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棄暗投明
密林遮掩之下,兩名埃庫族的獵手弓着身子,警惕地睜大了眼睛,手中握着浸透了毒箭木樹漿的匕,沿着樹榦之間的灌木叢間隙悄悄地移動着腳步。
方才這個方向傳來的一連串異響引起了他們的警覺,兩個人圍着異響出的位置仔仔細細地搜索了半天,並沒有現任何異常。
“也許就是野豬而已。”其中一個略直起身子,壓低了聲音說。
他的同伴同樣鬆了一口氣,將劇毒的匕小心翼翼地插回腰間的皮鞘中,兩個人又仔細觀察了一番,轉身準備返回。
“唰唰唰--”
忽然,兩個人頭頂的樹榦上幾乎同時垂下來兩根拇指般粗的藤蔓,那藤蔓如兩條撲食的毒蛇一般準確而快速地套在兩個人的脖子上。
緊接着,藤蔓的另一端跳下兩個黑色的人影,將兩名已被死死套住脖頸的埃庫族獵人一下子拽倒在地上。兩名獵手死命地掙扎着,喉嚨里卻無法出任何聲音。
接着,一切安靜下來,倒地的獵手不再掙扎,因為此時他們的心臟上方正各自頂着那把原屬於他們的劇毒匕。
歐陽凱和羅紅用藤蔓將兩個獵手捆得像粽子一般,一直拖到幾棵大樹環繞下的灌木叢深處。亞沙和埃塔見他們回來,全都鬆了口氣。
“不想死的話,就告訴我海魯在什麼地方!”亞沙極力壓低的聲音依舊清晰地傳入兩名俘虜的耳朵里。兩人驚訝地看着使用本族語的亞沙,黑漆漆的夜色中,她那雙曾經溫順善良的眼中正迸射出嚴厲的光茫。
兩名獵人並不像第一個俘虜那樣意志堅定,其中一個戰戰兢兢地回答道:“海魯……大酋長……在……在部落里呢!”
“你們在樹林裏有多少人?”亞沙繼續提問。
“二……二……二十……二十個人!”另外一個忙不迭地說道,接着哭泣着哀求道,“饒了我們吧……我們是被迫的……”
“被迫?誰逼迫你們?”亞沙緊蹙着眉頭。
“是海魯大酋長,他是我們的大酋長,我們這些小部落的人不敢不聽從他的命令……”
“你們不屬於海魯原來的部落?”亞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個俘虜點點頭,沮喪地回答:“是的!我們自己的部落被海魯大酋長吞併了,我們不得不給他賣命,海魯殺了我們的酋長,控制了我們的家人……”
亞沙驚訝極了,再次詢問了一番,兩名俘虜幾乎未作任何反抗,如實地回答了她所有的問題。
“亞沙,到底怎麼回事?”歐陽凱走過來,輕聲問道。
亞沙小聲翻譯道:“這兩人來自森林裏的另外一個埃庫族部落,海魯殺了他們的酋長,將他們的部落強行遷至到山谷口外,並把他們的家人全都控制了起來。海魯把他們這些其他部落的獵人分成許多小隊,分別由他自己原來部落的獵人們統領着。他們這些獵人完全是不願地在為海魯工作,可如果他們不為他賣命,他們的家人就會遭到女神的詛咒,一個也別想活命!
“海魯自己的部落里一共有五十多個獵手,他們是海魯的嫡系,負責統領其他小部落的獵手,這些人才是跟海魯一樣只聽命於那個女神的頑固分子,我們第一次抓到的那個就是他們其中之一。還有……奉命屠殺我們部落的那些人也是他們!
“咱們現在所在的樹林裏有二十個獵手負責巡邏和守衛,其中就有兩個是海魯部落的人,也是他們的頭目,只有他們才知道海魯的確切位置。”
“原來是這麼回事!”歐陽凱似乎鬆了一口氣,笑了笑,仔細思索了片刻,低聲說道,“亞沙,你試試看能否說服他們兩個,幫我們把那兩個海魯的獵人引過來。”
亞沙點點頭,又回到兩名俘虜中間,用本族的語與他們交談着。兩人疑惑地望着亞沙,先是拚命地搖頭,一副十分恐懼的樣子。後來,亞沙又勸說了一番,兩人不時地望一眼站在一旁的歐陽凱等人,似乎被亞沙的話觸動了,接着緒激動起來,最終點了點頭。
“他們同意了!”亞沙高興地回身對歐陽凱示意,“他們說,所有小部落的族人早就受夠了海魯和他手下獵人的欺壓,假如我們可以拯救他們和他們的家人,他們就願意為我們做事!”
