料的時候,卻在遊戲討論區我發現了一個新的帖子,打開后是一張截圖,裏面是一個全身長滿細密的黃褐色絨毛、上頜凸出類似猿人的男子。男子身材矮小但是極為壯碩,短短的尾巴,只以獸皮遮住下身,手持沾染暗紅色血跡的標槍,指甲長達一寸,赤紅的雙眼朝外鼓出,看上去十分兇狠。
看到這張圖的時候,我的心怦怦直跳,腦子裏頓時浮現出昨天晚上從房間裏撲出來的那個怪人的形象。他們的相似度,幾乎有八成!
不會是遊戲中的NPC出現在了現實當中吧?我搖搖頭將這個念頭甩出腦子,一個是遊戲中的NPC,一個是剛剛襲擊了鄰居廖含沙和我的疑似鬼怪的神秘男人,兩者之間就算有一點共同之處,那也應該是巧合了。
“大家千萬要小心這個NPC……”截圖下面,只有一句話,也不知道要表達什麼。
發帖子的ID是“鐵匠”,跟帖的人只有一個,ID是“少女”。
“少女”跟帖只有三個字,然後是一長串感嘆號,可能是為了湊滿發帖必需的十個字——“你完了!!!!!!!!!!!!!!!!”
就在我想要跟帖問問這個怪物出現在哪裏時,這個帖子突然被刪了。
“媽蛋,都晚上九點了,不至於吧?”我罵了一句,官方也太謹慎了吧,發張截圖也不讓。
還好,這個時候遊戲升級完成了,我進入遊戲,角色依然在寫着“禹穴”兩個大字的洞口。
禹穴在現實中是存在的,相傳是治水的大禹出生的地方,地點在北川縣的石紐山,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景區。
遊戲中的禹穴比現實更加深邃,我估計洞穴的深度要遠遠超過現實中的,也沒有現實中開鑿的人工石梯。
從背包中拿出火把道具點上,周圍的黑暗悄悄退卻,耳邊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幾乎沒有其他聲響,靜寂得可怕。
我幾乎忘記了這是在玩遊戲,完全被帶入到場景中,似乎我的周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萬籟俱寂。
“嘎嘰……”極度的安靜中,音箱突然傳來刺耳的叫聲,最後那個“嘰”字拖了很長的尾音,聽上去很是瘮人。
我嚇了一跳,鼠標幾乎脫手而出,然後將音箱的音量調低,然後接着前進。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剛前進了大概相當於遊戲中一百多米的距離,就覺得我控制的角色似乎進入到凝固的膠水裏,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難。
“是這台老爺機吃不消了?”我有些疑惑地打開360助手查看CPU和內存功耗,發現都沒有問題。那說明是遊戲本身卡了?畢竟是內部測試版本的遊戲,有這樣的情況也是情有可原。
果然,角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移動,似乎剛才發生的卡頓現象完全不存在,只是很突兀地,前進了一段距離后,前面出現了三條岔道,而這在現實中北川縣的禹穴,是完全不存在的。
應該選哪一條?我有些猶豫,這個遊戲大多數時候都比較正常,但偶爾會出現驚人的難度,完全沒有任何提示。
我接近岔道口,這個時候右邊和岔道傳來“嘎嘰嘎嘰”的吼叫,而中間的岔道竟然隱隱有女人的冷冷的笑聲出現,唯獨左邊的岔道沒有任何聲響。
就在我接近左邊的岔道時,一股強烈的心悸傳來,我那靈敏的六感似乎發揮作用了,這看似平靜的岔道,或許隱藏着更多的危險?
我猶豫了,可只要一想到這反正是遊戲而已,再危險又能怎麼樣呢?可是我的直覺一向很准,既然直覺在這樣提示……最終,我一咬牙選擇了相信直覺,然後邁步朝發出“嘎嘰”聲響的右邊岔道走去。
發出這樣聲響的,應該是某種怪獸,比起面對那冷漠到極點的女人笑聲要有膽氣一些。這樣若隱若現的女人的笑聲讓我聯想到高中時代在寢室走廊遇到的穿着紅色高跟鞋的女鬼,本能地就排除了中間的道路。
朝着右邊的岔道一路向前,不知什麼時候,屏幕里的鏡頭切換成了第一人稱的鏡頭,就像是玩CS時一樣,前進的時候,只能偶爾看見自己的雙手和腳尖。
這樣的鏡頭讓我覺得自己彷彿真的在山洞裏行走,周圍像是受到這樣的氣氛感染,我身後的火把閃爍了幾下,隨後熄滅了。我沉浸在某種古怪的氣氛當中,竟然沒有感覺到奇怪。
接着音箱裏再度隱隱傳來“嘎嘰嘎嘰”的叫聲,我加快了腳步,很快在一個轉角,看到兩點紅色的鬼火。
鬼火離地有一米三四上下,移動的速度非常快,直到離我只有七八米時,我才依稀看清,所謂的鬼火,竟然是某種奇異生物的眼睛。
這是一個如同類人猿般的生物,站起來的高度只有一米六左右,但是極為強壯。
它赤紅的雙眼朝外鼓出,面目似乎介於猿猴和人類之間,四顆犬牙突出嘴外,顯得極為猙獰。它的身後有一尺多長的尾巴,爪子比人手還要靈活,更是長着長長的鋒利指甲,手中拿着鋒利的標槍,全身都被淺淺的黃褐色毛髮所覆蓋,活脫脫一副野人的架勢。
這完全就是“鐵匠”發在遊戲論壇討論區的截圖中的形象,要我們千萬小心的NPC——最最不可思議的是,和我昨天晚上在現實中遇到的鬼影,也極度相似!
“嘎嘰,嘎嘰嘎嘰……”不等我仔細去想遊戲和現實中出現類似的怪物到底意味着什麼,又或者是在暗示什麼,那野人的嘴裏已經不停發出重複的音節,這兩個音節我有些耳熟,只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聽到過。
我看了看野人的頭頂,飄浮着“嘎嘰人”三個字,這應該是野人在遊戲內的名字,和它們的叫聲倒是一致。
我先是用弩箭朝這個嘎嘰人射擊,但是被靈巧地躲開,最後不得不拋開弩弓拔出作為近戰武器的狗腿刀,衝上去和這個嘎嘰人搏鬥。
在我想來,這個嘎嘰人應該只是遊戲中的小怪,應該不算太強,但事實證明我的失誤,幹掉這個嘎嘰人後,我居然損血將近一半,身上多處受傷,連移動速度都降低了百分之三十。
遠處赤紅的光點越來越多,我一下意識到怕是洞穴中的嘎嘰人怪物都被召喚來了,一個都這麼難對付,何況一群?
我控制着角色調轉視角和方向,然後朝來路跑去,周圍不停有更多的嘎嘰人追過來,屏幕上不時閃一下血光,左上方屬於角色的血條已經只剩下三分之一,我甚至能聽到音箱裏發齣劇烈的喘氣聲和鼓點般快速的心跳。
胸口突然傳來陣陣熱度,我原本以為是胸口被嘎嘰人抓傷,卻突然間意識到,這畢竟是一個遊戲,我能夠看見和聽見遊戲內的一切,甚至能感受裏面要表達的氣氛,可是絕對不可能讓我的身體出現真實的觸覺和痛覺吧?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裏依然掛着白色的符石,或許是在胸口掛得太久,符石微微發熱。
屏幕上出現使用上次過關后獎勵的道具金色沙粒的提示,我下意識地操控鼠標點了一下,代表生命值的血條終於沒有繼續下滑,而且還隱隱上升,同時我跑動的速度也快了起來,竟然不知不覺將隱藏在黑暗中的嘎嘰人群甩開。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竟然在山洞中迷路了,逃跑的過程中不知道經歷過幾條岔道,而慌張之中,忘記了到底走的哪條道。
更嚴重的是,這遊戲根本沒有什麼小地圖,就算想照着地圖尋路也是不可能的。心煩意亂之下,我存檔後退出了遊戲,然後將發熱的白色石頭拿在手心,仔細查看。
符石拿到手上,我頓時感覺到符石發出的熱量,絕對不正常,人的手對溫度的耐受度本來就比胸膛這些部位更強,現在居然連我的手心也感覺到符石的熱量,那已經和五十度左右的熱水差不多了。
十幾年了,這是符石第二次出現這樣的狀況,上一次也就是昨天晚上我為了過關殺死無辜的NPC進行血祭的時候,符石的表現頓時讓我警覺起來。
不管怎麼說,這塊符石當年是旺達爺爺對我施展的某個類似封印的儀式的必要道具,事後更是將它珍而重之地送給我,中間也肯定有着深意。當年他說這塊符石有可能幫助我度過下一次大劫,現在符石的表現,難道說是提醒我真的會遇到什麼劫難?