“那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歐陽凱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我告訴了他們我的身份,同時告訴他們,他們信奉的那個女神是個徹徹底底的魔鬼,海魯為虎作倀,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我還告訴他們,你們是蛇神派來的使者,是專門來懲治這些魔鬼的!”
“亞沙,你是個很好的談判家!”歐陽凱一臉的欣賞之色,“看來,事要比我們想像的順利許多!”
亞沙受到誇獎,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這時,樹林中忽然響起幾聲短促的昆蟲叫聲,接着幾個不同的方向又傳來同樣的聲音。那怪異的叫聲在寂靜的夜裏傳播得很遠,這不得不讓眾人警覺,大家全都伏下身來。
亞沙悄悄與那兩名俘虜交談了幾句,回來向歐陽凱報告:“這是樹林裏巡邏的獵人相互通報況出的聲音,以確定所有人巡邏的區域是否安全。”
“叫他們回應!”歐陽凱指了指那兩名俘虜。
“回應安全嗎?”亞沙有些猶豫。
“不!”歐陽凱搖搖頭,“回應這裏現了緊急況!”
“好!”亞沙立刻明白了歐陽凱的意思,過去跟兩名俘虜低聲交代了一番。兩個已經完全被亞沙說服的俘虜忙不迭地點點頭,見狀,一旁的埃塔給他們鬆了綁,提着槍站在他們身後。
其中一個俘虜從腰間掏出一個用麻繩拴着的樹皮哨子,放在嘴邊急促地吹了幾聲,依舊像是某種昆蟲在叫,只不過這次的叫聲與樹林中傳來的聲音大有不同。
“他們會很快圍過來!”另一個俘虜主動報告。
歐陽凱點點頭,走到兩名俘虜中間,在亞沙的翻譯下簡單地交代了幾句。兩名俘虜顯然還沒忘記自己被抓的場景,加之亞沙剛才行之有效的心理勸服,此時對歐陽凱已是敬若神明,不住地點着頭。
歐陽凱向不遠處潛伏着警戒的付曉峰出指令,與此同時,在場的眾人全部行動起來。
埃塔帶着亞沙爬到一棵大樹的樹頂,將自己隱蔽在樹榦上纏繞的茂密藤蔓枝葉之間,羅紅和歐陽凱則伏到兩名俘虜左右兩側的灌木叢中。兩名已經歸順的俘虜依舊站在原地,等待着其他獵人的到來。
樹林中不時地傳來獵人之間相互聯絡的昆蟲叫聲,接着,各個方向都傳來人穿越灌木叢出的沙沙聲。那些聲音越來越近,逐漸向兩名俘虜所在的位置靠攏過來。
緊接着,暗夜中出現一個個黑影,越集越多--獵人們緊急聚攏了過來。
“是誰出的警告訊號?”黑暗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獵人有些緊張地詢問。
“是我們,哈卡和穆羅。”其中一個叫哈卡的獵人按照歐陽凱的指示,竭力保持着從容,答道。
“他媽的!生了什麼事?”那個高大的獵人已經看到了站在灌木叢之間的哈卡和穆羅,懸着的心放了下來,語氣也恢復了往日的囂張,他將手中的硬弓和毒箭歸位到背後,朝兩個人走了過來。
“是一頭野豬,剛才被我們嚇跑了。”哈卡答道。
“媽的!就僅僅是一頭野豬嗎?該死的東西!你們害得老子大老遠地跑來,就只是因為一頭野豬?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另外一個聲音惡狠狠地罵道,說話者緊挨着那個高大的獵人,個子不高,但十分健壯。
“巴祖,巴羅,你們嚷嚷什麼?是海魯大酋長讓我們在這裏巡邏的,我們當然應該提高警惕。”穆羅顯然沒有被嚇到,說得義正詞嚴,“你們兩個身為大酋長部落的獵人,不應該也和我們一樣保持機警嗎?”
穆羅的話立刻亮明了兩個海魯部落獵人的身份,與此同時,藏在樹林兩側的歐陽凱和羅紅自然而然地鎖定了他們。
“媽的!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們了?看我不挖了你的心肝!”那個子矮些的巴羅顯然被穆羅“目無尊長”的話給激怒了,“嚯”地拔出腰間的鋼刀,朝兩人撲了過來。
其餘的獵人也驚呆了,完全沒有想到穆羅敢對這兩位平日裏作威作福的頭目這麼說話,一時間全都愣在當場。身後的巴祖則冷笑着看着同伴的舉動,一臉的漠然。
暴怒的巴羅絕不是危聳聽,他說到做到,握着鋼刀沖向穆羅,刀尖直接朝穆羅的前胸扎了過來。在他眼裏,這些小部落的獵人一文不值,膽敢冒犯海魯部落的人,一定是活膩了!