回想起昨天晚上受傷的鄰居、閃爍的燈光,還有那一閃即逝的黃褐色怪物身影,以及突兀出現的聲稱認識旺達爺爺的紅衣美女敖雨澤,這一切都透着不尋常。
這是我的宿命嗎?是命中注定肯定會有的劫難?我開始感覺到自己被深沉的絕望所籠罩。只要一閉上眼,蘇醒的記憶碎片似乎就能讓我看到自己斜躺在青銅王座上,雙手的動脈都被劃開,血順着王座流淌,卻始終不會落地,只是被王座無聲地吸收,然後被詭異的力量提煉出金色的光點……
十二歲那年發生的事情對我的影響很大,加上偶爾會看見疑似鬼怪等不幹凈的東西,我變得有些謹小慎微起來,學習成績不說一落千丈,也從之前班上前十名掉到了中下水平,而能保持這個水平,還大半是靠我的直覺太高能猜對大多數選擇題的緣故。
現在,或許我的身邊再度會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我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要怎麼去應對,而是逃避,只要不再讓我卷進即將發生的詭異事件中去,哪怕是重新回到生我養我的小山村也好。
我有些頹然地退出遊戲,點着煙發了好一陣呆,才最終下定了決心。就算我要退出,也至少是要等這件事解決好之後。不管怎麼說,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哪怕不是為了承諾,光是十幾年前旺達爺爺救了我一命,他老人家推薦我幫助敖雨澤,我也必須要把這件事做好來報答他老人家的恩情。
或許我是一個一事無成的草根,或許我自身也沒有什麼能力,但是哪怕我能夠幫上一點忙,也不能就這樣逃避吧?
既然想通了這個道理,我連忙打了敖雨澤的電話想要將遊戲中的怪物和昨晚出現的鬼影高度相似告訴她,卻不料電話一直是忙音。
我有些煩躁地將電話扔在一邊,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卑微和無力,在這座城市,我熟稔的人,都是和我身份地位差不多的,我甚至沒有一個在公安系統的朋友能夠幫忙查一下最近的鬧鬼傳聞到底是怎麼回事,更不要說結識什麼達官顯貴來幫忙了。
因為心情突然陷入這種莫名的煩躁當中,我決定下樓去透透氣。現在是晚上十點的樣子,附近的街上應該比較清靜。
小區的不遠處,有一條步行街,街上大多是賣美食的,晚上七八點的時候是最熱鬧的,現在這個時間點應該比較清靜。
下樓后不久,我來到這條步行街上,街道上果然沒多少人,只有幾家夜宵店裏生意還算不錯,其他的店子似乎都準備打烊了。
晚上一個人走在街道上,自然顯得更加孤獨,而我的思緒還沉浸在昨天晚上那詭異的鬼影之中,和那個神秘的遊戲又到底代表了什麼這兩件事上,因此沒有怎麼看路。當我身前不遠處突然響起急促的喇叭聲的時候,差點兒嚇了我一跳。
那是一輛公共汽車,我在路口的時候因為想事情入了神,沒看見紅燈,差點兒讓公共汽車撞上,怪不得人家要在晚上按喇叭。我正要說聲對不起,卻發現這輛公交車有些古怪。
省城的公交車一般來說只有三種,空調車、非空調車和外殼是木質的部分區間車,但動力方式無非就是燒油或者燒氣,也有混合動力的。但不管是哪種公交車,都百分百地配備有司機,可是這輛車的司機位置,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我心中頓時打了個突,我不過是出來走走而已,不會就那麼巧又遇到不幹凈的東西了吧?