巴羅的身手着實不錯,速度奇快,電光火石之間,刀尖已距離穆羅不到三十公分。穆羅雖然是按照歐陽凱的指示故意激怒他和巴祖的,但卻沒料到巴羅的速度會如此之快,當時就嚇呆了。
“!”忽然,一聲短促而刺耳的脆響傳來,緊握刀柄的巴羅頓時感覺自己鋼刀的刀身被橫向飛來的另一把刀擊中了。與此同時,那飛刀裹挾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傳導過來,他只覺得手腕一麻,手中的鋼刀差點脫手。
巴羅剛要有所反應,羅紅已如動突然襲擊的黑曼巴蛇一樣從灌木叢中躥了出來,一腳將他尚未握穩的鋼刀踢飛了出去,自己手中的另外一把刀則瞬間橫在了他的咽喉上!
巴羅完全沒有想到會生這樣的事,自己還沒未看清對手的影子,就已經被人從身後用刀橫住了咽喉。冰涼徹骨的感覺瞬間從喉部傳到他的全身各處,本能的反應使他意識到,自己現在千萬不能動,於是他站立當場,就像冰凍了一般。
突的狀況讓所有獵人都來不及做出反應,等到他們看清楚時,羅紅已經控制着巴羅轉過身來,將自己的身體靠在就近的一棵大樹榦上,把巴羅的身體擋在自己身前。見狀,獵人們紛紛拽下弓箭,把毒箭瞄準對面,卻不敢貿然射。
“你是什麼人?”巴祖嚇壞了,眼看着自己的親弟弟被人挾持,一下子亂了章法,問了羅紅一句,接着又看向穆羅和哈卡,“她是什麼人?”
“她是靈蛇派來的使者!”哈卡此時居然有些自豪地回答道。
這種回答顯然毫無意義,巴祖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手中的毒箭直指巴羅身後的羅紅:“混蛋!放了我弟弟……”
巴祖很想多說幾句威脅的話,可卻沒有時間了,因為威脅隨即就臨到了他頭上。剛才,羅紅快捷的動作已經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可是現在出現了一個比她還要快的人。
那人忽然從另一側的灌木叢中躍出,在現場十七支毒箭的警戒下,如一道閃電般衝到巴祖跟前。巴祖話音還沒落,拉起的弓弦就被那人直接用刀割斷,弓弦崩斷的力量使他幾乎摔倒,最後那個身影拽住了他,並很快用刀反頂住了他的咽喉。
是歐陽凱,此時他正面帶着冷酷的笑容,望着現場嚇壞了的埃庫族獵手們。
“混蛋!你們在幹什麼?把他們圍起來!”巴祖終於鎮定下來,朝那些嚇壞了的獵人怒吼着。
“大家都不要動!我有話說!”一個清亮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是亞沙,只見她從樹上敏捷地滑下,一躍跳下了樹榦。她嘴裏傾瀉而出的清晰的本族語讓在場的人不由得一愣,全都望着她。
亞沙一點也不緊張,大步走到眾人跟前,說道:“請大家放下手中的弓箭吧!你們難道還想繼續為海魯賣命嗎?難道你們被他和他手下的獵人欺負得還不夠嗎?”
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聽見巴祖兩兄弟由於高度緊張而出的粗重的喘息聲,獵人們全被亞沙的話觸動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可是……你又是誰呢?”終於,一個獵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叫亞沙!是森林邊上基洛酋長的女兒!”一旁的哈卡為亞沙做出了解釋,沖眾人大聲地說道,“基洛部落已經被海魯的人殺光了,只剩下她!兄弟們,放下弓箭吧,否則我們就會像基洛部落一樣了!”