我站在路邊,再次朝還在等紅燈沒有啟動的公交車望去。是的,司機的位置沒有任何人,這……是一輛鬼車!
心跳逐漸變快,我連忙轉過頭去,不再朝車上看,卻正好看到一家火鍋店的廣告牌。一般說來,廣告牌上的店名不管用的什麼字體,哪怕是用的草書,只要仔細一看還是多少能認出是什麼字,不然也就起不到廣告的效果了。
可是這家火鍋店的店名,我橫看豎看了半天,愣是沒有認出一個字來。確切地說,上面的字雖然是和漢字這樣的象形文字是一個類型的,但卻絕對不是漢字!
我再去看即將啟動的公交車,車身上印刷的廣告語以及車頭上方正在顯示的下一站的站牌名,都和火鍋店廣告牌的字體差不多,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我一個字都不認識。
我的臉頓時變得蒼白起來,我不會是已經死了到了陰間了吧?這些字是陰間使用的文字,所以公交車才沒有司機,所以我才一個字也不認識?
這個時候有一對情侶從對面的路口走過來,我注意看了下,他們的穿着打扮和正常人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稱得上獨特的地方,就是衣服上印有金沙遺址中出土的青銅立人像的圖案。
如果光是如此我或許可以鬆一口氣,但是當他們走近的時候,他們口中說的話卻讓我完全獃滯住了:我能聽見他們的聲音,但是他們的語言雖然感覺和漢語有一些接近,卻像是那種非常偏遠地方的方言一樣,偶爾能聽懂兩三個似是而非的詞彙,但大多數發音卻聞所未聞,如同在聽一種完全不懂的外語。
或許我獃滯的目光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們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站住了,那個男的似乎關心地問了我幾句什麼,可我一點也聽不懂,只能恐慌地搖搖頭快步離開。
走在燈光昏暗的步行街上,我這才發現這條街道和我記憶中的街道有些不一樣,除了所有的廣告牌以及一切和文字有關的東西都是些奇怪而簡陋的圖案組成的一樣外,部分建築的裝飾細節充滿了一種異域色彩,就像是天府廣場中那種帶着三星堆和金沙風格的燈柱、花紋佈滿了整條街道,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古樸的民族特色。
我敢打賭自己住的地方絕對沒有這樣一條民俗街道,並且我在附近一個垃圾箱中散落在地的廢舊報紙上,更是看到了大量的類似甲骨文的象形文字。很明顯,這種文字完全是自成體系,能夠表達一切現代社會所需要的信息。這些圖形文字我看上去有幾分熟悉,只是完全看不懂而已。
這時前方走過來兩個巡邏的警察,雖然他們穿着的警察制服和我記憶中的也有所區別,可也比較接近。或許是我躲閃的眼神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這兩個巡邏的警察朝我走了過來。
我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妙,如果這裏真的是地府的話,那麼地府的警察那就是陰差吧?被陰差抓住了那還得了?我二話不說轉過身就跑,兩個警察似乎也發現了不對,馬上追了過來。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心臟都似乎要跳了出來,我感覺到自己似乎撞上了一個從轉角騎着自行車的人,頓時跌坐在地上。
“你個瓜娃子沒有長眼睛嗦?”騎自行車的是個中年大嬸,從地上爬起后立刻破口大罵,但我聽到這親切的罵聲卻喜不自禁,這是我能聽懂的四川方言,我似乎已經從那詭異的疑似地府的地方逃出來了?
我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正好看到兩個警察的身影漸漸地變淡,然後消失。而身旁正喋喋不休罵人的大嬸卻似乎什麼都沒有看見。
再也不敢四處閑逛,我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給敖雨澤打電話準備告知她剛才遇到的詭異一幕。
電話接通后,還不等我開口,敖雨澤已經急匆匆地說:“我正要找你,你現在馬上打開電視,看下CDTV-5台的晚間新聞,這個台正在播放一則關於人口失蹤的新聞,裏面可能有很重要的線索。稍等一下我打過來,先掛了……”
我氣得差點兒將手機摔掉,我靠,這女人昨天說有事就馬上通知她,沒想到第一次打電話過去,連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還給我佈置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任務。
不過最終我還是按照敖雨澤的吩咐打開電視,將頻道定格在省城本地的CDTV-5台,裏面正在重播今天的本地新聞。但播放的並非是敖雨澤所說的人口失蹤事件,而是一起車禍和曝光某火鍋店用地溝油。
我想了想,從敖雨澤給我打電話到現在畢竟過去了一兩分鐘,一般這個時間點播放的新聞都比較短,或許她要我看的新聞已經播放完畢了。
而且敖雨澤提到人口失蹤,先前的新聞又在說有人發現鬼影,難道說這期間有什麼聯繫?這讓我開始重視敖雨澤剛才的話,於是打開電腦的搜尋引擎,找到CDTV-5台的網站,然後選擇了剛才的新聞在網絡上進行回放。
幾次快進后,我找到了人口失蹤的新聞報道,很認真地看起來。報道里說的是好幾起類似的失蹤案件,失蹤的人員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或者曾經是吸毒的癮君子。
有被採訪的民眾說肯定是被其他犯罪組織控制了,也可能是去籌備毒資,總之對於這樣一個邊緣群體,大家的態度都比較冷漠。
讓我大吃一驚的是,其中一個受採訪的失蹤人員家屬說,她的丈夫失蹤當天,她曾依稀看到一個疑似猿猴的動物從她家陽台跳下去。
這樣的說法讓記者都不太相信,解釋說可能是這個家屬看花眼了,甚至旁邊有群眾說是不是她也跟着吸毒才出現這樣的幻覺。
鏡頭很快切換到下一條新聞,但我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疑似猿猴的生物,從陽台跳下去很快消失,這怎麼看都和昨天晚上我遇到的鬼影神似。要知道就算是真正的猿猴,也是不敢就那樣從幾層甚至十幾層高的陽台跳下去的。
我再度重放了這一段報道,更加確信自己的思路是正確的,新聞中那個受採訪的女人,可能真的看到了昨晚襲擊我的怪物。只是奇怪的是,那怪物為什麼不襲擊她?而且伴隨着的癮君子的失蹤,也是這些怪物造成的嗎?
我感覺到事情似乎越來越詭異了,心中隱隱有一個想法,但這想法卻太過匪夷所思,連我自己也不太相信。
過了幾分鐘,敖雨澤的電話打過來了,依然是那副盛氣凌人的語氣:“明天上午十點,到××路436號來。”
“明天?我還要上班,要不改個時間吧?”我小心翼翼地搪塞道,這件事太詭異了,我怕和敖雨澤一起行動,會被她玩死。
“有進步了嘛,居然敢和老娘頂嘴?少廢話!等老娘殺上門來,你一定會後悔的!”敖雨澤兇巴巴地說。
我打了個寒戰,想像着這魔女真的殺上門來,以她能夠逼走那身穿獸皮的詭異怪人以及一腳踹飛防盜門的驚人實力,我這小身板恐怕還真不夠折騰的。
“這個……其實我還有件事要對你說,很重要。”我心底哀嘆一聲,看來在解決這件事之前,註定要被這個女人吃得死死的。我發誓,這件事之後,今後面對敖雨澤這女人一定要能跑多遠跑多遠。
將剛才發生的事情,以及我高中、實習時遇到的鬼影都一股腦兒地簡單說了一遍后,我忐忑不安地等待敖雨澤的答覆。這是我第一次向其他人吐露我能看見這些不幹凈的東西,我不知道敖雨澤到底會怎麼看,是相信我說的話還是將我當成神經病。
“就這些?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第六類接觸嗎?我知道了,明天見面后我會帶給你一些藥物,能夠幫你擺脫它們的困擾。”敖雨澤一如既往地霸氣說道。
不過我注意到她的話中提到一個特殊的詞——第六類接觸!