哈卡的話起到了很好的勸降作用,獵人們拉弓的手不由自主地鬆了下來。
“媽的!你們想幹什麼?你們要背叛海魯大酋長嗎?你們要背叛女神嗎?你們會不得好死的!難道你們都不怕女神的詛咒嗎?不要管我們,跟他們拼了!”見狀,巴祖急了,惡狠狠地大喊起來。
歐陽凱並沒有限制巴祖喊話,他知道這是整個勸降過程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果然,十幾名獵手再次擎起了弓箭。
“我聽說,你們的家人全都被海魯控制了。”亞沙毫無懼色地迎着弓箭上前一步,聲音十分平靜,“我還聽說,你們和家人平時毫無快樂可,每天被海魯奴役着做各種各樣的事,稍有違抗或引起他的不滿就會面臨滅頂之災。什麼所謂的女神的詛咒就會降臨在你們和家人的頭上,這全是他們的謊。我的兄弟們,你們有沒有想過,傳說中,我們萬能的蛇神什麼時候做過一件對我們族人有害的事?萬能的神又什麼時候允許過我們的族人自相殘殺?我們的神是那麼仁慈、那麼善良,她世世代代護佑着我們埃庫族人,保佑我們沒有災難,讓我們快樂地在大森林裏生活。如此仁慈善良的神怎麼可能會有那惡魔一樣的女兒呢?她又有什麼資格成為我們的女神呢?那位跟着她為虎作倀,殘害我族人的海魯,又有什麼資格做大家的大酋長呢?
“醒悟吧!我的兄弟們!繼續跟着海魯,在他的壓迫下為他賣命,才會最終走向毀滅!應該受到蛇神嚴懲的不是我們,而是那個冒充女神的魔鬼和海魯!光明已經來了!蛇神已經給我們派來了使者,就是他們!他們會幫助我們一起消滅所有的魔鬼,讓埃庫族人重新過上平靜快樂的生活!”
生活在原始狀態的土着人聽不懂太多的大道理,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愚昧,亞沙的話直指要害,讓這些平日裏以神為最高信仰的土着人完全動搖了對莎莉娜和海魯的愚忠,沒有人再拉弓,所有人都低下頭,更有幾個年輕的獵人開始小聲抽泣起來。
“兄弟們!亞沙說得對!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要反抗!我們要像以往那樣快樂地生活!”這時,穆羅動地喊了起來,“兄弟們!咱們一起跟着亞沙走吧!跟着這些神派來的使者一起走!去解救那些被海魯欺壓的兄弟姐妹們!”
所謂一呼百應,就在於此。
亞沙和哈卡、穆羅的話終於使這些平日裏飽受欺壓的土着們徹底醒悟過來,大家紛紛跟着應和。
“混蛋!你們要幹什麼?你們反了嗎?你們……”後面的巴羅着急地喊着。“嚓”的一聲脆響傳來,鋒利的刀鋒瞬間將他的喉嚨整個割斷,他後面的話隨即被胸腔里噴射而出的血沫吞沒,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羅紅冷冷地望着倒地掙扎了幾下旋即不動的屍體,將刀身擦乾淨,插回大腿的刀鞘內。
“好!殺了他!殺了他!”見狀,徹底醒悟過來的獵手們齊齊喝彩,此時又將憤怒的目光轉向了巴祖。
“你覺得怎麼樣?”歐陽凱側過頭,看着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的巴祖,刀鋒在他的喉嚨上摩挲着。
巴祖不敢再喊了,弟弟的死極大地威脅了他,他恐懼起來,身體也開始抖,可是依舊用殘存的一絲勇氣硬着頭皮地說,“你……你殺了我吧……我是不會背叛女神和……大酋長的!”
“殺了他!殺了他!”獵人們的緒卻激動起來,齊聲高喊。
“埃塔!”歐陽凱忽然轉過頭去,望着身後端着槍警戒的埃塔,“你不是一路上都在好奇我用了什麼辦法讓第一個俘虜屈服的嗎?現在我可以揭開謎底了。”
“是嗎?那可太好了!”埃塔立刻興奮起來,一路上這個問題實在是困擾了他很久,他幾步來到歐陽凱身邊,擺出一副洗耳恭聽、拭目以待的樣子。
歐陽凱笑了笑,掏出那個用野豬膀胱製成的小袋子,遞給埃塔:“這裏面還裝着那個黑曼巴蛇的腦袋呢,你把它掏出來,小心地用毒牙在這個人身上扎那麼一下……”
歐陽凱的話音還沒落,一旁的巴祖已經抖成了篩子!
女神的詛咒其實只能迷惑那些被海魯強行統治的部落族人,而這些海魯的嫡系們是沒有一個不知道真實況的,巴祖也不例外,他心裏清楚得很,一旦那毒液進入到自己的身體裏,“詛咒”恐怕立刻就會生。他們當初天天看着那些被“詛咒”的人的慘狀,當時有多麼過癮,現在就有多麼恐懼。
毋庸置疑,巴祖現在就怕到了極點。
“亞沙,你可以問了。”歐陽凱知道,自己的話再一次起了效果,他笑着抬頭看了看亞沙。