其實很多人對第幾類接觸這種詞語一點都不陌生,一般情況下,這是用於人類接觸不明飛行物,也就是常說的UFO用的,通常分為五類:
第一類接觸:指目擊者看到UFO在附近,但未發生更進一步的接觸。
第二類接觸:指UFO對環境產生影響,如使汽車無法發動、在地上留下燒痕或印痕、對植物和人體產生物理生理效應。
第三類接觸:指UFO附近出現的人形生物,與我們人類面對面地接觸,包括握手、交談、性接觸及人類被綁架。
第四類接觸:非正式分類,指心靈接觸。人類並沒有直接看到UFO或人形生物,但是,它們透過人類的靈媒,傳下一些特殊的信息。指目擊者看到UFO附近出現類似人樣的生物,但他們未與目擊者發生更進一步的接觸。
第五類接觸:人類用友好信息與外星文明聯繫。
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的學術界、科技界甚至是UFO愛好者團體,對於和其他文明的接觸,都只局限於這五類當中,從來沒有“第六類接觸”之類的說法,難道說,這之間有什麼特殊的含義,第六類接觸就是指能接觸到鬼魂一類的靈異接觸?並且敖雨澤為何會表現得這麼淡定,她又到底有着什麼身份?
帶着種種疑問,我最後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第二天一早被鬧鐘吵醒后,我給主管打了個電話請假,要不然就沒法去赴敖雨澤昨天晚上的約了。
起床洗漱后,我想了一下,再度打開電腦重看了一遍新聞,然後注意到新聞中採訪那個家屬時,鏡頭的背景出現了家樂福羊西店的標誌。也就是說,那個看見疑似猿猴的女人,是住在家樂福羊西店對面。我曾經去過那裏,離我現在住的地方也就半小時的路程。
雖然捲入這件事可能會給我帶來危險,可一想到曾救了我一次的敖雨澤,最終還是心一橫,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不去調查清楚的話,怕是我永不會安寧。
何況我回想起前天晚上撲過來的影子,還有被那東西像毒蛇一樣緊緊盯着的感覺,都讓我一陣陣心悸。如果不除掉這頭怪物,誰知道哪天不會被它襲擊?說不定搬家都躲不過去。
收拾了下東西,我帶上前段日子買的二手單鏡反光機——可以用它裝一下記者。想了想,我又從床下找出一把藏刀作為武器,這還是我讀大學前一起長大的發小山柱送我的。我們村子隔壁就是個藏羌雜居的村子,這玩意兒不算稀罕,但畢竟是我小時候的夥伴的一番心意。
這是一把用藏族傳統工藝打造的藏刀,刀把是牛角做的,上面纏着銅絲防滑。刀長二十多厘米,十分鋒利。嚴格來說這屬於管制道具,藏族同胞自己帶着溜達只要不上地鐵飛機就沒事,我卻只能將之藏在懷中,免得出去時萬一撞上警察就麻煩了。
騎着電瓶車到了家樂福附近敖雨澤說的地方,遠遠地我就看到敖雨澤站在路邊。
今天她戴着淡藍色的鴨舌帽,把她的長發和小半張臉都給遮住了,可即便這樣,光是從她嘴角勾起的那絲完美弧度的笑容,就能一眼看出這是一個傾國傾城且透着自信的美女。
幾乎和我想的一樣的是,她居然也帶着一個單鏡反光機,只是看起來比我脖子上掛着的二手相機要高檔不少。不過她的身前還站着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年輕男子,男子一臉陽光的笑容,身上衣服一看就價值不菲——典型的高富帥。
仇富是所有單身狗的通病,這讓我心中微微不爽。
他的手裏還捧着一大束玫瑰,看那樣子至少有九十九朵,每一朵都用鍍金的錫紙包裹,光是這束花的價錢估計就夠我花銷一個月的。
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以敖雨澤的美貌程度,要是沒有男人追,那才真正不正常。
見我騎着電瓶車過來,敖雨澤會意地一笑,然後對我招了招手。我將電瓶車靠過去,敖雨澤突然對着那富二代男子甜甜一笑,說:“明智軒,我男朋友來了。雖然你的寶馬還不錯,但我還是喜歡坐在男朋友的電瓶車上笑……”
“就他?你男友?”那年輕男子一臉不屑地指着我,笑着說,“雨澤,就算你暫時不接受我,也不用找這麼矬一個男的來扮演你男友吧?你認為會有人信嗎?”
我的火頓時就上來了,什麼叫這麼矬一男的?哥們兒雖然身無餘財,可也是有尊嚴的,雖然現在這世道尊嚴也不值多少錢一斤……
“喲,小樣兒,居然這樣盯着我,要不要過來練練?我可是跆拳道黑帶高手……”年輕男子一臉的倨傲。這讓我想起之前在某某中文網中看到的富二代裝逼情節,一般來說這個時候主角應該出來打臉了,可惜我到目前為止唯一打開的金手指就是六感比常人敏銳,如果真要湊上去那是被人打臉的結果。
“明智軒,你很嘚瑟嘛,要不要我和你練練?”敖雨澤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那叫明智軒的富二代打了個哆嗦,想來是在敖雨澤手下吃夠了苦頭的,拚命地搖頭。
“既然不敢就不要打擾我們干正事,我警告你,再跟着我,小心老娘打得連你媽都不認識你。”敖雨澤一臉淡然地威脅,看明智軒突然噤若寒蟬的樣子,我估計敖雨澤怕是真的說得出做得到。
在明智軒不甘的目光中,敖雨澤坐上了電瓶車後座,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中明顯帶着敵意,更用右手橫在自己脖子上微微滑動,做了個割喉的威脅動作。我苦笑着轉過頭,在敖雨澤的指揮下朝家樂福旁邊的一個電瓶車停放點而去。
停好車后,我問道:“你是要去找新聞中說的看到猿猴的那個女人嗎?”敖雨澤點點頭說:“還不賴嘛,居然抓住了重點。”
“你知道她在哪裏?”
“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新聞中曾經閃過這家家樂福的畫面,應該就在附近……我讓你來,不就是希望你和我一起分頭找嗎?”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
我仔細回憶新聞中採訪那癮君子家屬的視頻,然後將目標鎖定在了家樂福對面錦繡苑小區的二號樓。這棟六層小樓的一面正對着家樂福的招牌,從當時鏡頭的高度看,應該是在二單元三樓或者四樓拍攝的。
這樣我就將目標鎖定在了二單元三樓四樓靠街這一側的兩戶人家。聽我這樣一分析,敖雨澤禁不住“咦”了一聲,然後嘀咕了一句什麼,那聲音太輕了,饒是我六感通透也沒有聽清楚。
敲開三樓的門,出來開門的是一個老大爺,我們謊稱是記者,卻被老大爺趕了出來,還好他趕我們走的時候說了你要找的人在樓上。不過這也可以理解,誰也不希望是自己家人失蹤,我們這個時候貿然找上門去,被趕出來還算是正常,換個脾氣不好的,挨上一兩下都有可能。
到了四樓,門是虛掩着的,我正要敲門,不料門開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人走出來,正是我在新聞中看到的那個女人。
“張阿姨你好,我是省城《民生報》的記者,我們來這裏是來採訪一下失蹤事件的當事人。”敖雨澤馬上遞上自己的記者證,天曉得她這證是怎麼來的,不過上面有她的照片和報社的鋼印,看上去倒像那麼一回事。
聽說是報社記者,張阿姨的神色稍稍緩和,不過還是有些不耐煩地說:“電視台不是已經來採訪過了嗎?怎麼報社還來?”
“單位不一樣嘛。”敖雨澤甜笑着說。這魔女變臉真是太厲害了,在我面前就是一副頤指氣使的女王相,可是在其他人面前卻是賣萌裝乖,迷惑性極強。
進去后,敖雨澤公式化地問了些問題,而我負責裝模作樣地拍照,到了最後,我們還去她口中說的看到“猿猴”消失的陽台看了看,我將整個身子都探出去大半個,敏銳地在陽台下方的瓷磚上看到兩道不起眼兒的抓痕。
至少在已知的猿類生物中,我還沒聽說有能在瓷磚上留下半厘米深的抓痕的。敖雨澤裝着不經意地說:“張阿姨,你看見大猿猴的事,我們其實是相信的,只是這件事不太好報道,不然會引起社會恐慌,你懂的。”
張阿姨一聽這話眼淚頓時就出來了,嗚咽着說:“我都給他們說過了,我真的看到了,可是沒人信我,還說我也吸毒才出現幻覺。那天殺的,自己吸毒差點兒敗了這個家就算了,要死也不死遠點,鬧出這麼多麻煩……”
“當時它沒有傷害你吧?”敖雨澤突然問。
“沒有,那隻猿猴從陽台上跳下去的時候,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神情雖然可怖,但是並沒有傷害我的意思。”
“張阿姨,在鬧市區看到大猿猴這種事確實太匪夷所思,我個人覺得還是不要輕易再對人說起這件事為好,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好事,被人傳來傳去對你也不好。”
“你的意思是,以後對其他人都不提這件事?”張阿姨抬起頭說道。
“最好就是承認自己眼花吧,這件事就爛在心裏就是了。”我插嘴說道,然後對敖雨澤點點頭,示意差不多了,寒暄了幾句就告辭了。
從停車棚推出電瓶車來,我歪着頭問道:“你是自己離開還是怎麼樣?”
敖雨澤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跳上車來坐好,見我還愣着沒有上車,她推了我一把,嗔道:“還不快走?”
我慌忙坐上車,電瓶車歪歪扭扭地前進了十幾米才恢復正常,大概是有這樣的大美女主動坐在後座上,我有些緊張。
一路上這樣的組合還是引來不少驚奇的目光,畢竟在現在的人看來,像敖雨澤這樣的漂亮女人,按理說是不可能跟着一個普通屌絲的。
這大大滿足了一下我的虛榮心,二十分鐘的路程似乎也變得有些短了。快到家時,我將心中莫名泛起的一絲漣漪深深壓下,這樣的女子,不是我這樣的底層草根能夠去覬覦的,能成為並肩戰鬥的夥伴,可能已經是最大的奢望。
或許這就是十幾年前那件事對我的影響,我渴望着冒險和刺激,對於美好的事物也心生嚮往,卻因為自身的平凡而自卑,不敢去大膽追尋真正想要的東西,將心中對更加美好的世界的嚮往深深壓制着,表現得和一個普通人沒有兩樣。
工作、攢錢、買房、結婚生子,然後熬到退休,領一份微薄到只能勉強生存的養老金,這是大多數普通人幾乎被註定的路,我也正沿着這條路走着。不出意外的話,十年後的生活和現在相比,除了背上房貸結婚生子外,幾乎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可是我知道我其實內心深處是不甘這樣的生活的,和同事一起罵富人們為富不仁的時候,其實真正恨的是為什麼自己不是富人。我依然想要去冒險,去拼搏一番,那或許是銘刻在我血液中的冒險基因,總是想要瘋狂一把,開拓屬於自己的未來,這樣才不會被一年前就已經分手的前女友的母親瞧不起,忍受她的白眼。
“怎麼突然沉默了?你這咬牙切齒的樣子,該不是還在詛咒我吧?”敖雨澤突然打趣道。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或許眼前就是個機會。當然,我所指的機會不是說追求眼前的美女的機會,而是這件詭異的事件,我除了那筆不菲的測試金外,到底還能得到什麼。
比如說,如果能得到那種怪物的部分組織,發現一個新物種然後賣給其他研究機構,或者說揭破某個神秘組織的陰謀,然後受到政府獎賞?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我們上去吧,老實說,我對你的真實身份十分好奇。”我笑着說道,心中放下了包袱,在應對敖雨澤的時候就多了幾分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